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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十年灯-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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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在紧紧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在聚光灯下,她时而缓缓地拉动琴弓,时而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地扭动着身体,似乎完全陶醉在乐曲之中。    
    也许是灯光和裙子颜色的原因,她的那只拉琴的手被衬得细长而白皙,随着琴弓在琴弦上前后滑动,她的这只手似乎也像琴弦一样产生了感情。因为坐得比较远,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我只是静静地坐在座椅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乐曲的旋律在变化,她的动作也不停地变换着,但她的样子绝不轻浮,更不剧烈,她侧耳倾听着琴弦上发出的声音,似乎每一个姿势都像古希腊的雕塑一样静谧而迷人。    
    时光已飞逝。    
    她的变化出乎我的意料,在音乐声中,年轻时的她的影子还是不时在我眼前跳动。我想起她的不羁和洒脱,还有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的举动,如今在黑暗中似乎都隐没在悠扬的琴声深处,在这座静谧的大厅里萦绕、回荡。    
    琴声似乎在向高处一路攀爬,过了一会儿后,又重新慢慢降了下来。我和她之间,不仅隔着一排排观众,还隔着那个高高的舞台,头上的黑暗与远处明亮的灯光,我已经很难真切地看到她,就像她此刻未必知道我和千百人一起,静静地入神地坐在下面聆听着她的演奏一样。    
    我记得,她曾经说过她不喜欢在熟人面前演奏音乐,她愿意把自己的琴声献给那些陌生的人。也许,只有这样,人们才会忘记她真正地去了解音乐本身,而不是听了音乐,了解的却是她。我不知道现在她的这个观念有没有改变,我只觉得此刻她似乎表现的还是自己。我能感觉到她的浓烈的情感,一如往昔。    
    当结束的掌声响起来后,观众仍不愿离去。手捧鲜花的周佳音只好回首和指挥打了个招呼,然后重新演奏了一次威尔第的《四季》。乐曲流畅的旋律和她热情的演奏再次激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我离开座位,跟着散场的人群离开了音乐厅。外面的空气很冷,也很清新,我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霓虹灯和高耸在楼顶的电子广告牌把夜空照得一片通明,除了一轮月亮和几朵闪耀着光芒的云团外,天上什么也看不见。我点上一支烟,穿过弥漫着油烟味的马路,往人民广场走去。    
    博物馆前的那几尊巨大的由汉白玉雕刻而成的奇怪的动物沉默地看着眼前喧嚷的马路, 公交车站候车亭里排队的乘客和白天几乎一样多,他们有的沉默不语,有的却在和身边的人说话,一辆出租车亮着载客灯犹豫着从候车的队伍前缓缓驶过。在一盏路灯下,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小伙子正在拉着一把小提琴向路人乞讨,那咯咯吱吱的琴声几乎让我在经过他的时候想把耳朵捂起来,可我转念一想,琴拉得如此之差,还敢来当音乐乞丐,由此可见他的勇气,说不定哪天他也会像周佳音一样在音乐厅里堂而皇之地演奏大师的乐曲而毫无愧色,就回身往他面前打开的琴盒里扔了几枚硬币。果然,他连看也不看我一眼,更不说一声谢,仍然拉着自己手里的提琴。我不由得摇了摇头,笑了一下。可不知为什么,我走了几步后,脚突然停了下来,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这个人很像高前,身材,动作,还有那种自以为是的,孤立的,拒绝的,不以为然的态度,都让我感到似曾相识。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可长长的帽檐遮住了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拉琴的手在前后摆动。如果他是高前,也实在太离谱了。我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让自己清醒过来。我想,高前无论如何,还不至于沦落到要饭吃的地步。再说,我好像也没听说过他会拉小提琴。    
    虽然已经是夜里9点多了,南京路上的人还是不少。我从一家商店门口走过,里面灯火辉煌,顾客正由电梯上上下下,空调打出的暖风吹得路口的空气都变热了。我把领口的扣子扣好,继续往前走去。    
    到了宾馆后,看看时间还早,我就坐在大堂的沙发上又抽了一支烟,看了一小会儿报纸。可以想像,即使周佳音比我先一步回来,也要先休息一下才可能有空见我。在舞台上站那么长时间,任何人都会感到疲倦。    
    在感觉自己被凉风吹得发紧的脸渐渐恢复了知觉后,我走到总台,向小姐打听了一下如何拨内线电话,然后给周佳音的房间拨了个电话。很有可能,周佳音一直在等我的电话,电话刚刚响了一声,她就把电话拿了起来。
    “张生吗,你现在在哪里?”    
    也许是这么多年没有联系的缘故,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陌生,而且似乎变粗了很多。    
    “就在大堂,你那里方便吗?不行的话,下来好了,我们可以在旁边的酒吧坐坐。”    
    “我说过了,没关系,快点上来吧,房间里也有酒,可以随便喝。”    
    她似乎依然像过去那样热情。我决定接受她的邀请。    
    “好,那我上来好了。”    
    门铃响过之后,周佳音拉开了门。看得出,她也是刚回来不久。她换了一条牛仔裤,上身是一件黑色的套头衫,胸前印了个很大的黄色的加菲猫,显得十分可爱。她一手为我拉开门,另一只手拿着梳子继续梳头。    
    “我还以为记者和发烧友会蜂拥而至呢。”我走进宽大的房间后,笑了笑说。    
    “哪里,我又不是流行歌星。”她把长发扎成了一个马尾。“喝点什么?”    
    “当然是喝酒,你不是说你这里有吗?”我回头望了望她。走近了看,感觉她好像比过去要老一些。方湄虽然比她小几岁,似乎也和她差不多。以前都说女孩的青春消失得快,可我从来没想到会这么快。周佳音应该还只有二甙怂辍U庑┠辏桓鋈嗽谕饷嫔睿秩〉谜庋某删停匀徊换崆崴伞?/p》    
    “发什么呆,是不是觉得我老了?”她好像猜中了我的心思,从酒柜里拿了一瓶威士忌,“这个怎么样?我在国外一直喝,感觉还可以。”    
    我看了看,是一瓶黑色的占边。点了点头。“可以。不过,你可没老,现在是正当华年,有一种成熟女人的美。”    
    “张生,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她笑笑,把倒好酒的酒杯递给我。“嘴还是这么甜。”    
    “不,我是实事求是。你变得比过去更漂亮,更有味道了。”我接过杯子,和她碰了一下,身上热了起来。“今天很冷。”    
    “在舞台上倒不觉得,每次演出后我都精疲力竭,话都不想说一句。”她坐在了椅子上。“但今天我很高兴,能见到你。”    
    “大胡子呢?”    
    “在和这边的人应酬吧。他的变化还蛮大的,这次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回来。”她喝了一口酒,用手指摩挲着透明的玻璃酒杯,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些年一次也没回来过吗?”我感到奇怪。    
    “没有,这是第一次。”她把杯里的酒一口喝干,然后走到吧台前扭开瓶盖,又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我当时出去就不想回来了。你知道,也许是那件事伤害了我,我从踏上飞机的那一刻起就发誓,再也不回到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了。我想,人为什么会这么轻信,这么恶?那么多人!”    
    “那时我也在场。”我轻声说。想起当时的情景,我也不禁感到有些羞愧。“太乱了。大家都在瞎起哄。那时人年轻,不懂事。”    
    “事后,我也这么想。”她又喝了一口酒,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安定了一下。“所以,我最后还是原谅了他们,你看,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我听大胡子说,高前现在在广东?”    
    她假装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当然知道,高前是我们这次见面不可避免的话题。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进入了正题。我想起高前当时为周佳音挺身而出的情景,感到有些口干舌燥。我把杯中的酒喝光,然后站起来又给自己倒了半杯。    
    “可能在。我春天的时候去广州出差,听人说起过他。”    
    “他怎么样?”    
    “具体情况不清楚。”我看了看周佳音,她放下了酒杯,从茶几上拿起一盒香烟,熟练地抽出了一支细长的女式香烟。我忽然想起了刚才在外面碰见的那个音乐乞丐,可又觉得没有把握。不说也罢,免得让人徒生伤感。    
    “来一支?”    
    “我有这个,”我掏出红双喜,也给自己点上了一支。“什么时候抽上的?女孩香烟抽多了对皮肤不好。”    
    “国外,一个人很孤独,只好抽抽烟,喏,还喝酒。”她抽了一口烟,重又举起了酒杯喝了一口。“都成习惯了。见到高前了吗?”    
    “没有,只是见到了一个见过他的朋友。你出国后和他联系过吗?”    
    “联系过,希望他也能出国,我都已经托好了人。”她抽了一口烟,又慢慢地吐了出来。“可是,他不愿意。”    
    “知道他后来的情况吗?”我怕她对高前产生误解。    
    “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是在他出事前和他联系的。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他,我以前曾经想,无论如何,我也要把自己嫁给他,所以,我总是故意疯疯癫癫的,想引起他的注意,真是笨得可以。”她摇了摇头,端起了酒杯,杯中的酒在灯光下发出了琥珀一样迷人的颜色,她笑了笑,喝了一口。“而且,没治的是,我现在还是像过去一样喜欢他,哪怕是见不到他。你不会笑我吧?说真的,尽管我很想见到他,可我其实很害怕见到他。”    
    “不能说全懂,大概有那么一点,我是理解的。”    
    我看了她一眼。在缭绕的烟雾中,她的眉头似乎皱了起来,弯着腰,看着面前的地毯。我感到她的眼睛在闪光。    
    “不谈高前了。你呢?听大胡子说,你的那个女朋友离开你了?”    
    “是,她去云南了。”我以为她问的是方湄,顺口答道。    
    “云南?那个女孩不是湖南人吗?”她抬头疑惑地看了我一下。“就是你不能和她睡的那个?”    
    “哦,你说的是原来的那一个,她已经去世了。”我尽量把口气放和缓一点说。可桃叶的影子一下子从我的脑海深处跳了出来,心情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但我并不想掩饰此刻自己的情绪。不知怎么搞的,我突然想把我的什么东西都告诉给她。我觉得我们就像是一个人,正好比我能理解她的选择一样,她也一定能理解我的选择,还有我这些年来的生活。
    她沉默了一会儿,把燃尽的烟蒂扔到了烟灰缸里。“是生病吗?”    
    “自杀。”我像她那样喝了口酒。    
    “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    
    “跳河。”我自嘲地笑了笑。“像古代的痴情女子一样,从她家乡的一条河里跳了下去。”    
    “为什么?”可能是怕我不好意思,她没有看我。    
    “她一直爱着的人不爱她。”我终于像挤牙膏一样吐出了这句话。    
    “是你吗?”她转过头。    
    “不是,是另外一个人。”    
    “我懂了。”    
    她把杯里的酒喝掉,又站了起来去倒酒。我想阻止她,可看了看自己的酒杯也空了,还是忍住了。她拿过酒瓶,把我的杯子也斟得和她一样满。    
    “来,为我们同病相怜干一杯。”她举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可没想到我刚把酒杯放到嘴边,她已经把满满的一杯酒喝到了肚子里。我不禁有些为她担忧,但她神色自若,似乎还和刚才一样。我渐渐有些相信,她对我说的她在国外养成了喝酒的习惯了。    
    不,我马上发现,这已经不是个习惯了。我觉得,她的这个习惯,很像一种毛病。这次,她没和我商量,就又打开了一瓶酒,并且拿过来重新给我倒上。    
    “不喝了吧,差不多了。”我试图提醒她一下。    
    “没关系,不用担心,平时我一个人的时候,比现在喝得多得多。”她把酒杯举到唇边,轻轻地嗅了一嗅。“今天见到你,很高兴,张生,真的,我很高兴。”    
    “高兴的时候更容易喝醉,”我觉得她喝多了。“因为就想喝。这我有经验。你知道, 我是天平座,比较理性。”    
    “我也是。所以很难醉。”她也笑了。“想醉都醉不了。真可怜。总觉得有只眼睛在看着自己。你看,本来我们今天难得一见,我还想醉一下的,谁知道你也是天平座,你说我这人是不是很倒霉?”    
    “没办法。”我也笑了。“而且,什么事都让我们遇上了。谁让我们是天平座呢?有时候我就这么安慰自己的。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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