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信芳传-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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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便为师,怎好傲慢无礼。虽则往往有不合之处,那就要你自己去选择。
听到了好的意见,下次就改一下,不好的自然也就不采用了。但是你当时不
准和批评的人争辩,埋没人家的好意。。”。
周慰堂这一席话,对周信芳产生了很深的影响。周信芳一直牢记着父亲
的谈话,并照此身体力行。
一九○七年,周信芳先到烟台、大连、天津。这几个地方都是北方的重
镇,同时也是北方重要的京剧码头,经常有京剧名角登台,观众也大多是内
行。所以在这些地方,戏不大好唱,稍有闪失,便会栽跟头。周信芳特别谨
慎,凡事虚心向前辈和同行请教。由于他功夫扎实,演戏认真卖力,所以给
观众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在天津,他曾与余叔岩同台,余叔岩当时艺名为“小
小余三胜”,周信芳的名声开始在北方观众中传开。
一九○八年,周信芳首次来到京剧的发源地北京,并进入了当时中国京
剧的最高学府、最负盛名的京剧科班喜连成科班进修深造。
喜连成科班成立于清光绪三十年(一九○四年),由吉林富商牛子厚出
资,京剧老生演员叶春善创办,地址开始在北京琉璃厂西南园,后迁至前铁
厂。最初招收张喜虹、王喜禄、陆喜明、雷喜福等六名学生,世称“六大弟
子”。叶春善任社长,亲自督教,并聘请萧长华为总教习,苏雨卿、宋起山
等执教。喜连成科班只收男生,随到随考,入科年龄一般为六岁至十一岁,
坐科年限是七年。除本社学生以外,另约聘社外稍有名声的童伶,搭班学艺。
其居住膳食不同于本社学生,并付给包银。周信芳就是属于搭班学艺的。同
时搭班学艺的儿童演员还有梅兰芳、林树森、贯大元等。
梅周初次同台
那天,周信芳怀着喜悦而又惴惴不安的心情进了喜连成的大门,先在老
郎神像面前焚香叩头,然后恭恭敬敬地拜见叶春善和萧长华。叶春善、萧长
华见周信芳长得圆头虎脑,彬彬有礼,心里好生欢喜。叶春善连忙把他扶了
起来。萧长华拉着周信芳的手说:“信芳,我们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是早听
说过你,进了喜连成就好好地学戏,唱戏吧!”周信芳见他们这样热情,拘
束的情绪顿然消失了。
喜连成科班,纯以造就人才为宗旨,训育学生极其严格、规范。周信芳
在喜连成科班,生活紧张而又艰苦。科班规定,每天清晨起床吊嗓、练功,
上午教授文戏、武戏,晚上教授昆曲。叶春喜本是做工老生,亲自授课。萧
长华除主教丑行之外,生、旦、净诸行名戏也遍为教授。此外还有许多名师
执教。下午是到剧场演日场。那时,喜连成班由喜、连两科学生在前门广和
楼戏院演日场。午后十二时半,就开锣演戏了。凡是没有活的,留在家里继
续练功;有戏的,就穿着袍子马褂上戏馆。先由教师点名,然后排成整整齐
齐的队伍,跟着老师步行到戏馆。到了戏馆,各人按戏码扮戏。
科班演戏是实习性质的,不采用角儿制度,以戏为主。每天日场的戏码,
一般在十出以上。把容纳角色最多、场面最热闹的大武戏,如《长坂坡》、
《蜡庙》之类作为大轴,放在最后。把生、旦、净合演的文戏,如《二进
宫》《教子》等作为压轴。前面则是玩笑戏、武戏及青衣或老生单人演唱的
戏,如《祭江》、《祭塔》、《卖马》、《乌盆记》等。十来出戏中,大约
有三出是武戏。十二点半开锣,要演到下午六点多钟才散戏。
散戏后,学生排队回科班,晚上继续练功,到十一点半才结束。
在广和楼演戏,大部分是喜字辈学生。如雷喜福、张喜虹、王喜禄等。
头三天打炮戏,周信芳演的是《定军山》、《翠屏山》和《戏迷传》,
又文又武,亦庄亦谐。这个从南方来的小衰派老生,得到了观众的普遍好评。
周信芳一炮打响,包银定为四百五十元。
周信芳与梅兰芳年龄相同,当时都是十三岁,又都是搭班学生,因此两
人特别亲密,配戏也十分和谐。他俩首次合作的剧目是《九更天》,周信芳
饰马义,梅兰芳饰马女。这是一出奇冤戏,他们一个悲愤,一个凄厉,演得
如诉如位。接着,他们又合演了《战蒲关》,这是全场的压轴戏。周信芳饰
刘忠,梅兰芳饰徐艳贞,金丝红饰王霸。剧中,王霸镇守蒲关,粮尽草绝,
城中人彼此相食。王霸拟杀爱妾徐艳贞,以人肉犒军;自己又不忍下手,便
命老仆刘忠杀之。周信芳扮演的刘忠,进退两难,语言支吾,手中的剑颤颤
抖动;梅兰芳扮演的徐艳贞聪颖贤惠,见刘忠的情状,知有蹊跷,心中猜度。
两人表演都很细腻,唱得也委婉动听。当戏演到徐艳贞问明情由,夺剑自刎,
刘忠也自尽而死时,剧情达到高潮,不少观众情不自禁地为梅、周这两位小
伶人的精湛表演击节叫好。
自从梅兰芳、周信芳等人搭班参加演出后,广和楼观众越来越踊跃,卖
座从原先的五六百座激增至一千五六百座,煞是红火。
梅兰芳、周信芳的初次合作,不仅给观众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而且
对他们两人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事件。五十年代初,梅兰芳在《舞台生活
四十年》一书中曾经这样谈到:“麒麟童是周信芳的艺名,我们年龄相同,
都是属马的。在喜连成的性质也相同,那是搭班学习,所以非常亲密。”又
说:“他那时就以衰派老生戏见长。从喜连成搭班起,直到最近还常常同台
合演的只有他一人了。”这段回忆虽然写得很简短,但在字里行间可以清晰
地看出,当年梅、周在喜连成初次合作时的亲密关系,以及以后漫长的岁月
里,梅、周二人的深长情谊。
在广和楼,周信芳文戏、武戏全演。文戏中演过唱工戏《让成都》、《红
鬃烈马》,做工戏《滚钉板》、《问樵闹府》,念工戏《六部大审》等,武
戏演过《连环套》、《独木关》等,这些戏演来无不称职应工,受到观众盛
赞。萧长华很赞赏他的文武不挡,并有意拓宽他的戏路。有一天,萧长华对
周信芳说:“信芳,我们来一出《钓金龟》怎么样?”周信芳一听,立刻会
意了,便说:“好,师父,我来反串老旦吧!”这出《钓金龟》,周信芳的
康氏,萧长华陪他唱张义,演得真绝了。
周信芳唱得最红的戏,还是《戏迷传》。他饰戏迷,萧长华前演大夫,
后赶县官。戏里要串十几出戏,每换一出时,台下都是一场哄堂大笑,周信
芳要学好几个行当的好几派唱法,都学得惟妙惟肖,观众深为这位小演员的
多才多艺而叹服。
在北京,周信芳还在得胜奎科班演过戏。演出剧目有老生戏《打严嵩》、
《盗宗卷》,武生戏全本《刺巴杰》等。周信芳不仅口齿清晰,身段好看,
特别注重脸部表情,善于表现人物的喜怒哀乐的感情。由于他的表演才华超
出了一般的儿童演员,从而在北京观众中颇为轰动。
初到天津
周信芳进喜连成的第二年,正赶上“国丧”,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先后
驾崩。为了表示“举国志哀”,清廷规定,北京城里所有的戏馆,都不得有
锣鼓响器的声音,只能说白清唱。这样,在北京是唱不成了,周信芳只好去
天津,在东天仙茶园搭班,搭的是京都双庆和班。当时,和周信芳同台演出
的是南派京剧名角吕月樵,和金月梅、苏廷奎、刘永奎、牡丹花等。他们不
仅是男女同台,而且以演出新戏为主。周信芳对此感到很新鲜,尤其是著名
坤伶金月梅对他很有影响。她年纪很轻,会的戏很多,每天演一出,可以演
一百天而不重复。金月梅受革命思想影响,还尽演一些时事新戏,使周信芳
钦慕不已。此时周信芳才十五岁,兼挑老生、武生两个行当)他的戏码大多
是中轴或压轴。戏目有老生戏《定军山》、《黑驴告状》、《九更天》、《乌
龙院》等,武生戏《刺巴杰》、《连环套》、《翠屏山》、《狮子楼》等。
后来他在金月梅的影响下,开始对编演新戏发生兴趣。他为金月梅配演了新
编本戏《二县令》。这个戏根据《醒世恒言》的故事改编,写南唐江州德化
三十岁时天津留影(一九二三年)县令石壁,妻早丧,有女月香,貌美聪慧。
后石壁因粮仓失火罢官,并限期赔还,他变卖家产赔偿尚不敷,郁闷成疾而
死。月香与养娘被交由官媒发卖。商人贾昌曾受石壁救命之恩,以银赎二人
归家,收月香为义女。贾昌妻马氏虐待月香,并乘贾外出,将月香转卖。月
香为新县令钟离义买去,钟离之女瑞枝许婚德安高大尹之长子,欲以月香陪
嫁。钟离义询知月香为石壁之女,遂认为义女,欲为择婿。高大尹得知,复
为次子聘月香为妇。瑞枝与月香同时嫁高家。贾昌归,怒而休妻,又赎回养
娘,让她仍随月香。周信芳在戏中扮演县令的角色。周信芳还参加演出了新
编本戏《好心感动天和地》、《刘元普双生贵子》、《吕大郎还金完骨肉》
以及《三侠五义》等。
两个月后,双庆和班转入天津贾家桥的兴华茶园演出。这时,在金月梅
的带动下,周信芳参加了更多的新编京剧的演出,如《巧奇冤》,曾轰动一
时。此外,还演出了《卖油郎独占花魁女》、《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等。这
是周信芳演出新编本戏的开始。
这一年的冬天,天津特别冷。一天清晨,周信芳与伙伴们一起在戏园院
子里练功,天空北风呼啸,把几棵光秃秃的树枝刮得摇摇晃晃,簌簌作响。
天虽然冷,可是周信芳却已练得满头直冒热气。他披好一件衣服,准备吊嗓,
可是一张口:“一马离了。。”声音忽然显得沙哑。周信芳原来嗓音极其宽
亮,还从来没有沙哑过,他觉得好生奇怪。他再试着唱几句,还是那么沙哑。
那时,吕月樵正在旁边给年轻的演员抄功,他走过来关切地问:“信芳,
嗓子怎么啦!”“也不知怎么的,哑了!”周信芳想了一下说:“也可能是
昨晚感冒,影响了嗓子。”吕月樵忙帮他把披着的衣服穿好,说:“那就别
再着凉了!”
当天晚上,周信芳因为嗓子不好,改演了一出武戏。第二天一早,周信
芳照常来练功,可是张口要唱,竟一个音也发不出,怎么使劲也没用,这下
他可慌了,连忙去找吕月樵。月樵是位有经验的老演员,一看这个情况,心
中已经知道了八九分。他对周信芳说:“信芳,别着急,看起来这是倒仓!”
倒仓是男青年演员自十四岁到十八岁期间发生变声的生理现象,京剧界就叫
倒仓。倒仓期间,声音变得低粗暗哑,不能正常地胜任一般的演唱。倒仓有
两种情况,一种是因倒仓而一蹶不振,不能恢复原有嗓音;一种情况是度过
倒仓期后能获得理想嗓音。这是因人而异的。但,如何在倒仓期间正确养护
和使用嗓子,是至关重要的。吕月樵是熟谙这一切的。他一方面帮助周信芳
求医问药,进行治疗,另一方面鼓励周信芳继续练声。
面对这一严峻的现实,年仅十五岁的周信芳当然非常焦急,但是他并不
因此而气馁。他每天清晨五时即起,登上老龙头喊嗓锻炼。经过一段时间的
治疗和锻炼,嗓音总算有了好转,沙哑中尚可响堂致远,然而终未能恢复到
原来那样的宽亮,这对一个以演唱为主的京剧演员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很
大的不幸。
周信芳除了在天津演出外,还到烟台、海参崴等地演出。麒麟童的名字,
在北方观众中也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他成了谭迷
北京是京剧的发源地,是京剧名角济济之处,京华剧坛争艳斗丽,美不
胜收,使久居南方的周信芳大开了眼界。在北京,他听到人们赞扬最多的要
算是谭鑫培了。
谭鑫培在京剧史上,是继往开来的一代宗师。他本名金福,湖北江夏人。
其父谭志道,先学楚调,后改京剧,应工老旦。因其声狭音亢如“叫天子”,
时人称为“谭叫天”,鑫培艺名即称“小叫天”。鑫培幼年随父学艺,深受
汉戏熏陶,又随父搭三庆班,先后拜程长庚、余三胜为师。他兼擅武生戏与
老生戏,后专演老生。他吸收各家之长,独创“谭派”。程长庚去世后,称
雄剧坛。光绪十六年(一八九○年)即被选为内廷供奉,光绪三十三年(一
九○七年)被誉为“伶界大王。”当时在北京曾流传一首诗,称:“太平歌
舞寻常事,处处风翻五色旗。国自兴亡谁管得,满城争说叫天儿。”其大红
大紫的程度,可见一斑。
周信芳在北京喜连成期间,常听人说,谭鑫培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