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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尽管已经疯狂-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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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上的悬崖
尽管已经疯狂
    我被林黛彻底激怒了,二话不说,提着刀冲到她的跟前,就像对待那只冻鸡一样,只不过没有把她放到案板上,我直接把她掀翻在地,跟着就举起了刀,在一阵变了声的怪叫中狠狠地砍下了她那颗美丽的头颅。 
    一刹那,献血喷涌而出,一直射向五米之外雪白的墙上,而她没了头的躯体,却仍在我的膝盖底下挣扎了好一通儿,一只手竟然抓下我胸脯上的一块肉。 
    ……噢,不,不不,这不是真的,所说的一切只是我一瞬间的想象。尽管已经疯狂,可我并没有那么做,当时我的确砍下了一只脑袋,但不是林黛,而是那只冻鸡。 
    就算是这样,那狠狠的一刀还是起了作用,林黛的气焰当即就熄灭了,随之被一阵可怜的惊恐所替代──我握着刀一直走到她的眼前,把锋利的刀刃横在她细细的脖子跟前说: 
    “没什么,不过是把它剁成肉泥给你熬鸡蓉粥喝!” 
    在大约三十秒的时间里,我拼命克制着割断她喉咙的念头。我真地被林黛的冷静所折服,面对失控的我,她也曾惊恐,可片刻便恢复了镇定,神情凝重地问: 
    “怎么?你真的以为……” 
    林黛没有把话说完,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打算说什么──是想睁着眼睛说瞎话,辩解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还是要提醒我她从来就没有对我有过什么承诺。 
    我当时总算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干蠢事,只是疯狂地劈烂了餐厅里一只据称是清代黄花梨圈椅,开开窗户把那些昂贵得跟金子差不多的扶手、腿儿、横牚一件件扔到了花园里,随后冲出大门。 
    在其后的三天里,一想起林黛和那该死的Q·华盛顿在一起我就心如刀割。但意识到自己也不是他妈的什么好鸟之后,我还是决定妥协,于是便忍气吞声地再次来到别墅。 
    可以说──那是我这辈子最窝囊最愤怒的时候。我当时做得真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甚至还在街上从一个小女孩儿手里买了一朵玫瑰花,可下了车,走到别墅跟前,却发现里边早已人去楼空,大门上的电子锁也被更改了密码。 
    就在我沮丧地准备离开时,住在林黛隔壁的那个韩国女人金太太牵着只不及猫大的小狗回来了,她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喊住了我,说是林黛留下了一封信。我从她白胖的小手里接过一只信封,打开一看,一张漂亮的信纸上歪歪扭扭地只写着一行字: 
    “你已经得到不少,就别再找我了!” 
    我一下就发了疯!在一片小狗的狂吠及夹杂着叽里咕噜的韩国话的阻劝声中,先是砸碎了大门的密码键盘,跟着一连捣毁了别墅的八扇窗户,当摔倒在地的金太太爬起来逃走之后,我又连根拔起路边一行刚刚栽下去的价格不菲的法国小树,还揍了最先跑来制止我的一个整整高我一头的保安。 
    我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为赔偿别墅的密码锁和窗户,以及那些名贵的小树和那倒霉保安的四颗门牙花去了将近五万。不光如此,虽然莲子和表姐夫四处托人营救,可我还是在肮脏的拘留所呆了整整15天。 
    如同被林黛撞倒的那天一样,走出拘留所的那个早上,天空同样下着毛毛细雨,只是比那天寒冷的多,就在踌躇之际,忽然看见莲子浑身透湿地站在马路对面。当后来我决定杀掉莲子时,眼前曾经浮现出那一刻的情景,不过那只是一时的彷徨,我并没有因此而改变主意。 
    “回家吧。”莲子说。 
    打这个时候算起,我和莲子一起度过了将近两个月无言的日子。 
    从表面上看,除了再次分室而居、相互之间一句话不说,我们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莲子每日照例早早起床,为我做好了早饭再去上班。她仍然隔三差五地出差,为了区区两千块钱的工资傻乎乎地奔向全国各地。而我呢,一天到晚只干一件事,那就是寻找林黛。 
    我其实非常茫然,并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尽管理智已经告诉我,与林黛之间的一切已经结束,但我却无法控制自己,一想起林黛此刻可能正与那个肌肉发达的黑家伙颠鸾倒凤就恨不得抹脖子。 
    为此,我欲罢不能。那段时间,我过得相当辛苦,跑遍了整个三里屯和后海的所有酒吧,以及全北京将近七百多家夜总会与歌舞厅。有一回,打听到她去了青岛避暑,我立即坐飞机追了去,我在那座海滨饭店前整整转了26个小时,因为饥饿和劳累,最后竟然昏倒在沙滩上。 
    那些日子真是惨透了。很多方面,其中包括性生活,除了某天晚上跑到龙潭湖一个漆黑的角落,在一个从网上约来的难看女孩儿身上乱摸了一通,那方面的事几乎等于零。终于,我按耐不住身体的欲望,一个星期天的黎明,我赤身冲进莲子的屋子,像野兽一般地扑向还在睡梦之中的莲子。她没有拒绝我,而且还以一次次的高潮。 
    其实,我这人并非天生歹毒,更不是一点儿人味儿都没有。天快亮的某一刻,我打算认命,后来莲子把两碗大米粥摆到桌子上时,我终于开了口。我愧疚地向莲子承认错误,告诉她我决定彻底放弃林黛,从此与她好好生活。我很激动,一直滔滔不绝地说着,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时候莲子惨白的脸。 
    当我舀了一勺粥,已经放到嘴边一刹那,莲子突然一巴掌打掉我手中的饭勺,跟着便是一通歇斯底里、撕心裂肺的号啕大哭。 
    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的一切都是那么离谱儿,那么不可思议。 
    从莲子哽哽咽咽泣不成声的话语中,我惊诧地得知──我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她居然打算跟我同归于尽,并且真刀真枪地在粥里放了足够毒死500只老鼠的耗子药。我当时惊骇得出了一身冷汗,简直难以相信她说的是真的,直到跟着她去了厨房,看着她把一包已经打开并所剩无几的白色颗粒倒进了垃圾桶。 
    意识到可能会被谋杀或者成为荒唐而又愚蠢的莲子的殉葬品,我不由一阵颤栗。我知道绝不能束手待毙,必须想办法拯救自己。其实最初我并没有打算杀莲子,要知道──不管是什么人,要做出杀人的决定绝非轻而易举,况且我这样一个并非天性歹毒的普通之人。其实,我最初的打算只是逃走──撬开莲子箱子上那把牢固的大锁拿回我的存折逃走,逃得远远儿的,最南的三亚最北的漠河我都考虑过,甚至还考虑过去新疆西藏,总之我要逃得远远儿的,让莲子根本找不到。 
    我心里很清楚,不这样就无法摆脱莲子。只要不离开北京,她总会找到我,也许三个月,也许三年,不管多长时间,我终究不能逃出她的手心儿。 
    一想起这些我便十分恐惧,总是担心哪天正在逛商场,突然就有一把尖刀插入后背;或者更惨──就像电视里曾经播过的,作为一个可恶的负心人,某天被人泼了一脸硫酸,而后人不人鬼不鬼地度过余生。 
    为此,我查看了地图,分别在中俄与中尼边境发现了叫“乌图布拉克”和“巴巴扎东”的两座小镇。我准备在二者中选其一,开着我的巡洋舰去那种香格里拉一般的地方住他几年。我认定,怀揣大把钞票的我可以找一个美丽的维吾尔族姑娘或野性十足的藏族女孩儿陪伴,那种日子必定十分惬意。 
    我至今还在后悔,为什么没有真的那么做。如果我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在某个早上收拾东西踏上征程,其后的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一定是这样,别的就不提了──起码我不会定下杀掉莲子和林黛的计划。 
    可是,该死的我几天之后又改了主意。唉,想起这一点,我的心里总是充满了懊悔。不过我这种踌躇你多半也能理解──想归想,真要是付诸行动,背井离乡,抛弃自己从小熟悉的生活环境孤身前往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就算那里真是他妈的香格里拉,真有什么美丽的维吾尔族姑娘或野性十足的藏族女孩儿,也着实难以下定决心。 
    就这样,我哪儿也没去,无奈地在恐惧中度过了一段吃不敢吃,睡不敢睡的日子。与我相反的是,莲子似乎渐渐忘记了自己是个杀人未遂犯,没事儿人似的,照样跟我过着与真正的两口子别无二致的生活。我简直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某天,她居然跟我谈婚论嫁,还说要买房子,并且真事儿一般地带我去了双安商场旁边一座即将竣工的商品房小区。 
    “我说……”当我对此表示质疑时,她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你是个傻子还是怎么着?你难道打算在这间小房子里住一辈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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