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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请打电话,请到我家来-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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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每个人又必定对爸爸感叹道: 
  “你的儿子已经这么大了?!真叫人难以相信……不过长得真像你,真像!” 
  妈妈也总说我长得像她,因此我对自己的外貌不能得出固定的看法。 
  妈妈长得很漂亮,至于爸爸,外婆有一次说:“他,当然很难说是漂亮……” 
  “要是你难说,那就别说!”我回答她说。 “随你便,反正大家都喜欢他!” 
  “达一点我同意,”外婆说。 “你干嘛生气呢?外貌对于男人来说,一般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真的,确实没有。”当我看到大厅里的妇女轮番走近爸爸,竭力赢得他的好感,并对他说我长得像他时,心里这样想道。 
  那天晚会上我也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这倒并不仅仅因为我是和爸爸一起来的……文学老师常常要求我们,也就是她的学生们,尽可能要有“鲜明的个性”。在那挂着大标语、饰有鲜花的大厅里,我生平第—次做到文学老师所希望看到的那样:除我以外,大厅里没有一个六年级的学生,因此,我感到我的个性极其鲜明。终于,大家都坐下来了……我听到自已的姓,差点儿没像在课堂上那样,跳了起来,原来是爸爸被选进主席团了。 
  “这就对了……”坐在我旁边的一个老奶奶说,她有一张生气的面孔,那双眼睛也是爱找碴儿的样子。听到这种人说恭维话,叫人特别畅快。 
  其他人在听到我和爸爸的姓之后,没有讲话,但使劲鼓起掌来,于是,我懂了,他们与老奶奶的意见完全一致。 
  “真可惜,妈妈和外婆没有看到这些!”我想。 “当然,我可以告诉她们……不过,第一,爸爸一定不准我讲,而且,即使我把事情说得很小很小,他们也会说我夸张得很大很大。第二,百闻不如一见嘛,这是早就知道的格言。” 
  我生平第一次听报告!报告很短。 
  “不错!”坐在我旁边的老奶奶脸色阴沉地说,往主席台上报告人离去的地方点了点头。 “很快就讲完了。” 
  可我还想再听下去! 
  “现在谈谈我们医院里的好人好事。”主席说。 
  大厅里的人都静下来了,并且稍微有一点紧张,我也担心起来,当然,不是为自己……”是为爸爸。 
  主席继续说: “我们把我们过去的病人请来了,让他们说吧……” 
  我用心地到处看了看,但是分不出谁是过去的病人,谁是健康的人。 
  “这儿有谁……病过?”我轻轻地问那好像在生气的老奶奶。 
  “怎么,你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来。” 
  “对啊,就是这么回事。”她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双唇稍微张开了些:大概,她这是在笑。 
  一个高大的男人向主席台走去,我觉得,大厅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的身体更好。 
  “安德柳沙……”老奶奶说,又像刚才那样笑了笑。 
  从大厅的四面八方传来了耳语声: 
   “安德柳沙……安德柳沙……” 
   “这儿大家都认识他吗?”我问老奶奶。 
   “怎么会不认识呢。他本来身体可差啦,真差……” 
   我也认识这位爸爸过去的病人。 
   “要是能让他站起来就好了!”爸爸说过。 “要是我能做到就好了!……”他能……过去的病人已经站起来了! 
   主席台只到安德柳沙的腰部,他用双手撑住主席台,仿佛想撑起来跳上去。 
   “我又参加工作了,”安德柳沙站在讲台上说道, “我打冰球!这是由于世界上有这样一些人……有这样一个人……” 
   我往主席团那边看了看,就知道这是指的谁:爸爸不见了。在这之前他就坐在那里,在台上,最后一排,现在他完全弯下身子,躲在另一个人的背后。 
   还有两个过去的病人说,由于爸爸的帮助,他们“获得了第二次生命”。我明白,他们并不希望在爸爸的帮助下再次得到生命……但是,他们看着爸爸的那种神情使人觉得,仿佛那些非常美好的、非常愉快的回忆都是与爸爸联系在一起的,要知道,我顺便说说,是爸爸给他们开刀的…… 
  我坐在那里,做了各种虚构的设想:“如果我在学习上门门功课都得五分, (不过这在我的生活中还从未有过!) 那么,全校大会上就会突然表扬我,对这件事,许多同学可能会不喜欢,真会这样……”可在这儿,所有的医生、护士和阿姨都很高兴,瞧他们那笑容,就像是在感谢他们似的。我想:“这是为什么?大概,这是因为他们都喜欢爸爸……”然后是音乐会,再后来是舞会……妇女们又走到爸爸这儿来了:他们请他跳舞。我心里又感到十分懊恼,因为妈妈和外婆没看到达一切。 
  “我不会跳舞……”爸爸抱歉地说。 “最好请安德柳沙跳吧!” 
  “到他那儿,简直走不过去。”一位年轻妇女对爸爸说,她穿着白大褂,大概那天晚上值班,是抽空跑出来的。 
  真的,简直没法走到安德柳沙那儿去。他跳的次数最多,笑声最高,讲话最响,仿佛他想向自己证明,他什么都能干…… 
  爸爸没伤害我的自尊心:他一次也没看表,没有说该回家了,因为我已经该睡觉或者该做功课了。我们是和大家一起到存衣室去的。 
  我们已经下了楼,爸爸已经将号码牌递过去了,突然,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向他跑来,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请送送我的儿子……”不知他是对安德柳沙还是对生气的老奶奶说的,或者是对别人说的。 
  大家都愿意送我。 
  “我要留在这儿……不会太久,”说着,爸爸就跟着穿白,大褂的人匆匆走了。 
  “他干嘛……要留下?”我问。 
  “他有事。”长着一副好挑剔别人的眼睛的老奶奶说。 
  “什么……事?” 
  “他要救人……” 
  我走在街道上。虽然离过节还有整整三天,但街上已是一派节日的景象。爸爸过去的病人安德柳沙走在我的旁边,看着五光十色的灯光,他显得那么高兴,仿佛有个时候他已不再指望能看到这些灯火似的。 
  快到我们家的时候,安德柳沙也忍不住了,他说: 
  “你长得像父亲!真的……很像!” 
  听他说话的口气,好像这是对我的夸奖。 
  这时我想到,大概我仅是看上去像爸爸,也就是一般所说的外貌像……我想:“如果要真正像他,那我还得……我知道,要使别人得到幸福,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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