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山堂外记-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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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武】 〔字子卿。天汉初，使匈奴，留十九年。始以强壮出，及归，须发尽白。〕
苏武初使匈奴时，作诗留别妻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燕婉及良时。征夫怀往路，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妻答诗云：“与君结新婚，宿昔当别离。凉风动秋草，蟋蟀鸣相随。冽冽寒蝉吟，蝉吟抱枯枝。枯枝时飞扬，身体忽迁移。不悲身体移，当惜岁月驰。月驰无穷极，会合安可知？顾为双黄鹄，悲鸣戏清池。”
李广有孙陵，善骑射，拜骑都尉。天汉中，将步卒五千击匈奴，转斗矢尽，遂降虏。单于以女妻之，立为右校王。陵与苏武善，与武诗云“携手上河梁，游子暮何之。徘徊蹊路侧，恨恨不能辞。行人难久留，各言长相思。安知非日月，弦望自有时。努力崇明德，皓首以为期。”
始元间，匈奴与汉和亲。汉使求苏武等，谓单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书，知武等在某泽中。”单于乃许武还。李陵置酒贺武曰：“异域之人，一别长绝。”因起舞而歌，泣下数行，遂与武决。歌曰：“径万里兮度沙漠，为君将兮奋匈奴。路穷绝兮矢刃摧，士众灭兮名已ㄨ。老母已死，虽欲报恩将安归？”武亦以诗别陵，曰：“双凫俱北飞，一凫独南翔。子当留斯馆，我当归故乡。一别如秦胡，会见何讵央？怆恨切中怀，不觉泪沾裳。顾子长努力，言笑莫相忘。”
【王吉】 〔字子阳，琅琊人。事宣帝为谏议。吉子骏，骏子崇，世名清廉。皆好车马衣服，其自奉养，极为鲜明，天下服其廉而怪其奢，故俗传王阳能作黄金。明帝时复有一王吉，则虎贲郎也。〕
王吉少时，居长安，其东家有枣树，垂吉庭中，吉妇取枣啖吉，吉知之，乃去妇。东家闻而欲伐其树，邻里共劝止之。因诣吉还妇。里中语曰：“东家伐树，王阳妇去。东家枣完，去妇复还。”
王吉与贡禹为友，时称“王阳在位，贡禹弹冠。”萧育与朱博为友，著闻当代。长安语曰：“萧、朱结绶，王、贡弹冠。”
明帝东巡泰山，到荥阳，有鸟飞鸣乘舆上，虎贲郎王吉射中之，作祝辞曰：“乌乌哑哑，引弓射，洞左腋。陛下寿万年，臣为二千石。”帝大悦，赐钱百万，令亭壁悉画乌。
【王褒】 〔字子渊。与司马长卿、扬子云皆产蜀，世称长卿、渊、云之文。〕
宣帝神爵初，颇修武帝故事，闻益州有金马、碧鸡之神，可醮祭而致，于是遣王褒使持节求之，褒祭文曰：“汉持节使王褒谨拜南崖，敬移金精神马、缥碧之鸡：处南之荒，深溪曰谷，非士之乡。归来归来，汉德无疆。廉平唐虞，泽配三皇。”（《汉书音义》：金形似马，碧形似鸡，今碧鸡山在云南府滇池西，金马山在滇池。）
王子渊以事到湔上寡妇杨惠舍，有一奴名便了，倩行酤酒，便了捍大杖上冢巅曰：“大夫买便了时，只约守冢，不约为他家男子酤酒。”子渊大怒，曰：“奴宁欲卖耶？”惠曰：“奴父许人。人无欲者。”子即决卖券之。奴复曰：“欲使皆上。不上券，便了不能为也。”子渊曰：“喏。”作券文曰：“神爵三年正月十五日，资中男子王子渊从成都安志里女子杨惠买夫时户下髯奴便了，决卖万五千。奴从百役使，不得有二言。晨起洒扫，食了洗涤。居当穿臼，缚帚裁盂凿井浚渠。缚落锄园，斫陌杜埤。地刻大枷，屈竹作杷，削治鹿卢。出入不得骑马载车，其坐大呶。下床振头，垂钓刈刍，р结苇腊纟卢。沃不酪，住且莫，织履作簏。黏雀张鸟，结网捕鱼。缴雁弹凫，登山射鹿，入水捕龟，浚园纵鱼，雁鹜百余。驱逐鸱鸟，持梢牧猪。种姜养芋，长育豚驹。粪除常洁，喂食马牛，鼓四起坐，夜半益刍。二月春分，被堤杜疆。落桑皮棕，种瓜作瓢。别茄披葱，焚槎发等。垄集破封。日中早й，鸡鸣起春，调治马驴。叶落三重，舍中有客，提壶行酤，汲水作补。涤杯整按，园中拔蒜。断苏切脯，筑肉雁芋，脍鱼い鳖，烹茶尽具。脯已盖藏，关门塞窦。喂猪纵犬，勿与邻里争斗。奴但当饭豆饮水，不得嗜酒。欢饮美酒，唯得染唇渍口，不得倾盂覆斗。不得辰出夜入，交关伴偶。舍后有树，当裁作船。上至江州下到煎，为府掾求用钱。推访恶，败棕索，绵亭买席，往来都落，当为妇女求脂泽。败于小市，归都担，转出旁蹉，牵犬贩鹅。武阳买茶，杨氏池中担荷。往来市聚，慎获奸偷，入市不得夷蹲旁卧，恶言丑骂。多作刀弓。持入益州，货易牛羊，奴自交精惠，不得痴愚。持斧入山，断椠裁辕若残，当作俎机木屐及彘盘，焚薪作炭，石垒薄岸。治舍盖屋，书削代牍。日暮以归，当送乾薪两三束。四月当陂，五月当获。十月收豆，多取蒲苎，益作绳索。雨堕无所为，当编蒋织箔。植种桃李，梨柿柘桑，三丈一树，八尺为行，果类相从，纵横相当。果熟收敛，不得吮尝。犬吠当起，惊告邻里。枨门柱户，上楼击鼓，椅盾曳矛，还落三周。勤心疾作，不得遨游。奴老力索，种莞织席。事讫欲休，当春一石。夜半无事，浣衣当白。若有私敛，主给宾客。奴不得有奸私，事事当闻白。奴不听教，当笞一百。”读券文遍讫，词穷咋索。仡仡扣头，两手自搏，目泪下落，鼻涕长一尺。“当如王大夫言，不如早归黄土陌，蚯蚓钻额。早知当尔，王大夫酤酒，真不敢作恶。”（后石崇效之，作《奴券》。黄庭坚效之，作《跋奚奴文》。）
【匡衡】 〔字稚圭。家贫无油，邻舍有烛，每穿壁引其光读书，元帝朝为丞相，封乐乡侯。〕
匡衡，世农夫，至衡好学，邑大姓家富多书，衡乃为其佣作，而不求直，愿得主人书遍读之，主人感叹，资给以书，遂成大学，能说《诗》，诸儒为之语曰：“无说《诗》，匡鼎来，匡说《诗》，解人颐。”鼎，衡小名也。
【诸葛丰】 〔元帝朝为城门校尉。〕
诸葛丰以刚直著名，举刺无所避，京师语曰：“间何阔，逢诸葛。”
【五鹿充宗】 〔元帝朝尚书令。〕
五鹿充宗为《梁丘易》，元帝好之，欲考其异同，令与诸《易》家论。充宗辨口，诸儒莫能抗。有荐朱云者，召入，摄斋登堂，抗首而请，音动左右，诸儒为之语曰：“五鹿岳岳，朱云折其角。”
石显为中书令，威构日盛，仆射牢梁，少府五鹿充宗与结为党，诸附倚者，皆得宠位，民歌之曰：“牢邪石邪，五鹿客邪。印何累累，绶若若邪。”
成帝初，石显以罪免归故郡，道死，其党牢梁、陈顺皆免官，少府五鹿充宗左迁玄菟太守，卫史中丞伊嘉为雁门都尉。长安谣云：“伊徙雁，鹿徙菟，去牢与陈实无贾。”
【王嫱】 〔字昭君。元帝时，匈奴入朝，愿婿汉氏。以嫱配之，号宁胡阏氏。今秭妇县有昭君村。卒葬匈奴，谓之青冢。晋以文王讳昭，改胡妃云。〕
元帝后宫既多，不得常见，乃使画工图其形，按图召幸。宫人皆赂画工，昭君自恃其貌，独不与，乃恶图之。及后匈奴入朝，选美人配之，昭君之图当行。及入辞，光彩射人，悚动左右。天子方重信外国，悔恨不及。穷按其事，画工有杜陵毛延寿弃市，籍其资财。昭君在胡，作诗以怨思云：“秋木萋萋，其叶萎黄。有鸟处山，集于苞桑。养育毛羽，形容生光。既得升云，上游曲房。离宫绝旷，身体摧藏。志念抑沈，不得颉颃。虽得委食，心有徊徨。我独伊何？来往变常。翩翩之燕，远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父兮母兮，道里悠长。呜呼哀哉，忧心恻伤。”
【成帝骜】 〔初，元帝为皇太子，所幸司马良娣病死，忽忽不乐。宣帝令皇后择后宫家人子，得元城王政君，送太子宫。政君，故绣衣御史贺孙女。是岁，生帝于甲馆画堂。宣帝爱之，自名曰骜，字太孙。〕
帝为微行出游，常与富平侯张放俱称富平侯家人，过阳阿主作乐，见舞者赵飞燕而幸之。时童谣曰：“燕燕尾涎涎，张公子，时相见。木门仓琅根，燕飞来，啄皇孙。皇孙死，燕啄矢。”“涎涎”，美好貌。“张公子，”谓富平侯也。“木门仓琅根”，为宫门铜锾，言将尊贵也。后遂立飞燕为皇后，弟昭仪。贼害后宫皇子，卒皆伏辜。时又有谣曰：“邪径败良田，谗口乱善人。桂树华不实，黄爵巢其颠。昔为人所羡，今为人所怜。”桂，赤色，汉家象。“华不实”，无继嗣也。王莽自谓黄象，“黄爵巢其颠”也。
帝于太液池作千人舟，号“合宫之舟”，池中起为瀛洲榭，高四十尺。帝御流波文无缝衫，赵后衣南越所贡云英紫裙，碧琼轻绡，广榭上，后歌舞《归风送远》之曲曰：“凉风起兮天陨霜，怀君子兮渺难望，感予心兮多慨慷。”帝以文犀簪击玉瓯，令后所爱侍郎冯无方吹笙，以倚后歌。中流歌酣，风大起，后顺风扬音，无方长翕细袅，与相属。后裙髀曰：“顾我顾我。”后扬袖曰：“仙乎仙乎，去故而就新，宁忘怀乎？”帝曰：“无方为我持后。”无方舍吹持后履。久之，风霁，后泣曰：“帝恩我，使我仙去不待。”怅然曼啸，泣数行下。帝益愧爱后，赐无方千万，入后房闼。它日，宫姝幸者，或襞裙为绉，号曰“留仙裙。”（飞燕父名冯万金。江都王孙女姑苏主嫁赵曼，万金通焉，一产二女，长曰宜主，次曰合德，皆冒姓赵。宜主幼聪慧，家有彭祖方脉书，善行气术，长而纤便轻细，举止翩然，人谓之飞燕。合德膏滑，出浴不濡，善音辞，轻缓可听。飞燕既召入，大聿；合德复召入，俱为婕好。飞燕浴五蕴七香汤，踞通香沉水坐，燎降神百蕴香；合德浴豆蔻汤，傅露华百萸粉。帝常私语樊曰：“后虽有异香，不若婕妤体自香也。”又尝谓婕妤为温柔乡，曰：“吾老是乡矣，不能效武皇帝求白云乡也。”）
班婕妤，左曹越骑校尉况之女，少有才学，成帝选入宫以为婕妤，后赵飞燕谮其咒诅，考问之，上善其对，遂求供养太后长信宫，作《怨歌行》曰：“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成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弃捐箧筒中，恩情中道绝。”帝崩，充奉园陵，薨，因葬园中。
【冯野王】 〔字君卿。冯奉世子九人，而四子通四《经》：野王通《诗》，逡通《易》，立通《春秋》，参通《尚书》。〕
成帝时，冯野王为上郡太守，其后，弟立亦自五原太守徙西河上郡。立居职公廉，治行略与野王相似，而多知有恩贷，好为条教。吏民嘉美野王、立相代为太守，歌之曰：“大冯君，小冯君，兄弟继踵相因循。聪明贤知惠吏民，政如鲁、卫德化钧，周公、康叔犹二君。”
【翟方进】 〔字子威。年十五为小吏，有蔡父奇其相，曰：“小吏也而有侯骨，当以经术进。”乃谢病归。〕
汝南旧有鸿隙大陂，郡以为饶。成帝时，关东数水，陂溢为害，翟方进为相，与御史大夫孔光共遣椽行视，以为决去陂水，其地肥美，省堤防费而无水忧，遂奏罢之。王莽时常枯旱，郡中追怨方进，言方进请陂下良田不得而奏罢陂，因为童谣云：“坏陂谁？翟子威，饭我豆食羹芋魁。（言不生稻梁惟生豆芋。）反乎覆，陂当复。谁云者？两黄鹄。（托神告之。）”
【鲍宣】 〔哀帝朝拜司隶，以不附王莽见杀】 〔鲍宣于永，永子昱，三世皆为司隶，而乘一骢马，京师人歌之门：“鲍氏骢，三人司隶再入公。马虽瘦，行步工。”
【扬雄】 〔字子云，成都人，其父寓巫山，生雄。论者谓钟十二峰之秀。扬氏自季至雄五世而传一子。雄子乌，称神童，九岁而夭，故蜀无它。扬雄作《甘泉赋》成，梦吐五脏在地。著《太玄经》，梦白凤凰集其顶上。〕
扬子云家产不过十金，尝戏作《逐贫赋》曰：“扬子遁世，离俗独处。左邻祟山，右接旷野。邻垣乞儿，终贫且窭。礼薄义弊，相与群聚。惆怅失志，呼贫与语。‘汝在六极，投弃荒遐。好为庸卒，刑戮是加。匪惟幼稚，嬉戏土砂。居非近邻，接屋连家。息轻毛羽，义薄轻罗。进不由德，退不受呵。久为滞客，其意谓何？人皆文绣，余褐不完。人皆稻梁，我独藜飧。贫无宝玩，何以接欢。宗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