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博维兹的赞歌 作者:[美] 小沃尔特·m·米勒-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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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华。有人甚至认为还是圣莱博维茨这个称呼合适,因为到目前为止,人们一直用姓来称呼这位受福之人。
“神圣的莱博维茨,保佑我吧!”弗朗西斯修士低声说道。他双手剧烈颤抖,差点毁了这些脆弱的文件。
他发现了圣人的遗物。
当然,新罗马还没有正式宣布莱博维茨为圣人,但弗朗西斯修士对宣圣坚信不疑,于是大胆地加了一句:“圣莱博维茨,保佑我吧!”
弗朗西斯修士根本不需要那套繁琐的逻辑推理,他当场得出结论:他已经得蒙上苍亲自感召,眼前的圣物就是这种感召的象征。在弗朗西斯修士看来,他已经找到了来沙漠寻找的东西。上天正召唤他成为一名修会的正式修士。
院长曾严厉地训诫他,不要期望任何壮观的或神秘的感召,见习修士已将这一切都抛在脑后。几小时之前,年迈的朝圣者为他指明了通往地下室的石头,他跪在沙地上,感激他的好意,并愿意念几十年玫瑰经来答谢。
“祝你能早日开口说话,小伙子。”朝圣者曾这么说过。直到此刻,见习修士才明白,朝圣者所谓的“说话”是大写的“说话”。
“我的内心只渴望您的意志,如果您感召,我也只在乎您的感召……”
一段时间之后,院长将认为,弗朗西斯所谓大写的“说话”,只不过是一时感触,有感而发,经不起严格的推敲。大主教也会认为,“莱博维茨”在烈焰灭世之前可能并非特殊名字,I·E·代表的可能是“伊卡博德·埃比尼泽”,也可能是“艾萨克…爱德华”。但在弗朗西斯看来,莱博维茨就是莱博维茨,圣莱博维茨。
远处修道院传来三声钟响,钟声穿过沙漠,传向远方,接着是片刻安静,然后又传来九记钟声。
“上帝的天使向玛利亚报喜。”见习修士恭敬地做出回应。
他满脸疑惑地抬头仰望天空,看到太阳已变成巨大的椭圆,鲜红欲滴,碰到了西方的地平线。掩体周围的石头围墙还没有完成。
奉告祷辞一念完,他就匆匆地把文件塞进破旧箱子里,以防野兽糟蹋了珍贵文件。上天的感召不一定伴随着征服野兽、驯饿狼的神力。
落日的余辉褪尽,繁星升空,此时,修士已经倾其所能,把临时住所构筑得非常坚固。但能否抵御狼群的骚扰,还要拭目以待,要不了多久就能见出分晓。
已经可以听到西边传来几声狼嗥。他燃起火堆,但火光所及之外的地方仍是漆黑一片,他不能跟往常一样去拾紫色的仙人掌果子……除了星期日之外,这是惟一的食物来源。星期日,修道院的牧师在圣餐巡视回来的路上,会给他送来几把炒玉米。大斋节期间,感召守夜的教规非常严格。在实际执行时,教规就是挨饿。
然而今晚,饥饿的痛苦已经算不了什么。弗朗西斯恨不得立刻跑回修道院,向众人宣布他的发现。但是,这样做意味着刚得到感召,就要放弃。在大斋节期间,他必须待在那里,不管上天有没有感召,他都得继续守夜,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火堆旁,修士神思恍惚地凝望着“辐射存活室”方向那团漆黑的夜色,努力想像着在那个位置现出一座高耸的大教堂。幻想固然美好,但很难相信谁会选择在沙漠里这么偏僻的角落建造一个教区。但即使建不成大教堂,肯定也会建一所小教堂……圣莱博维茨莽原教堂……周围是院子和围墙,旁边是一座圣人的神祠。慕名而来的北方朝圣者川流不息,个个束着腰布。犹他州的弗朗西斯“神父”引导朝圣者们来废墟堆朝圣,甚至穿过“二号舱”,欣赏里面“密封舱”内的奇观,烈焰灭世时期的地下墓室,在那里……在那里……好啦。接下来,他站在圣坛石板上为他们望弥撒,旁边放着教堂命名圣人的遗物……是一点粗麻布,还是绞刑吏绞索上的纤维?或破旧箱底找到的碎指甲?……也可能是“赛马小报”。但是幻想消失了。弗朗西斯修士成为牧师的希望很渺茫……莱博维茨修会并不是传教使团,不需要太多牧师,只要修道院和其他地方的一些修士小团体里有足够的牧师就行。此外,严格说来,这位“圣人”目前还只是“受福之人”,不大可能被正式宣布为圣人,除非他实现一些实实在在的奇迹,这样才能保证他受到宣福。而且这种宣福也不像封圣,不是百分之百可靠。宣福之后,莱博维茨修会的修士们就能堂而皇之地供奉他们的创始人,弥撒和圣事的场合除外。渐渐地,幻想中的大教堂缩小成了路边的神龛,朝圣者的流之势也化成了涓涓细流。新罗马正忙于其他事务,比如应付对圣女感孕的问题给予正式定义的请求:多明我会的修道士们认为圣灵感孕不仅表明她内心的仁慈,而且也暗示圣母具有神奇的力量,在人类被逐出伊甸园之前,这原本是夏娃的力量;其他教会的一些神学家承认这种想法本身是虔诚的,但同时又指出事实并非如此,他们认为像圣母这样的“人”有可能生来就是“清白的”,但并不因此具有神奇的能力;对这种说法,多明我会的修道士们恭敬地反驳道,其他教义早已暗示了他们所谓的神奇的力量,例如,圣母升天(超自然的永生)和避免罪孽(暗指天生的纯洁),其他还有不少例子。新罗马看来忙于解决这一争端,将追封莱博维茨一事搁置了起来。
幻想着“受福之人”的小神龛和三三两两的朝圣者,弗朗西斯修士感到心满意足,开始睡意朦胧。
等他醒来时,火堆只剩下黯然发光的余烬。好像有点不对劲,周围只有他一个人?他睡眼惺忪地环视漆黑的四周。
火堆的另一端,一条狼正阴森森地盯着他。见习修士尖叫一声,逃回自己的掩体。
他躺在石头和树枝搭建的掩体里,簌簌发抖,最后断定这一尖叫只不过是无意中违反了沉默的教规。他紧紧抱住金属箱子,祈祷着大斋节能早些过去,包着裹脚布的双脚在围墙上不停地蹭着。
第三章
“……接着,神父,我差一点就接过了面包和干酪。”
“可你还是没拿?”
“没拿。”
“那么,没有罪孽行为。”
“可我实在想接过来,我的嘴里好像已经尝到了食物的滋味。”
“你有意想像过这种滋味吗?你是不是在享受这种幻想?”
“没有。”
“你想努力摆脱它。”
“是的。”
“那就没有贪吃的罪恶想法,你为什么要为此忏悔呢?”
“因为那时我发了脾气,还往他身上溅圣水。”
“你做了什么?为什么?”
切罗基神父身披圣带,凝视着忏悔者。
在空旷的沙漠上,烈日当头,忏悔者侧身跪在神父面前。
神父不禁感到疑惑这样一个年轻人(在他眼里并不特别聪明),在彻底与外界隔绝的荒凉沙漠上,完全不可能分心、也没什么诱惑,怎么会发现有罪孽或类似的情况呢。切罗基神父想,这里如此偏远,小伙子身边又只带了一串念珠、一块燧石、一把小刀和一本祈祷书,不应该出什么麻烦。这次忏悔花费了很长时间,但他还是希望年轻人能继续说下去。他的关节炎又犯了,但由于巡回时随身带的桌子上供奉着圣餐,他宁愿站着,要么就得与忏悔者一起跪下。他点燃一枝蜡烛,放在金黄色的小箱子前面,箱子里装的是圣体①,但在刺眼的日光下根本看不见烛焰,微风甚至会将它吹灭。
【① 在圣餐中经过“祝圣”的面饼。】
“可现在驱除邪魔,即使没有上级的认可,也是允许的。你有什么好忏悔的……难道为发脾气而忏悔?”
“那也是原因之一。”
“冲谁发脾气?冲那位老人……还是冲你自己,就为了差一点拿了吃的?”
“我……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好啦,先想清楚。”切罗基神父不耐烦地说,“要么自责,否则就算了。”
“我就是自责。”
“为什么?”切罗基神父叹了口气。“我发脾气的时候,滥用圣礼仪式。”
“‘滥用’?难道你没有理由怀疑是魔鬼作祟?你只是发脾气,然后拿圣水溅他,对吗?就像往他的眼睛里泼了点墨水?”
见习修士有点犹豫不决,也很不安。他感觉到神父在讽刺他。忏悔对弗朗西斯修士来说,总是非常不容易。他老是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描述罪孽。在努力回忆动机的时候,他完全变得糊里糊涂。
神父也不帮忙,态度模棱两可,没有一个“要么这样,要么那样”的明确表态。
“我想,我是一时糊涂。”他最后说。
切罗基张开嘴,显然是要继续问下去,但转念一想,还是别再追问为好。“我明白了。还有呢?”
“犯了贪吃罪。”弗朗西斯犹豫片刻后说。
神父叹道:“我觉得,贪吃问题我们早解决了。这么说,是另外一次?”
“是昨天。神父,有一条蜥蜴,有着蓝黄相间的斑纹,后腿很棒……有你拇指那么粗,而且都是肉。我总是想,肯定有鸡肉那么好吃。烤一下,呈棕色,表面很脆,再说……”
“好啦。”神父打断他的话。苍老的脸上掠过一丝厌恶的神情,不过,小伙子毕竟在太阳底下晒了那么长时间,“有这些想法你开心吗?你没有驱除诱惑,是吗?”
弗朗西斯窘得满脸通红:“我……我去捉它,可它逃走了。”
“哦,你不光想……而且做了。就那一次吗?”
“嗯,是的,就那一次。”
“好啊!不光想,还做了,在大斋节期间公然想吃肉。下次尽量说清楚。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检讨过了。还有其他的吗?”
“还有很多呢。”
神父不由得眉头一皱。他还要去看几个修士。天气炎热,路途漫漫,双膝隐痛。“尽量说快点。”他叹口气道。
“有一次,亵渎神灵。”
“想了,说了,还是做了?”
“喔,是这个淫妖,她”
“淫妖?哦,晚上,你睡着的时候?”
“是的,可……”
“那为什么要忏悔呢?”
“因为后来。”
“后来怎么了?等你醒来,怎么样?”
“嗯,我一直惦记她。把那事情想了一遍又一遍。”
“好啦,是色心,还特意去想。你感到内疚吗?那后来呢?”
从圣职申请人、见习修士那里,类似的忏悔数不胜数。在切罗基神父看来,弗朗西斯修士至少可以把自责“一、二、三”地有条有理说出来,不需他的引导和鼓励。弗朗西斯似乎很难把想说的内容组织起来。神父等待着。
“我想,上天已经感召我了,神父,可是……”弗朗西斯用口水润湿干裂的嘴唇,凝视着石头上的一只臭虫。
“哦,是吗?”切罗基冷冷地说。
“是的,我想……神父,可要是得到感召,而我起初却瞧不起它的书法,这是不是罪孽?我想问,这是罪孽吗?”
切罗基眨眨眼睛。书法?感召?什么问题!他仔细地打量见习修士严肃的神情,不觉皱起了眉头。
“你和艾尔弗雷德修士有没有交换过笔记?”切罗基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哦,没有,神父!”
“那你说的是谁的书法?”
“受福之人莱博维茨的。”切罗基陷入了沉思。在修道院收藏的古代文献中,有修会创始人的亲笔手稿?……有原稿?沉思片刻之后,他得出了肯定的结论:有,还留下了少量原稿,被妥善收藏着。
“你说的是发生在修道院的事吗?在你还没到这里来之前的事情?”
“不,神父。就在那里。”他朝左边点点头,“过去三个石堆,在高高的仙人掌旁边。”
“你说的,是对你的感召?”
“是是的,可……”
“我明白了。”切罗基尖刻地说,“你不会想说你收到了受福之人莱博维茨的亲笔邀请,让你去庄严宣誓。瞧,他都去世六百年了,可能吗?而你,嗯,却瞧不起他的笔迹?请原谅,我感觉你就是这个意思。”
“嗯,差不多,神父。”
切罗基吐了一口唾沫。弗朗西斯修士显得有点惊慌,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碎纸,递给神父。
纸片老化脆弱、污迹斑斑,墨水早已褪色。
“一磅熏牛肉。”切罗基神父读道,忽略了一些不认识的字,“一罐泡菜和六个硬面包圈带回家给埃玛。”
好一阵子,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弗朗西斯修士:“这是谁写的?”
弗朗西斯告诉了他。
切罗基仔细考虑了一遍。“在这种情况下,你不可能很好地忏悔。你心神不宁,我也不能赦免你的罪孽。”
看到弗朗西斯畏缩起来,神父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别担心,孩子,等你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