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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在那个恋爱的季节-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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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明媚忧伤的春天,我还记得樊星对我说过的只言片语,它们叫我迷醉,又让我心如刀割:

  “记得吗?—以前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老说我一点儿都不细心,东西到处乱扔,丢三落四的,当时我特生气,现在一想起来,心里倒觉得挺幸福的。”

  “我老是一点儿一点儿地硬撑着不去想你,最后还是熬不住会和你见面,可每次见完你,我又好几天都缓不过劲儿来,跟谁都不想说话,好像一说话就会哭出来。”

  “也许,我们都需要换一种活法才能不像现在这么难受。你知道,所有的女孩儿都需要稳定的感情,都想找到一个让她感到踏实的人,可在你身上,我从来看不到这些。”

  有一次,姚远问我:“小谢,你们俩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儿啊?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怎么倒变成炮友儿了?”

  “操嘚嘞,这事儿说不清楚。不过,等过一段儿就会好了,真的。”

  我们终究会再走到一起,不需要什么理由,只因为我们还彼此相爱—这就是我当时可笑又固执的想法。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们的情感并不比别人的坚固,它同样不堪一击;那时候,我还不明白归根结底,每个人都只能顾及到自己的意愿,其它的一切是那么不值一提;那时候,我还在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如同傻逼。

  23

  2002年夏天,四年一度的世界杯如期开幕。那段日子,我和哥们们天天聚在三里屯的“火烈鸟”酒吧看球喝酒,从下午一直耗到夜里,万事俱休,一心消遣。中国队的表现不提也罢,只是那帮孙子害得我在他们身上输掉了不少“爱国钱”,实在窝火。和樊星接上头之后,我一直心情浮躁,魂不守舍,团也很少带了,这次世界杯开踢,我满打算凭着自己对足球的了解,能靠赌球捞上一笔,谁知道厄运连连,重磅锤下的几场球都押错了盘,损失惨重。如此只出不进,手头上竟有点儿紧,我一下狠心,托朋友找到一个车贩子,想把车卖掉—自从那次和樊星在车上闹翻之后,我开着这辆车总感觉不像以前那么舒坦了。车贩子来看了一趟车,觉得还不错,拍着我的肩膀打了保票:“兄弟,车你先开着,这事儿包哥哥身上了,我给你找一好下家,价钱上绝对亏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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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见不散(17)     

  我闻言顿感踏实,花钱更加不在话下,进入淘汰赛后场场赌金上千,却还是不如人意,输多赢少,就这么一路到了决赛。决赛那天,凌晨把沈月也带来一块儿看球,看着他们俩如胶似漆,我心里挺不是滋味儿,加上我下的德国队不争气地输球又输盘,情绪更加低落。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把沈月偷偷拉到了一边儿:“沈月,你最近和樊星联系了吗?她有一阵没给我打过电话了,不知道是怎么了。”

  沈月的语气显得吞吞吐吐:“我…我也不太清楚,最近我们没怎么联系。”

  我心头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你没什么事瞒着我吧?”

  “没有没有。她不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也不去找她呀,脑袋锈了吧你?”

  我从沈月那儿碰了一枚钉子,没趣地走回去接着吃饭,心里却越来越不踏实,不好的预感渐渐变得强烈,我拼命回忆上次樊星给我打电话的时间和说过的话,脑子里却只是模糊一片,我赶紧掏出手机打过去,她的电话始终不在服务区。

  那天饭局没散我就先撤了,直接开车到了樊星家,犹豫了一会儿,顶着她父母的白眼把她叫到了楼下的花园里,然后,一切真相大白。

  那个混乱崩溃的夏天夜晚,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24

  我总是不知道我和樊星什么时候才会再不见面,永不联系,我想,对此她也没个主意。

  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沉闷的夏天已经悄然走远,街上的姑娘们纷纷收起长裙短裙,换上了紧绷修长的仔裤,天明显黑得早了,小风吹在身上,有一种温柔的凉爽。傍晚,我没事儿就倚在阳台上一边抽烟一边看楼下吃完饭闲逛的人们,看着他们聊天、溜狗、下棋,想到自己的将来和他们不会有什么不同。生活本来如此模样,我们一步步走向平淡和虚无,表面和谐,怀揣不再与人分享的心事,茫然穿过漫长生命,走向尽头。所有的痛苦终将慢慢沉淀,只要不触碰就不再感到疼痛,所有的欢乐总会渐渐消逝,踪影全无,不可勉强,只是,现在,我还得继续忍受着内心的刺痛,等着它一点一滴融化,不再坚硬,我知道,这是青春在心里刻下的迷乱躁动的痕迹,谁都无力抗拒。

  看到樊星的时候我有些吃惊,我没想到她还会再来找我。她见到我也同样露出了一副惊讶的神情—当时我神情萎靡,脸上胡子拉碴,头发又长又乱,只能用一根皮筋儿系在脑袋后面。

  愣了一会儿,我才又看见了她脸上灿烂明亮的笑容:“谢天,你怎么这形象啊,参加摇滚乐队了吧?”

  那天晚上,樊星留下没走。我们一起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以我们俩的饭量,那桌菜让我们吃上两天都有富裕,然后,我们聊天、看电视、洗澡、上床,就像以前无数个夜晚一样自然,只是,胡搞到半截儿,樊星突然在我的怀里哭了起来,哭声就像子弹一样击中了我的心,让我颤抖。

  “我知道,我不该来找你,我不想打搅你的生活。”夜里,樊星靠在我的肩膀上缓缓地说。

  “我没什么生活,你看见了。你别打搅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我听沈月说你过得不好,心里就特别的不踏实,一直想来找你。”

  “我想说,你能来,真好。”

  “可是,我只能和你过一个晚上。”

  “……和丫断了,回来吧。”

  “不行的……你知道,这样不行,是我自己决定走出的这一步。”

  “那就别再来找我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急躁嘶哑。

  樊星的眼泪掉在我的胳膊上,我感觉到一滴滴的冰凉,“我太软弱了,谢天,我真恨自己这样。我本来想好了再也不打听你的消息,再也不见你,可是—”

  “别说了,樊星,别再说了,我知道,你还爱我,我也一样,我们都没法那么坚强。”

  那些激烈徒劳的争吵,凄凉绝望的缠绵,把心都撕裂的依依不舍—我不能再回忆下去了—是的,只是因为这该死的爱情,我们都变得优柔寡断,我们还在毫无指望地相互牵绊,相互折磨,我们茫然在漫无边际的矛盾中冲撞徘徊,无力冲出这一团乱麻,我们都知道这局面不会持久,它终将烟消云散,却又如此害怕它真的到来……

  25

  斯汀冰冷沙哑的声音嘎然而止,CD走到了尽头。我站起了身,感觉到腿有些发麻,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风声一点儿也没减弱。我掏出手机,一个一个按键用力地按下去,心里念头儿无数,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打这个电话,几秒钟过后,电话里传出了樊星的声音:

  “谢天,怎么了?”

  “我想见你,樊星。”

  “什么时候?”

  “现在。”

  “咱们不是前天刚见过面吗……”樊星的语气显得犹豫不决。

  我没说话,沉默地坚持着。

  “你有事儿是吗?”

  “嗯,我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

  “那…好吧,你等着我,老地方?”

  “老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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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见不散(18)     

  靠在“不见不散”松软的沙发座上,我和樊星面对着面,谁都没有胃口,只点了两杯奶茶和一份儿蛋挞。我从兜里掏出存折递到樊星手里:“车已经卖了,这是给你的钱。”

  “我不要,钱咱们不是都还清家里了吗。”

  “拿着吧,本来这车就有你的一份儿。可惜,不能再用它去接你了。”

  樊星没再说什么,把存折放进包里:“我怎么觉得咱们像分家似的。”

  我鼻子一酸,赶紧喝了口奶茶,接着说:“还有,我搬家了。”

  “真的?前天怎么没和我说啊?”

  “你走了以后才决定的。”

  樊星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冲我一笑,笑容凄凉:“是因为我吧?”

  好一会儿,我们谁也没再开口说话,我把手中的叉子转来转去,心头一团堵塞,嘴里的奶茶味儿让我觉得有点儿恶心。

  “这是散伙儿饭,对吗?” 樊星忽然问我。

  我缓缓地点了两下头,顺势垂下了脑袋,再也不看她泪光闪烁的眼睛。

  从“不见不散”出来,我们在风里缓缓地并肩走着,走了几步,樊星像从前一样挽住了我的胳膊,我觉得出我们俩的动作都有点儿僵硬。我们就这么晃晃荡荡地沿着灯火闪亮的长安街一路走下去,一直走进了国贸,在灯光眩目的冰场旁边找了个椅子坐下,即使在坐下的过程中,樊星还是挽着我的胳膊,一点儿也没放松。

  我沉默地看着冰场上滑来滑去的情侣、学生和孩子们,他们脸上的笑容让我觉得那么遥远,一层透明的玻璃护墙好像把我们隔离在了两个世界。樊星纤细的手指在我的手背上不停地划来划去,她的手依然像刚才在街上一样冰凉。

  “……别恨我,谢天。”

  “不会的,你也别恨我。”

  “你知道我不会的。”

  “我知道。”

  “我一直想和你说……你不是我的第一个男朋友,也不是最后一个,可是,在我心里,你和他们不一样,真的。”

  我紧紧捏着兜里的烟盒,坚硬的棱角顶得我掌心生疼。

  “我最好的几年都是和你一起过的,一想到那些日子,我觉得—值了……哎呀,不说了不说了。”樊星的眼泪还是滑落到了脸上,可她依然努力地对我笑着,我想还给她一个笑容,但是,始终也没能做到。

  我们终于走了国贸的大门口—该分手了,不管有多不情愿。

  在颜色黯淡的大理石柱子旁边,樊星停住了脚步,转过身靠在柱子上,对我说:“你先走吧,我看着你。”

  我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得头脑一阵空白。

  “大猪头,你要好好的。”

  “咱们都好自为之,小猪尾巴。”我们的手指紧紧地勾着,我凑上前去,在她细腻白皙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真凉啊,那一瞬间,我分不清我亲吻的究竟是她的额头还是她紧靠的大理石柱子,只是觉得,那股凉意一直钻进了我的心底,并且,让我不会再温暖。

  我放开了樊星的手,在喧闹宽阔的大街上顶风前行,面前闪过刺眼的车灯,由远及近,然后又走远,我知道身后还跟随着樊星的目光,那么温暖,又那么冰凉。我绕过身边一辆辆摁响喇叭招呼我的出租车,执著向着国贸桥下走去。灯火闪烁的大街上,那儿是唯一的阴影,我突然那么渴望走到那片黑暗之中,因为在那里,谁也看不到我,我可以抛掉心里所有的碎片—我的悲伤,我的眼泪,我的一切,这让我疯狂的一切。

  风还是那么大,直灌进我的耳朵和嘴里,把我的眼睛吹得干涩。国贸桥显得那么遥远,远得好像要再走上一百年,我一步步迈得沉重艰难,可是知道,我终于还是会走到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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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一夜(1)     

  1

  我从烟盒里拿出所有的烟,一根儿一根儿慢慢地揉搓着,直到烟叶都变得非常松软。我把烟叶儿全磕到一张白纸上,抽出每根烟过滤嘴中的海绵,把烟盒撕碎,卷成硬圈嵌进过滤嘴中,然后开始用一根火柴小心翼翼地把切好的大麻混着烟叶一点点儿塞回烟里,一边塞一边轻轻地把烟在桌上倒磕,好让烟叶重新变得瓷实。我就这么重复不停地卷着大麻,不时拿起桌上的杯子喝口酒,显得专心致志,其实脑子里混乱一片。谢天、姚远和凌晨在我身边断断续续地聊着天,谁也没理我,他们心中都明戏—我心里有事儿,并且,不想和任何人说。

  所有的大麻都卷好了,我把烟一一递到他们手里,拿火点着:“来,尝尝咱的手艺。”

  “真是,过了今天咱们谁也抽不着‘石光牌’过滤嘴香烟了。”凌晨吐着烟雾慢悠悠地说。

  大麻的香味儿很快就弥漫了整个房间,我们把最后剩下的伏特加和啤酒掺在一起倒满了所有杯子,一齐干杯。

  “石光,一路顺风。”姚远拿起杯子和我一碰。

  “别介啊,一顺风哥们儿的飞机可就辄下来了。”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笑得有多难看。

  “那就—早点儿回国,不回来抽你丫的。”

  “干!”

  “干了!”

  小谢倒了,我知道他的酒量,今天这点儿酒真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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