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山堂外记-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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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籍用裴晋公荐为国子博士，东平帅李师道辟为从事，籍赋《节妇吟》辞之云：“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持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何不相逢未嫁时！”
朱庆余遇张籍知音，索庆余新旧篇，择留八十六章，置之怀袖而推赞之。时人以籍重名，皆缮录讽咏，遂登科。庆余作《闺意》一篇以献，曰：“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籍酬之曰：“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齐纨未足时人贵，一曲菱歌敌万金。”由是朱之诗名流于海内ꎡ
元和中，长安有沙门善病人文章，尤能捉语意相合之处，张籍颇恚之，冥搜愈切，思得句曰：“长因送人处，忆得别家时。”经往跨扬，乃曰：“此应不合前辈意也。”沙门笑曰：“此有人道了也。”籍曰：“向有何人？”沙门冷吟曰：“见他桃李发，思忆后园春。”籍因抚掌大笑。
【王建】 〔字仲初。与张文昌友善。有宫词百首，甚工。〕
王建初为渭南尉，与宦者王守澄有宗人之分，因过饮，语及汉桓、灵信任中官事，守澄深憾其讥，乃曰：“吾弟所作宫词，禁掖深邃，何以知之？”将奏劾建，建作诗以解之云：“先朝行坐镇相随，今上春宫见小时。脱下御衣亲赐着，进来龙马每教骑；长承密旨归家少，独奏边机出殿迟。不是当家频向说，九重争得外人知？”自是守澄不敢有言。
谚云：“乾星照湿土，来日依旧雨。”王建《听雨》诗云：“半夜思家睡里愁，雨声落落屋檐头。照泥星出依然黑，淹烂庭花不肯休。”
【欧阳詹】 〔字行周，泉州人。与韩愈等同举进士，时称龙虎榜。终四门助教。〕
欧阳詹游太原，悦一妓，将别，约至都相迎，途中寄诗曰：“驱马渐觉远，回头长路尘。高城已不见，况复城中人。去意自未甘，居情谅犹辛。万里东北晋，千里西南秦。一履不出门，一车无停轮。流萍与系匏，早晚期相亲。”妓得诗，思之不已，疾且甚，乃刃其髻藏之，谓女弟曰：“欧阳生至，可以为信。”因题诗曰：“自从别后减容光，半是思郎半恨郎。欲识旧来云髻样，为奴开取缕金箱。”绝笔而逝。及詹至，如其言示之，詹启函，一恸而卒。
欧阳，四门詹之孙也，娶妇经旬而辞赴举，久不还家，自怜十八年之帝乡未遇知己，乃为《燕》诗献主司郑愚曰：“翩翩双燕画堂开，送古迎今几万回。长向春秋社前后，为谁归去为谁来？”
【陆长源】 〔字泳。为宣武行军司马，韩愈为巡官，同在使幕，或议其年辈相远，愈曰：“大虫、老鼠俱十二相属，何怪之有？”。〕
陆长源为郎中日，判僧常满、智真等同于娼家饮酒烹宰等事云：“口说如来之教，在处贪财；身着无价之衣，终朝食肉。苦行未同迦叶，自谓头陀；神通何有净名，入诸淫舍？犯尔严戒，黩我明刑。”仍集远近僧徒，痛杖三十处死。（韩晋公断法师云晏等五人聚集赌钱因有喧诤云：“正法何曾执贝，空门不积余财。白日既能赌博，通宵必醉缸。强说天堂难到，又言地狱长开。并付江神收管，波中便是象台。”）
【崔护】 〔字殷功。贞元中登第，终岭南节度使。〕
崔护初举进士不第，清明独游都城南，得村居，花木丛萃。叩门久，有女子自门隙问之。对曰：“寻春独行，酒渴求饮。”女人启关，以盂水至。独倚小桃柯伫立，而意属殊厚。崔辞起，送至门，如不胜情而入。后绝不复至。及来岁清明，径往寻之，门庭如故而户扃锁矣。因题诗于其左扉云：“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后以其意未全，语未工，改第三句，人面只今何处去云。
崔护不登科，怒其考官苗登，苗即崔从舅也。乃私试为判头毁其舅曰：“甲背有猪皮之异。”其判曰：“曹人之袒重耳，骈胁载观；相里之剥苗登，猪皮斯见。”初登为东畿尉，相里造为尹，曾欲笞之，袒其背，有猪毛长数寸，故云。又曰：“当偃兵之时，则燧而无用；在冗食之日，则摇而有求。”皆谓其尾也。
【杜羔】 〔有至性，于兵乱后，访求得母而奉养焉。贞元末登第。〕
杜羔妻刘氏善为诗，羔累举不第，将至家，妻先寄诗曰：“良人的的有奇才，何事年年被放回。如今妾面羞君面，君到求时近夜来。”羔见诗，赧不敢归，复游长安，寻登第，妻又寄诗云：“长安此去无多地，郁郁葱葱佳气浮。良人得意正年少，今夜醉眠何处楼？”羔得诗，即命驾还里。
【郑还古】 〔元和初登第。〕
郑还古寓东都，与柳当将军同巷，郑调西都，柳设宴饯行，出家妓歌乐以送，内有一妓娇美，郑眷恋不已，柳谓曰：“此沈真真，本良家女，颇能文辞，请公一诗以定情好，候公拜命，即当送贺。”公欣然赋之云：“冶艳出神仙，清声胜管弦。词轻《白苎曲》，歌遏碧云天。未拟生裴秀，何妨乞郑玄？不堪金谷水，横过坠楼前。”柳大喜，俾真真拜谢。郑至京，除国子博士，柳见除目，即送真真赴约。及嘉祥驿而还古物故，真真守节终身。
【周匡物】 〔字几本。浑州人。元和时，以歌诗著名。〕
周匡物家贫，徒步应举，至钱塘，乏僦船之资，久不得济，乃题诗公馆云：“南里茫茫天堑遥，秦皇底事不安桥？钱塘江口无钱过，又阻西陵两信潮。”郡牧见之，乃罪津吏。
【施肩吾】 〔字希圣。元和中登第。以洪州西山羽化之地，高蹈于此。〕
隋曲有《疏勒盐》，唐曲有《突厥盐》、《阿鹊盐》，或云关中人谓好为盐，故肩吾诗云：“颠狂楚客歌成雪，媚妩吴娘笑是盐。”
施肩吾与崔嘏同年，不睦，嘏旧失一目，以珠代之，施嘲之曰：“二十九人及第，五十七眼看花。”
【沈亚之】 〔字下贤。学于退之之门，与皇甫氵是以文往来。元和中下第，李贺有诗送之。〕
沈亚之常客游，为小辈所试曰：某改令书俗各两句：“伐木丁丁，鸟鸣嘤嘤。东行西行，遇饭过羹。”亚之答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欺客打妇，不当娄罗。”
大和初，沈亚之之，憩长安邸舍，梦为秦穆公女美玉婿，公主死，应教作挽歌曰：“泣葬一枝红，生同死不同。金钿坠芳草，香绣满春风。旧日闻箫处，高楼明月中。梨花寒食夜，深闭翠微宫。”
卷三十·唐
【裴度】 〔字中立。元和末为宰相，历事四朝，以全德始终。李义山称为圣相。微时寓洛，尝策蹇天津桥，有二老人倚柱而立，语云：“适忧蔡州未平，须待此人为将。”其仆携书囊从后闻之，归述其事，度曰：“见我龙钟，相戏耳。”洎留守洛，每语天津桥老人之事。有别墅于集贤里，具凉台燠馆，号绿野堂。〕
元和中，裴度出征淮西，请韩愈为掌书记，及贼平入觐，以诗示幕中宾客，愈和一篇云：“南伐旋师太华东，天书夜到册元功。将军旧压三司贵，相国新兼五等崇。鸳鹭欲归仙仗里，熊罴还入禁营中。长惭典笔非材职，得就闲官即至公。”时李仆射方为华州刺史，戎服橐迎于道左，愈有诗云：“荆山行尽华山来，日照潼关四扇开。刺史莫嫌迎候远，相公亲破蔡州回。”
裴度征淮西日，掘得一碑，上有谣云：“井底一竿竹，竹色深深绿。鸡未肥，酒未熟，障车儿郎且须缩。”有识之者曰：“‘鸡未肥’，肥去月乃己字，‘酒未熟’乃酉字。”其后，吴元济果以己酉日就擒。（宋人四六有“学渐鼠狱，智乏鸡碑。”下句正用此事。）
刘虚白昔与裴令公同砚席，及公主文，虚白犹是举子，试杂文日，帘前献一绝云：“二十年前此夜中，一般灯烛一般风。不知岁月能多少，犹着麻衣待至公。”
白乐天求马于裴令公，公赠以马，因戏云：“君若有心求逸足，我还留意在名姝。”引妾换马之事。乐天答曰：“安石风流无奈何，欲将赤骥换新娥。不辞便送东山去，临老何人与唱歌。”
裴晋公在相位，有人寄槐瘿一枚，欲削为枕。时郎中庾威世称博物，召请别之，庾捧玩良久，曰：“此是雌树生者，恐不堪用。”语次，偶及庚甲，庾曰：“某与令公同是甲辰生。”公笑曰：“郎中便是雌甲辰。”裴晋公除平章事，制有云：“十拜相诏，四登帅坛。”尝自赞曰：“尔身不长，尔貌不扬。胡为将？胡为相？一片灵台，丹青莫状。”
裴晋公《中书即事》云：“有意效承平，无功益圣明。灰心缘忍事，霜鬓为论兵。道值身还在，恩深命转轻。盐梅非拟议，葵藿是平生。白日长悬照，苍蝇谩发声。嵩阳旧田地，终使谢归耕。”
裴晋公不信术数，每语人曰：“鸡猪鱼蒜，逢着则吃。生老病死，时至则行。”
裴晋公临薨，以平淮西所赐玉带却进，口占奏状曰：“内府之珍，先朝所赐。既不合将归地下，又不合留在人间。”闻者叹其不乱。（晋公午桥庄有文杏百株，其处立碎锦坊、小儿坂，草盈茂，时公使驱数群羊散坂上，曰：“芳草多情，赖此妆点。”临终，告门人曰：“吾死无所系，但午桥庄松云岭未成、软碧池绣鱼尾未长、《汉书》未终篇，为可恨耳。”）
【权德舆】 〔字载之。三岁时能辨四声。元和中，同平章事。卒谥曰文。〕
唐制，举人试，日既暮，许烧烛三条。主文权德舆于帘下戏云：“三条烛尽，烧残举子之心。”举子遽答云：“八韵赋成，惊破侍郎之胆。”（咸通中，韦承贻试日，先毕，曾作诗赋此事云：“褒衣博带满尘埃，独向都堂纳卷回。逢巷几时闻吉语，棘篱何日免重来？三条烛尽钟初动，九转丹成鼎未开。残月渐低人扰扰，不知谁是谪仙才？”）
权德舆以文为戏，尝用古人姓名藏句中，其一篇云：“藩宣秉戎寄，衡石崇位势。年纪信不留，弛张良自愧。樵苏则为惬，瓜李斯可畏。不顾荣官尊，每陈农亩利。忌满宠生嫌，养蒙恬胜智。疏钟皓月晓，晚景丹霞异。涧谷永不谖，山梁冀无累。颇符生肇学，得展禽尚志。从此直不疑，支离疏世事。”
【王播】 〔字明扬。弟起、铎，一门三相。文宗尝题诗太子笏赐起，诏画像便殿，号当世仲尼。〕
王播少孤贫，尝客扬州惠照寺木兰院，随僧斋粥，僧厌苦之，乃斋罢而后击钟。后二纪，播出镇扬州，因访旧游，向之题处，皆以碧纱幕其诗。播继以二绝句曰：“三十年前此院游，木兰花发院新修。如今再到经行处，树老无花僧白头。”又“上堂已了各西东，惭愧黎饭后钟。三十年来尘扑面，而今始得碧纱笼。”
陈通方与王播同年，播年五十六，通方甚少，因期集，抚播背曰：“王老奉赠一第。”播恨之。后通方丁家难，辛苦万状，播捷三科为正郎，判盐铁，通方穷悴求助，不甚给之，时李虚中为副使，通方以诗求为汲引云：“应念路傍憔悴翼，昔年乔木幸同迁。”播不得已，荐为江西院官。
王起四典贡举，所取士皆知名者，人服其鉴。会昌中放第二榜，僧广宣以诗寄贺曰：“从辞凤阁掌丝纶，便向青云领贡宾。再辟文场无枉路，两开金榜绝冤人。眼看龙化门前水，手放莺飞谷口春。明日定归台席去，原上共陶钧。”起和云：“延英面奉入春闱，亦选工夫亦选奇。在冶只求金不耗，用心空学秤无私。龙门变化人皆望，莺谷飞鸣自有时。独喜向公谁是论，弥天上士与新诗。”（起子龟，从起在河中，于中条山山谷中起草堂，与山人道士游，朔望一还府第，人自为郎君谷。）
初王起自中书舍人知举，放进士周墀及第，后同在翰林，及会昌再放榜时，墀任华州，因寄诗贺叙同在翰林曰：“文场三化鲁儒生，二十余年振重名。曾忝木鸡夸羽翼，又陪金马入蓬瀛。虽欣月桂居先折，更羡春兰最后荣。欲到龙门看风水，关防不许暂离营。”起答曰：“贡院离来二十霜，谁知更忝主文场。杨叶纵能穿旧的，桂枝何必爱新香？九重每忆同仙禁，六艺初吟得夜光。莫道相知不相见，莲峰之下有龚黄。”人以为绝唱。
【李逢吉】 〔字虚舟。尝知贡举，榜未放而入相，王播代放榜，及第人就中书见座主，时称好脚迹门生。〕
元和十一年，岁在丙申，李逢吉下三十三人皆取寒素，时有诗曰：“元和天子丙申年，三十三人同得仙。袍似烂银衣似锦，相将白日上青天。”
李逢吉性强愎而沉猜多忌，好危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