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一冤案-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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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组织可以及早改组,即整党整团。当然,这里主要靠我们抓对工作组的领导,没有工作组,我们的领导就断线了,学生中、教师中的那批右派分子就会翻天。”
李雪峰问:“学生中的右派要定多少?”
“不要定框框,有多少就定多少。”刘少奇明确回答。
两天后,刘少奇在《批转中南局、关于文化大革命的情况和意见的报告》和《批转中央西北局〈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意见和部署〉》中,明确强调反右的范围应包括学生。他批示:“学生中的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一定要把他们揪出来。今年的高中应届毕业生中的有派分子,经过市委批准,可以批判斗争和戴帽,当牛鬼蛇神纷纷出笼开始攻击我们的时候,不要急于反击。要告诉左派,要硬着头皮顶住,领导上要掌握火候。等到牛鬼蛇神大部分暴露了,就要及时组织反击。”
看到这里,江青笑了。
她笑刘少奇太愚蠢了,到现在还想捧着老皇历不放,还想端起那支老掉牙的炮筒子打别人。其实,他完全没有料到文化革命的这把火完全是冲着他自己来的。哎呀呀,这么一个老资格的政治家,怎么这么没有敏感?唉,看来官再大,一到年龄就万事不灵光了,整天老是算计别人,完全不想别人是否会把枪口对准他,这还能不遭厄运?唉唉,看来他刘少奇这一回是真要完蛋了……
江青来到毛泽东房门时,听见里面正在吟诵南唐后主李煜的《子夜歌》:“人生愁恨何等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江青没作声,她对丈夫读这类诗感到寒心。南唐后主李煜是亡国之君,此时此刻吟诵他的诗词,吉利么?尽管前些日子,她给毛泽东带来几十本古今中外的小说和剧本,却没看到他看那些书。她一直也没敢问,因为她知道毛泽东看什么书都是有他自己的计划的。此时此刻为什么要读他的诗呢?
“这回我一定要问问,要劝他多读些刚毅果断的!”江青又上来了拗劲,“我不信就说服不了他!”她故意咳嗽一声,屋里的读书声停止了。
“我猜想你就快来了,这回我可算准了。”毛泽东放下手中那本发了微黄的线装书,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身子,问:“北京又有什么动向吗?我现在是隔岸观火,心明眼清哪!”
“你怎么喜爱起那个亡国之君的东西来了?”
“研究研究。”毛泽东说,“我可不爱他的东西,只是偶尔一阅,揣摸一下那位国君当时的心情。”
“哼,国恨家仇都忘记的人,没骨头!”
“身不由己啊,其实他是既爱江山又爱美人的皇帝,只是到了兵临城下,当了俘虏的情况下纵然有千钧力,又为之奈何呢?”
“反正我最恨那些昏君。”
“也不要打倒一切。他的诗词可是佳作不少,是能够传千古的。”毛泽东突然间来了情绪,滔滔不绝他讲了起来:“自古文人虽在艰危困苦之中,也不忘吟诗著文,实在是性情所决定也。甚至临鼎镌之灾也面不改色,从容就义,现在有几个能如此?李后主在敌兵围城中,面不改色地作长短句,所谓‘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金粉双飞。子规啼月小楼西’。结果诗还没写完,城便破了。他就是这么一个书呆子。”说完,他哈哈大笑。从笑声中,江青感觉到了他对那位古人的嘲弄和惋惜。
江青受到感染,也畅谈起她的读诗感想:“我倒是喜欢苏东坡在狱中作的那首赠子由云:‘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也是托志吧。”
“不好,也很伤感啊。李白在狱中作诗上崔相公则云‘贤相燮元气,再欣海县康。应念覆盆下,雪位拜天光’。这都是不得已之作。比起‘杀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夏明翰,只有后来人’来,都差远了。”
“有朝一日我坐了牢房,我就高吟这首诗而从容就义。”
毛泽东的脸色骤然间沉了下来,好长时间没有作声。
江青知道毛泽东又犯起了心思,便微笑着说:“你不是常说要从最好处努力,从最坏处作准备吗?我坚信我们的道路虽曲折,前途必然光明。”
“何以乐观?”
“因为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这里的情趣是截然不同的。汉高帝大风歌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气势多么高昂!再看宋太祖咏日出的诗:‘欲出未出红刺刺,干山万山如火发。须臾拥出大金盆,赶退残垦逐退月’。你看看人家的气魄,真可谓扭转乾坤也。”江青把嘴一撇,紧接着来了个标准的京戏亮相动作,“再看看我们那位陈后主的诗吧:‘午醉醒来晚,无人梦自惊。夕阳如有意,偏傍小窗明。’没有一点君玉的气质。很令人看不起。至于李后主的那些‘门巷寂寥人去后,望残烟萎萎迷’等词句,别说气质,连骨头也寻不见了。”
江青这番话,博得了毛泽东对她的极大好感,不住地点着头:“你能看出这些来,已经是了不起的进步了。我是主张宁愿玉碎,不求瓦全的。人要没有点精神,和鸡犬走兽有何不同?”说到这里,他从桌子上拿出一叠信件,说:“西安交大有一个叫李世英的学生,因对工作组提意见,指出他们有黑线、黑帮等问题,竟被打成反革命。工作组于6月7号、8号、9号,连续三天斗他,斗反工作组的学生,逼得他几乎自杀。听说他没投降,我看这个人能够成为左派。”
“我看工作组干的坏事够多了,中央应该采取措施了。”
“中央?”毛泽东笑了,“哪个中央?依靠少奇、小平能解决问题?”
“当然不行!”
“岂但不行,他们想镇压这次学生运动!”毛泽东火了。“我听说现在北京大学已经关起了门,那个张承先好厉害哪,亲自规定校外人员不得自由出入北大校门。校内大字报正在整理,暂停开放。他们把学生当作囚犯关了起来,生怕他们起来革命;这叫干什么?这就叫镇压革命。”
一下子把江青心头那一股又一股的怒火给撩拨起来了,她又把她从各个渠道得来的那些材料拣重点地向毛泽东作了汇报。她看到毛泽东的额头上逐渐沁出了汗珠,那双眯着的眼睛里亮光闪闪,她清楚,那是泪,是由于激愤而产生的泪珠,尽管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但是,他毕竟是人!
江青滔滔不绝他讲了许久,却听不见毛泽东表态。她刹住了自己的话头,盯望着他那张像铁水浇铸出来的面孔,半晌才问:“你说该怎么办?你说话呀?”
毛泽东摇摇头,“我还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啊?”江青怔住了。
毛泽东这才缓慢地转过身来:“你难道没看出来吗?他们的力量太大了,这不是一两个人物的问题。而是有一股强大的、可怕的习惯势力,有一条根深蒂固的思想路线。他们在中央是多数,而我是少数。我的话能不能扭转了局面,我的信心不足哪。”
江青“刷”地白了脸:“那怎么办?”
“我正在考虑。”
“要不要让我去找林彪同志?弄不好真的需要军事力量了。”
“现在还无此必要。”毛泽东迟疑了片刻,“我打算过几天找个谁也不晓得的地方,好好冷静地考虑几天,谁也别打扰我。我好最后下决心。或者委曲求全、继续和平共处,或者打破罐罐坛坛,不过光景么。究竟怎么走,难哪,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是一桩缠人官司,弄不好要打几百年哪。”
“会有如此严重?”
“你呀,只是凭点热情干革命,能行吗?”毛泽东瞪了他一眼,“你以为这次把彭、罗、陆、杨搞掉,别人都通了?屁!那是在强大的压力下没办法才举了手。你没见少奇6月上旬和民主人士谈话时还说什么彭真只是有点错误缺点,没有自我批评精神,实际上是党的副总书记,常参加核心领导,这个人是有工作能力的,党对他是信任的吗?这说明总会有人替他翻案的。”
这下江青的嗓子才像被一块什么东西噎住了,脸憋得通红,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才挤出几个字:“那个老白毛,我算恨死他了,有朝一日定把他干刀万剐!”
“你呀,还是小人见识!”毛泽东生气地站起来,在屋子里踱起了步。
外面的夜色相当好。亮晶晶的星星,银灯似的挂在了湛蓝的空中,只有远方的一颗慧星拖着长尾巴,像扛着一把大扫帚,呼啦一下不见了,只有白光如流水。
停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听见毛泽东说:“不早了,你回去睡吧。”
五
6月20日凌晨2点刚过,刘少奇刚和王光美通了电话,便收到了《北京大学文革简报(第九号)》。看得出来,满头银发的国家主席已经筋疲力尽了,在布置运动上历尽艰辛,两天两夜没睡好觉了。他问秘书:“各学校反工作组的逆流打下去了吗?”
“基本上打下去了,但还有极少数的右派势力在活动。清华大学有个叫蒯大富的学生要夺工作组的权,很嚣张。”
刘少奇边听边翻刚送来的文件,很快便被里面的内容吸引住了。他没顾上再和秘书寒暄,坐回到办公桌前,聚精会神很认真地看起那份简报来:
“6月18日上午9时至11时,全体工作队员正在开会时,在化学系、生物系、东语系、西语系、中文系、无线电系等单位,先后发生一些乱斗的现象。据我们初步了解情况,斗了四十多人。在这些被斗的人当中,有重点人,也有些有问题的党团干部和教师,还有两个反动学生。斗争时,发生了在脸上抹黑、戴高帽子、罚跪、少数人被扭打的现象。当时情况比较混乱。
“事情发生后,工作组领导小组同志和各系工作组同志,立即赶赴现场,予以制止。张承先同志在两个斗争地方讲了话,当即得到绝大多数群众支持。11点以后,情况已缓和下来。下午以系为单位召开全体师生员工大会,工作组指出事件的性质是阶级斗争,这样乱打乱斗有害于革命运动,要警惕有假左派出现,个别坏人要追查责任。今后各工作组要加强领导,重申中央规定的八条,旗帜鲜明地开展反干扰斗争,把混进学生队伍中的一小撮坏人挖出来,以严肃处理……”
刘少奇拍案而起:“真是无法无天!”
作为国家主席,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国上上出现这种践踏法纪的野蛮行径。他每次激动时,胸脯总要隐隐发痛,好在这种常有的疼痛他已经习惯了。他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圈。他知道,在这个充满阶级牛争的社会里,什么样的人都有,然而热衷于喧嚣、混乱、荒唐、残忍、害人的人几乎绝无仅有,但现在也出了不少这样的天才。他们甚至渴望那种在冒险中才能产生的高度兴奋和刺激。可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纪不应允许这类现象滋生。
几乎未加思索,他便在简报上批道:“现将北京大学文化革命简报(第九号)发给你们。中央认为北大工作组处理乱斗现象的办法,是正确的,及时的。各单位如果发生这种现象,都可参照北大的办法处理。”
直到秘书催他该休息了,他才回到自己的卧室,躺下来,合上眼睛。然而对他来说,入睡总是要花很长的时间。朦胧中,他总预测着将会有什么事情接踵而来。
6个小时后,就在刘少奇的家里,举行了政治局常委的扩大会。
邓小平、陈云、朱德、陈伯达、康生几乎是同时到了福禄居院内的办公室里,李雪峰早到10多分钟,已经向刘少奇汇报了这几天的情况,特别是6·18事件的经过。他们看到国家主席的面容非常难看,脸朝着李雪峰凝视了一会才转向他们。陈伯达本想说什么,看到这个情形喉结滚动了几下,硬把那些话吞进肚里,只是干咳了两声。
“你们看到第九号简报了吗?”
众人都点点头。
“这是一起暴行,”刘少奇厉声说道,“是在工作组进校以后又发生的有损于中国在世界上的威望的丑闻。这是根本就不应该发生的。总理于6月16日率党政代表团访问罗马尼亚、阿尔巴尼亚和巴基斯但去了,要不他看到这份简报是会气昏的。”
刘少奇的话音刚落,邓小平就开腔道:“这是一小撮右派在向工作组挑战,他们唯恐天下不乱,总想跳出来捣乱。我看这些右派的后面一定有一个地下的黑司令部。”
“那问题就严重了。”康生冷若冰霜地说,“既然北大事件是反革命事件,那就应该严肃追查哆。现在不是张承先在那里掌权吗?他的领导一定很得力了。”
陈伯达马上接着说:“既是反革命事件,一定有一个地下司令部,我认为应该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