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边上的纤夫-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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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仍复躺在床上想着假如碰到了那公司的人该说什么怎么说怎样才能把本捞回来。“几千块钱哪!”他想:“几千块钱对那个赵仁树不算什么,但对他李长江来说就是命哪!”本来希望挺大的能有万把块的赚头,后来谢老大家的蘑菇长出来了,他家的仍没个影儿,人家蘑菇卖掉一茌了,他家的才发了个芽儿,过几天竟全烂了。
他仿佛上午去了那个“兴隆野生菌种殖中心”见里面人正在把招牌卸下。后来一问,人家说今天不上班,他愣了愣站了一会儿,见人把卸下的招牌拉走了。他又过去问:“把这个弄下来干吗?”那人不耐烦地推开他道:“没看见牌子旧了吗,眼瞎脑袋瓜不灵了,旧了就要换新的!”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道:是,是。"他想转身回家,可是脚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怎么也迈不开,仍是呆呆地看着。人们把那块招牌放上“嘟嘟”的汽车,然后跳上去,车子屁股一冒烟转了弯儿,从他面前呼啸着开过去,随后一片沙尘刮起来。他站立不稳,向后一跌了一跤,见大门已经锁了,只好翻墙而过。忽然有一个甜甜的声音喊他:“小李!”他扭头一看,原来是王华菁。那王华菁扭头就跑,他甩开就追,追着追着好像,又到了那个地方。许多人在叫嚷着等他。他手里有一把大砍刀,他刀一举对那人说:“快还我钱来!”那人跪下求饶道:“千不该,万不该,是我们的错,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们老总王华菁罢,我死不要紧,我不要她死啊!”说着就要撞墙。这时王华菁花枝招展地走出来甜甜地笑道:“要死大家一块死!”李长江本来看见王华菁出来,一下子高兴了许多。王华菁又笑道:“你仔细看一看我!”小李就听她的话一看,见她手里竟手竟托着个炸药包,导火索正“嘶,嘶”地燃着,他吓得掉头就跑,不料脚步软了一跤摔倒,他惊急之中,双手捂住头,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饼了许久,仍不见动静。他慢慢的抬起头,往后看了看,什么都没有了,四面雾茫茫地一片,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火药味。他叹了口气道:“没文化,没见识搞什么也不行啊!”竟不知不觉中晃晃悠悠回来家。一推门大吃一惊,他看见王华菁正拿刀架在他老婆头上,见他来了,旁边钻出一个钟行道:“干掉他!”那王华菁猛的朝下一砍,李长江惨叫一声:老婆!“就扑了上去。
只听见“咕咚”一声,他慢慢睁开眼见,发现自己双手正抓着床栏,头撞在墙上隐隐约约有些痛。自己正歪着半个身子椅在被子上,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又用手摸摸脑袋,幸好没撞成包,一面懒懒地站起来拉开窗帘。秋日的阳光已经透过上玻璃窗照了进来,窗棂夹着树枝几条斑驳的倒影映在床上。他“卟嗵”一声朝床上一躺翘起大腿,顺手掏过烟来点上,“卟嗒”吸一口,一缕无可奈何的烟慢慢地从他嘴里喷出。
这时,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他老婆伸进半个头来道:“做什么事刚才喊我?”小李瞄了她一下道:“没有什么事,刚才做梦的!”他老婆笑道:“我以为什么事的呢!梦魇了!还不快来吃饭!”
小李不好意思的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爬起来去吃饭。他老婆端了盆猪食去喂猪了。他夹了一筷头菜在碗里,径自向蘑菇棚走去。一掀门帘,里面腐烂的臭气迎面扑来,他不敢再朝里面看,慌忙逃出来,脚步沉了许多。待捱到屋里,的饭已经凉了。他屁股坐到椅子上,却明显得感到一滴水落到碗里,一尝咸了,是泪。
他默默地吃完饭,披上衣服就要走,他老婆赶过来道:“还去吗?”
“不去怎样?”他问道:“咱几千块钱就白淌了!”他指甲用力地摁进桌逢里然后呼的一下子拔出来,也不觉得很痛,多少把心中的痛苦减轻了一点儿。他拍拍他老婆的肩膀,推自行车正要走出大门。他老婆咕哝着想着说些什么,但到了噪子她又噎住了,看着他走了,自己便回来收拾家务。
半个小时小李到了兴隆野生菌养殖技术推广有限公司。崭新的招牌挂在上面,画了许多品种蘑菇木耳之类的。小李不暇细看,到了里面倒吃了一惊,里面许多台柜台,灯光照的他也分不清了。
这个地方他一共来过才两次,第一次是王华菁带他来的,没进门就走了。这一次进来倒摸不清方向了。
他胡乱来到一个柜台前,一个女职员笑吟吟地说:“您有什么事吗?来看看种点什么蘑菇木耳,挺赚钱的,只适合你们农家!”李长江忙陪笑道:“不是,我种的就是你们公司的蘑菇!”那职员说:“原来是老主顾了,您来有什么事的吗!”小李答道:“找个人!”
那姑娘伸头问道:“您找谁!”小李被她的香水味道呛的退了一步道:“你们老板王华菁在吗?”
“什么?”那姑娘愕然道:“老板,王华菁?”她摇摇头道:“这里老板不叫王华菁,公司里也没有叫王华菁的员工,您可能找错了!”
小李顿时呆在那里了,过会他又问:“什么你们老板不是王华菁,你肯定?”“嗯!”那姑娘笑道:“这里老板姓林。叫林晨光,又从哪里跑来个王华菁,你还是到别处问问吧!”
小李觉得浑身燥热,汗顺脊背朝下淌,又小心问道:“那个什么业务经理何大为呢?”他本能地挠挠头,心砰砰地跳,感到希望已十分渺茫。
那姑娘想了一会道:“唔,……何……大为,以前在这儿好像上过几天班,后来因为业务不熟又跟老总吵了一架就辞退了,什么时候又成了业务经理了?”
小李晕晕乎乎地掏出那个人先前给的名片。那营业员接过去一看道:“这有什么稀奇的,现在市场上印名片的多的是,要什么样的名片弄不到,你八成是被骗了!”
他眼前一黑,感觉脑袋热的像快裂了似的,天地都在盘旋着上升了,脚一软突然歪倒在柜台上。女职员“啊呀”一声忙叫人喊老总去了。
小李此时也并未完全昏迷,只是模模糊糊,觉的有人把他扶到一把椅子上,又有人端给他杯水,叫他喝。他感觉甜甜的,就喝了下去,然后渐渐地明白过来。这时听见有人说:“幸好醒过来,不然咱就麻烦了!”他睁开眼挣扎着想坐起来。一只手按住他说:“别动,别动,您再歇会儿,还没恢复过来呢!”
李长江看到那手上戴着一只金表链,一闪一闪很好看,他顺着胳膊看去,一张正方形脸带着微笑打量着他。小李感觉寒碜了许多,他歪歪肩膀。那人会意地拿开手,又端了一杯热茶给他。
这时房门开了,一个职员探头进来说:“总经理电话!”那人笑了笑把茶杯放在小李旁边的桌子上,说:“你先呆会儿,不要乱动,我去去就来。
他去了以后,小李开始打量着这间房子,这是一间布置的十分精致的屋子,阳光从偌大的落地玻璃窗里透过来,洒满屋子,十分明亮,门后放一个饮水机,左边放一个大沙发,里面有几本书。沙发上面的壁上挂一幅冬雪墨梅图。右上角有一首诗,笔法苍劲:
无题
斜水残阳无极影,
寒风逆雪自古兴。
河开河冻谁人管,
冷尽天涯孤独情。
小李独自念了一会,勉强认全了上面的字,并不懂什么意思。也就放一边了。又见房子东北角上放一张大圆桌,圆桌上摆一台电脑,电脑前凌乱地放着几本书和一沓白纸。他去过去顺手翻了翻,突然“叭,嗒”一声,一个红色的小本子从里面滑到了地上。他俯身拾起一看是一张存折,正翻开打量,门突然“吱嘎”响了一声,他心一惊想糟糕,自己要被人当我偷儿怎么办?一时难受,缩手怕人以为他想偷东西,脚也迈不开了,只好在那儿着脸突突的冒汗。
门却没有开,也无人过来。他心中稍宽慰了些,小人翼翼地把存折放回书里,却不知道在哪一页,只急的满身大汗,胡乱挑了一页,夹好放还原处,然后一点点挪到椅子上,“卜嗵”一声坐下,见茶几上有茶,便拿起来喝了两口。
他焦急地等着思索着该怎么办,在这里呆着,不行,该回去了。最后一次下决心要走,他抬头看了看钟。大约又过了十分钟罢,他伸手拉门,指夹不觉未碰到门,那门却“嘭”的先开了撞在他手上把他吓了一跳。刚才那个人走进来,见了他缓缓地道:“你的事,我已知道了,你被人骗了,其他两个人我不晓得,你说的那个什么何大为去年在这里干过一段里间,后来因闹事被开除了!”
小李无奈地说:“知道了!”他低下头不在说话。
那人也道:“这也怪我们不了解农村,没把公司发展到农村去,让他们得逞,还有—你们一点看不出他们的来么!”
小李苦笑道:“没有,这都怪咱文化少,见识浅。只想到有钱赚,,哪能想到那么多呢?下次绝对不听他的了,吃一堑,长一智罢!”
那人不说了些尽量帮你找到姓何的挽回你损失的话来安慰小李。末了还要明年到乡下去推销优质种子之类的,小李道:“怕是不行了,有了我这一个教训,谁还敢相信?”
送走了小李,那人觉得舒了一口气,坐到椅子上缓缓地思索起农村来:“这些个农民,文化低做事盲目性大,分不清真假,没几个敢干大事的,看不清形势,又没人对他们进行正确的引导,国家农业技术大多在实验田,推广到农村的太少等等!”他一口气给农民安了这么多帽子,累得不轻,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做梦还道:“这次被骗了,胆变小了,遇到真的也不敢过问了!”
及小李到了家里,将情况略略讲给他老婆听。他老婆一边听一边抹眼泪道:“这事儿也是头一遭,怎么就落在咱头上。谢光家干了这么多年也没碰到过,这是命哪………”
小李也哭道:“谁叫咱没见识又不知事,才闹了个这样!”
他媳妇又哭道:“这谁不知道,又是怎不落到别人头上哪!偏就落在咱头上,老天爷………”
李长江见他媳妇哭得不成人形了,又见好转过来劝他,把刚才那人哄他的话,又拿来哄他老婆,两人又哭哭泣泣过了半晌方止。
半袋烟功夫,小李家养蘑菇被骗的消息传遍了全村,小李也立刻成了人们嘴边的话头,褒贬不一。
谢光听到这个消息后,心不禁跳了一下,尽避他曾经预料过小李要倒霉,然而那时多半也是聊以自慰,此刻倒成了真的。
“活该!”他道。
一想到当时的情况他不禁有些后怕,当时要不是被小李全抢了去,说不定自己这时候便成了小李呢!
他两口儿暗自庆幸,早已把以前对小李的看法抛到九宵云外去了,还时不时去安慰小李几下,送几片蘑菇去给他什么的。
小李他家倒也四处忙活起来,天天都有人来。村里的一些老人也忙着带几个淘气的小孩来听训。小孩子对小李家的蘑菇棚表露出极大的兴趣。一会儿抓下几把稻草放在地上滚着玩,一会儿又把白色的塑料薄膜的一角掀去,用根小摈儿逗蛐蛐玩。来了玩累后,还要撒泡尿在那儿,拖着大人衣角央求再等一会看看那可怜的蛐蛐淹死没有。
小李老婆每见到人来都极不情愿的打招呼,见了这些小孩儿更觉可恶。她一边抚平被拉起的薄膜,一面叨叨絮絮地说:“这个怎么弄成这样子了,讨人嫌的贷,好好的东西,非遭蹋了不可,明年用不用还不一定呢,要用的时候不要买!”小李本来就喜欢人来聚聚,小孩子他也不管束,只说:“淘气的!”没人的时候他睹物生情,见了棚子孤零零立在那儿心里就发酸,恨不得上去一脚踹倒它,再踏上个稀巴烂,因此见了小孩子在上面调皮,也不过问。这会儿听见他媳妇说‘明年用不用不一定呢’又勾起了他无限恼怒,他冲过去一把推开他媳妇儿,照面呸一口,“可想不死你了,正经事我没看你干过,专会去拢这些个骗人的下流胚子!”
他一面又发疯地跺着蘑菇棚。他媳妇一屁股顺势歪在地上说道:“你瞎了眼么你,你是个什么东西,有几个臭钱就漫天了么,你怎不撒去!”她一面又冲上来撕掳道:“怎么不撒去,有种的洒到茅房去,洒到淮河里去呀!”她又咬牙狠命地乱抓胡搔道:“日你奶的千秋,你怎么不撕了,你不撕可侮了你,老娘来撕!”她又奔去爬到蘑菇棚顶上跺着脚嚷道:“我叫你不倒,看你还不倒,反正好歹是个贱货,不如一窝端了,撞死也少受多少窝囊气!”小李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只愣愣看着,仿佛成了木头人。
小李老婆叉腰骂道:“我倒问问你,你自己干过什么正经事,偷女人,我怕你没那个料!种几片熊蘑菇,也没本事,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