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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虎牙 -莫里斯·勒布朗 著-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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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路易接过快信,读到下边这些大写的句子:
  
  谨通知您:加斯通·索弗朗逃走后,与同伙佩雷纳会合。如您所知,佩雷纳就是亚森·罗平。亚森·罗平向您提供索弗朗的住址,是为了甩掉他,独吞莫宁顿的遗产。今早他们和好了。亚森·罗平告诉索弗朗一处安全的隐蔽住所。他们接头和同谋的证据很容易找到。索弗朗把他无意中带在手上的半截手杖交给亚森·罗平。您可以在佩雷纳先生工作室里找到那半截手杖,就在两个窗子之间的沙发坐垫下面。
  堂路易耸耸肩。这封信十分荒谬,因为他没有离开工作室半步。他不慌不忙地把信折好,还给总监,没有附加任何评论。他打算让德斯马利翁先生完全掌握对话的主动权。
  总监问他:
  “对这个指控,您怎么回答?”
  “我不作任何回答,总监先生。”
  “可它很明确,而且也容易验证。”
  “很容易,总监先生。沙发就在两扇窗户之问。”
  德斯马利翁先生等了两三秒钟,接着走近沙发,拿起坐垫。
  那半截手杖赫然躺在一个坐垫下面。
  堂路易忍不住做了个惊愕与气愤的动作。他压根儿也没想到会有这种奇迹。这件事弄得他措手不及,十分狼狈。不过他还是忍住了。不管怎么说,没有什么东西能证实这半截手杖就是加斯通·索弗朗拿在手里,无意中带出来的那半截。
  “另外半截在我这里。”总监说,“韦贝副局长在理查德—华莱士大道上捡起来的。
喏,就是这个。”
  他从大衣内袋里抽出那半截,去对这半截。
  两截手杖正好对上,而且严丝合缝。
  又是一阵沉默。佩雷纳有些窘困,就像那些老是被他这样折磨和欺侮的人一样。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加斯通·索弗朗是靠了什么神通,竟能在这短短的二十分钟里,潜入这所房子,进入这间工作室?只有假定他在公馆里有一个同谋,事情才稍稍说得过去。
  “这件事推翻了我的预见。”他想,“这次我逃不掉了。我逃过了弗维尔夫人的指控,打消了绿松石的嫌疑,可是德斯马利翁先生不会同意我今天作一次类似的尝试的,加斯通·索弗朗和玛丽—安娜·弗维尔一样,也想通过把我拖进去,让我被逮捕,来把我排斥在战斗之外。”
  “喂,”总监不耐烦了,喝道,“回答呀,为你自己辩护呀!”
  “不,总监先生,我不需要为自己辩护。”
  德斯马利翁先生跺着脚,抱怨道:
  “既是这样……既是这样……你已经招认了……你已经……”
  他抓住窗户把手,就要往外推。只要吹一声哨子,警察就会冲进来,任务就完成了。
  “总监先生,需要我叫您那些侦探吗?”堂路易问。
  德斯马利翁先生没有回答,放了窗户把手,又在房间里走起来。佩雷纳正纳闷他为什么这么犹豫时,猛一下总监又站在他前面,说:
  “如果我把手杖看作无效的证据,或确切地说,看作与你无关的事情,因为它毫无疑问证实了某个仆人的叛变,如果我只看重你对我们的帮助,总之,我让你自由,你觉得如何?”
  佩雷纳忍不住微笑起来。尽管出了手杖事件,尽管事情表面上对他不利,但在案子似乎变糟的时刻,事情还是朝着他一开始就预见到的方向。也就是他在絮谢大道调查时告诉马泽鲁的方向发展。人家还是需要他的。
  “自由?”他问,“不再派人监视了?再也没有人跟踪我?”
  “没有了。”
  “要是新闻界继续围绕我的名字大作文章,要是有人利用一些无稽之谈、一些巧合,大造舆论,要是有人要求对我采取措施,怎么办?……”
  “不会采取什么措施的。”
  “那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没有。”
  “韦贝先生将放弃对我的成见?”
  “他至少会像放弃了一样行动,对吗,韦贝?”
  副局长闷声闷气地咕哝几句。严格说起来,这不能算作同意。堂路易立即嚷道:
  “那么,总监先生,我有把握赢得胜利,而且是按司法机关的需要和意愿。”
  这样,局面就变了。经过一系列非同一般的事变,警方本身也不得不折服于堂路易·佩雷纳的非凡素质,承认他已经干的和可能干的一切,决定支持他,向他求助,并且可以说,将领导侦破工作的大权交给了他。
  这种尊敬是让人高兴的。可是这仅仅是向堂路易·佩雷纳表示的吗?难道亚森·罗平,那可怕的、桀骜不驯的亚森·罗平就无权要求自己的一份吗?难道能够认为,德斯马利翁先生心底并不承认这两个人物就是一个人?
  只是警察总监的神态不容许对他的内心想法有丝毫怀疑。他向堂路易提议订一个条约,这类条约,司法机关常常不得不签订,以便达到目的。条约订立了,这方面的事就不需多说了。
  “你不问我什么情况吗?”总监道。
  “要问的,总监先生。报上说,在倒楣的韦罗侦探口袋里,发现了一个笔记本。那本子上记了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些私人帐目,开销啦,等等。哦!我忘了,还有一张女人相片……关于那张相片,我还没有得到半点情况……再说,我不认为她与案子有关,因此没把她告诉报社。喏,你瞧,就是这张。”
  佩雷纳接过相片,浑身一颤。这点反应没有逃过德斯马利翁先生的眼睛。
  “你认得这女人?”
  “不……不……总监先生,我以为……不……只是有点相像罢了……也许是一家人。
让我再去查对一下,如果您能把相片留在这儿,让我晚上再还的话。”
  “晚上再还?行。你就还给马泽鲁队长吧。另外,我要吩咐他与你商量商量,怎样侦破莫宁顿遗产案。”
  这次的谈话到此结束。警察总监走了。堂路易一直把他送到门口台阶上。
  出门的时候,德斯马利翁先生回过头来,简单地说:
  “今早你救了我的命。要不是你,索弗朗这匪徒就……”
  “嗨!总监先生,这种小事就别说了。”堂路易打断他的话。
  “是的,我知道,这种事你是做惯了的。不过,还是请你接受我的谢意。”
  警察总监向他行了个礼,似乎是向那位货真价实的西班牙贵族,外籍军团的英雄堂路易致敬。至于韦贝,他将两手插在口袋里,像是戴了嘴套的狗一样从佩雷纳身边走过,仇恨地瞪了这个对手一眼。
  “见鬼!”堂路易想,“只要有机会,这家伙是不会放过我的。”
  他从一个窗户看到德斯马利翁先生的汽车开走了。保安局的人马紧跟他们副局长,离开了波旁宫广场。包围撤除了。
  “现在,要动手了!”堂路易说,“没有人碍脚碍手。我可要甩开膀子干了。”
  他把膳食总管叫来。
  “给我上饭。另外,你告诉勒瓦瑟小姐,让她吃过饭就来见我。”
  他朝餐厅走去,上桌吃饭。德斯马利翁先生留下的那张相片,他放在旁边,侧着身子细细打量。
  相片有些发白,磨旧了,就和所有在皮夹里或文件堆里抽来抽去的相片一样。不过相片中的人样子还是很清晰的。这是一个姑娘的肖像,她穿着舞会用的裙子,双肩双臂都裸露在外头,头上插着花和叶子,笑吟吟地,光彩照人。
  “勒瓦瑟小姐,”他嗫嚅了几次,“真是她吗?”
  相片一角,有几个模糊不清的字母,他仔细辨认出“弗洛朗斯”几个字,大概是姑娘的名字。
  他反复念着:
  “勒瓦瑟小姐……弗洛朗斯·勒瓦瑟……她的相片是怎么夹到韦罗侦探的本子里去的呢?给这所房子的前主人、那个罗马尼亚伯爵读报的姑娘与这个案子是什么关系呢?”
  他想起铁幕,想起《法兰西回声报》上那篇攻击他的文章,他在公馆里发现了文章的草稿。他尤其想到那半截手杖,那是怎么带进他工作室的呢?
  他努力开动脑筋,想弄清这些事情,弄清勒瓦瑟小姐扮演的角色。他两眼紧盯着那张相片,心不在焉地注视着那漂亮的嘴巴,妩媚的微笑,优美的颈部,丰满圆润的肩膀。
  门突然开了。勒瓦瑟小姐走了进来。
  这时,佩雷纳倒了一杯水,送到嘴边,正准备喝。她抢上前几步,抓住他的手臂,夺过玻璃杯,砸在地毯上,摔碎了。
  “您喝了吗?您喝了吗?”她气急败坏地问。
  他肯定地回答说:
  “没有,我还没有喝。怎么啦?”
  她结结巴巴道:
  “那瓶里的水……那瓶里的水……”
  “怎么?”
  “那水里有毒。”
  他一跃而起,使劲抓住姑娘的手,问道:
  “有毒!您说什么?快说!您肯定有毒?”
  尽管他很能控制自己,但听了这话后还是心惊胆战。他知道那帮歹徒用的毒药的效力,亲眼目睹了韦罗侦探和弗维尔父子的尸体,明白自己若是也服了毒药,决不可能免于一死。这种毒药可不会对谁好对谁坏,谁服了它都别想活。
  姑娘不作声了。佩雷纳命令道:
  “回答我的话!您肯定有毒?”
  “不……只是我的想法……一种预感……肯定是偶然……”
  好像她后悔说漏了嘴,努力想作些弥补。
  “哦,哦,”他嚷道,“可我还是想知道……您并不肯定这只瓶里的水有毒?”
  “并不肯定……但是,它可能有……”
  “可是,刚才……”
  “刚才我确实是这样认为……不过,不……不……”
  “要弄清楚不难。”佩雷纳说,伸手去拿水瓶。
  可她比他还快,一把把水瓶抓过来,砰地在桌上砸碎了。
  “您干什么?”他恼怒地叫道。
  “我弄错了。因此,您不要把这件事看得太重要……”
  堂路易快步走出餐厅。他喝的水,是按照他的吩咐,从配膳室后部的滤水器取来的。
配膳室在厨房过去,通往餐厅的走道尽头。
  他跑到滤水器那儿,从一块搁板上取了只碗,斟了一碗水,顺着走廊,拐弯进了院子,唤小狗米尔扎过来。那只狗正在马厩那边嬉戏。
  “喏,喝吧。”他把碗放在狗面前。
  小狗喝了起来。
  但它马上就不喝了,接着一动不动,四肢僵直,全身发硬,打了个激灵,嘶哑地哀叫了两声,转了两三个转,就倒在地上。
  “它死了。”佩雷纳摸摸它的头说。
  勒瓦瑟小姐已经追了过来。佩雷纳转身对她吼道:
  “真的有毒……您知道……可是,您是怎么知道的?”
  她气喘吁吁的,等心跳缓了下来,才回答说:
  “我看见另一条小狗在配膳室喝水,死了……去报告了司机和马车夫……他们都在马厩……然后我就跑来告诉您。”
  “那么,没有什么可怀疑了。可是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还说不能肯定呢?”
  马车夫和司机从马厩出来了。佩雷纳拉起姑娘,说:
  “我有话要跟您说。去您那儿谈。”
  他们走回走道的分岔口。在安装了滤水器的配膳室旁边,另有一条过道,通往三级台阶。台阶上面,是一道门。
  佩雷纳推开门。
  这是勒瓦瑟小姐住的套问。他们进了客厅。佩雷纳把大门和客厅门都关紧。
  “现在,我们好好谈一谈。”他坚决地说。
  
六 《莎士比亚全集》第八卷
  公馆里有两座亭阁,是古代留下来的建筑,一左一右耸立在隔开正院与波分宫广场的矮墙两边。两溜儿附属建筑,把这两个亭阁和院子深处的主建筑连在一起。
  一边是车库、马厩、鞍具库,最后是作门房用的亭阁。另一边是洗衣房、厨房、配膳室和勒瓦瑟小姐住的亭阁。
  堂路易这是第一次进勒瓦瑟小姐的套房,虽然有些紧张和拘谨,却也感到愉悦。家具很普通,几把桃花心木的扶手椅和靠背椅,一张帝国时代毫无雕饰的写字台,一只独腿小圆桌,桌腿粗粗的,几个书架。可是窗帘布慢颜色浅淡,衬得房里明亮悦目。墙上挂著名画的复制品,是一些风景名胜的画片,如意大利的城市、西西里的庙宇……
  姑娘站着。她恢复了沉着冷静,又显出那谜一般的面目。她的脸部没有一丝改变,表情是那样忧郁,因而是那样让人困惑。不过佩雷纳认为透过她的面容,能看出她激动的情绪,紧张的心理和纷扰喧动的感情,她便是再留神,也无法将它们掩饰得一丝不露。
她的目光既不畏怯,也不咄咄逼人,似乎她并不怕作解释。
  堂路易半天没有开口。这真是怪事。他心里对这个女人有着最强烈的谴责,可是面对她时,却觉得难以启齿。他意识到这一点,不免有些气恼。他不敢指责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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