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用事-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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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边小声嘀咕，你家那些穷亲戚咋好意思只包六块钱？一桌六十块钱，还不够烟钱与酒钱。他赶紧陪笑，说，就当喂狗，算了，乡下人没钱呢，烧一车炭还买不到你的一支口红，与他们计较个啥？
过了一些日子，他从林场调到县城的财政所，每天下班，他都骑一辆“光阳”踏板车去接老婆。那车怕是要一万多块钱吧。他住在他老婆家。四室二厅的房，面积有近三百平方，水曲柳贴的墙面、水晶吊灯、乳白色的仿罗马门柱的隔断、厚厚的地毯。他让县城里的许多人妒嫉了好大半年。
但那天，他突然来到老婆所在的单位，二话不说，就往老婆身上浇了桶汽油，点燃。别人想上去救，他就拿刀砍。等到他老婆烧成一小团后，他就拿刀往自己脖子上砍，连砍数刀，砍得鲜血飞溅。他也真下得了手。
有多少繁华风光丽影如魅，或许都如此短暂即将毁灭于一场大火？
人世间有些东西忍得，有些东西忍不得。一旦你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你将以更快的速度折断。
她轻笑起来
有一个人，还是青涩女儿时，在自家后屋藏起一位英俊的逃犯。他是这般迷人，面庞冷峻英武，鼻梁高挺，有两撇微翘的小胡子，尽管面颊苍白，赤裸胸膛上鲜血淋漓，但他宽厚、性感的嘴唇完全弥补了这些不足。她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各种残酷的代价，包括被追赶他的那些恶人们轮奸。男人不告而别，只留下一滩发臭的血迹，有他的血，也有她的血。她的心性为之扭曲，厌恶起自己不洁的身子，就远离故乡，堕落成一名风尘女子，整日生活在仇恨、恶毒与刻薄里。
她成了艾滋病感染者。她抹掉泪水开始疯狂地报复男人。有一天，她在地铁上遇上一名男人，是医生。她遗失的手机被他捡了。他约她去咖啡馆聊天。她去了，她不拒绝任何男人。就在他们要相好时，他在她床头抽屉里发现了她服食的药物，得知了她是病人。他没打她，更没骂她，反而开始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并最终在一次街头流氓斗殴事件中，为保护她不受歹徒的侮辱而失去生命。
她跑去向上帝忏悔。教堂很长，纵向两排柱子让屋内形成三廊广厅式，中厅较宽，两边侧廊稍窄。屋内的穹顶里有一段优美的弧，青灰色的砖石简朴而又庄严。教堂的窗户十分高大且占满整个墙面，几乎所有外檐门窗券皆为二圆心尖券，并嵌有圆形玻璃窗。山墙檐头女儿墙上耸立着十字架，被一条垂直线条贯穿，壁柱、墙垣和塔笔直地指向天空。孩子们在教堂里面唱赞美诗的时候，歌声就从那里一层一层漫出。一些鸽子便在塔檐边慢慢敛起翅翼，咕咕叫着。这是一种纯净的力量。阳光轻轻拍打她的脸。她无声地哭泣。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尽管隔了这么久，她还是听出是当年那逃犯的声音。他约她在车站见面，就挂断电话。她奇怪他是如何得知她的电话号码，也许是谁告诉他的吧。她突然很想对他说，她已经不恨了。她没拦上的士。一辆的士上的老女人见她着急，把车子让给她。她赶到车站。男人一直未来。她在车站静静等待，也慢慢思索。她遇上许多事情，有让人哭的，也有让人笑的。
夜色渐渐沉下。车站像一个不停旋转的万花筒。最后，车站上只剩下她和一名孕妇。孕妇临产，四周又没有别人。她只好硬着头皮帮孕妇生产。其间为防止感染，她把避孕套缠在手指头上。
目睹生命的诞生，她感觉到生命的意义，其实说不说并不重要，又或者说爱与恨并不是生命的惟一，她决定离开。孕妇也不停地大喊大叫，让她走。她在巴士里猛地记起自己把当年逃犯留下的项链遗失在孕妇的皮包里，于是，赶回来取。她听见一名男子，应该是孕妇的丈夫，正与孕妇激烈争吵。
火车轰隆隆驶过，借助于一束强光，她瞥见男子手腕上的刺青，他就是当年那位逃犯。原来，逃犯当年遗失在她那的项链里藏了一个秘密，事关一笔巨额不义之财。孕妇是逃犯的女友，也是当年的诈骗犯之一。他们之间的争吵，是因为孕妇在生产时发现了她系在脖上的项链。孕妇知道，逃犯为拿回项链已准备杀死这名女子。或许是因为一颗做了母亲的心，孕妇不想她被杀死，就叫她离开，但孕妇也没注意项链竟被她随手塞入包内。争吵声越来越大，脸色铁青的男子突然把孕妇与刚出生的婴儿一起推下铁轨。
她吓傻了。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掏出手机，是男人打来的。他问她怎么还没有来，说要带她远走高飞，说他在某酒吧里等着她来。
他的声音像一颗颗糖。只是，她已不再是爱吃糖的小女孩了。
半个小时后，她出现在他面前。几天后，当男人愤怒地骑上她光滑的身子，用力地扼紧她喉咙时，她轻笑起来。她看见石英钟的指针在墙壁上滴滴嗒嗒，像一把不紧不慢的刀，将时间一点点切掉。
把因果堪破，万般滋味，尽付一笑中。
我爸我妈以后会找不到我的
有一个人，是七岁大的女孩。父母亲都是地下党，因为革命工作的需要，把她托付给村庄里的大婶。记得爸妈模样的小女孩有时会问大婶，我爸我妈上哪儿呢？憨厚的大婶安慰女孩儿说，等打完仗，爸妈会立刻来接你的。
那年，日寇扫荡，凶狠地屠戮了一个又一个村庄。
大婶所在的这个村庄也没有逃过这场劫难。枪声不断响起，不断有人跌倒。大婶与小女孩被推至村头池塘边。大婶绝望地想把女孩藏在胁下。
但似乎已经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事的女孩儿突然跑到一个扛着歪把子机枪的鬼子前，眼泪汪汪地喊了一声叔叔，然后说，等会不要把我扔进池塘，就留在岸上，好吗？要不，我爸我妈以后会找不到我的。
孩子，如果别无选择，你还是跌入水塘吧，给一直找不到你的父母留一个梦想……
他突然明白了母亲为什么不开心
有一个人，是孀居多年的母亲一手带大。
他很孝顺，想买大屋让母亲住，早日搬离那座人声嘈杂污水四溢地处市郊的四合院，就努力工作，每天裹一身朝霞，披一肩星斗，辛苦了很多年，终于在市中心的花园小区买下一套豪华公寓。母亲脸上的笑容只出现了几个月，脾气反而日见古怪，经常唉声叹气，一个人嘀嘀咕咕，还因一些琐碎的小事对他发火。
他百思不得其解，去问做医生的朋友。说可能是更年期综合症。他买回一大堆“静心口服液”。母亲喝过几支，不愿再喝，说有药水味。朋友又说，是不是她老人家想找个伴？他一想，也是，就为母亲牵起红线。母亲却不领情，反而说他是打主意赶她走。他觉得冤枉，母子俩因此口角了几次。
这天，他在屋子里生闷气。母亲在里屋摸索，可能是想缝衣裳吧，找出一根针，高举起来，再用牙齿濡湿线头，眯着眼试图把线穿过那针。阳光在母亲脸上流淌。母亲整个人就像被一层皱巴巴的老树皮裹着。他在门缝里瞧见，心头一热，进屋，从母亲手里拿过针线，穿好。母亲眼里似乎有泪光，一闪，便消失在深深的皱纹里。母亲瘪起嘴，开始唠叨起住四合院的那些年，当他出门工作时，都有谁谁谁曾为她穿针引线。
他突然明白了母亲为什么不开心。过了几个星期，他卖掉了这套豪华公寓，在市郊四合院附近买下一套经济适用房。
房子越大，心也越发孤独了。终日奔忙的人哪，你到底有没有整明白，自己到底需要什么？
泪如雨下
有一个人，妻子貌美如花。
他家隔壁住着一对夫妇，男的温文儒雅，戴副金边眼镜，女的性感迷人，爱穿旗袍。两家的关系很不错。当然他并不知道这对夫妇的职业。
有一天，他发现妻子与男人勾搭成奸，便想报复，乘着酒意，强奸了女人。女人激烈反抗。他失手打瞎女人的一只眼。这够得上故意伤害罪。他感到害怕，收拾行囊，迅速离开这个城市，独自在外面飘泊。
过了一些年，他偶然遇上瞎眼的女人。女人躺在污水边，旗袍被撕裂，浑身伤痕，鲜血淋漓。一伙不良少年抢走女人的手袋，还殴打她，并用匕首捅伤了她。也许是因为一颗愧疚之心，他把女人送入医院。但已经回天乏术。女人快死了。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女人告诉他，他妻子爱的人是他。男人不过是用药物控制着她。男人是畜生。女人哀哀地说。
他后悔不迭，回到那个城市。他曾经的妻子已经和男人住在一起。他祈求妻子的原谅。他妻子说，她是心甘情愿与男人好的，准确说，是她勾引了男人。女人不过是恨她抢走男人，就与他开了这样一个恶毒的玩笑。
他不信，现实由不得他不信。他妻子的眼神是那么冰凉冷漠。
他想死，于是服毒，结果被人救了；再上吊，又被人救了。他干脆驱车直奔山崖下。他还是被人救了，并立刻被送入最好的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他失去了一条腿。他用手猛力敲击假肢。他不明白老天为什么不肯让他死。
他出了院。奇怪的是，有人替他支付了全部的医疗费。他去寻找这个躲起来的蹊跷恩人，最后却发现女人并没有骗他。男人是无恶不作的黑道大哥。穿旗袍的女人其实只是男人众多情妇中的一位。当年，男人用药物迷奸他妻子后，他妻子就想死。男人就威胁，说她若死，便去杀了他。他妻子这才忍辱偷生到现在。他妻子一直深深地爱着他。救他的人其实就是他妻子。
“他活着，我就与你在一起。他若死了，我就立刻去陪他。”
他戴着窃听耳塞，听见了妻子对男人说的话，不禁泪如雨下。
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又是怎样的爱支撑着她忍辱偷生，只为了爱人的生命无虞？“他若死了，我就立刻去陪他。”其实从她屈意委身于恶霸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死了。但她的爱活着，并将永生。
狗男人
有一个人，她还很美，可毕竟年轻，某天，她遇上一个狗男人，在他一番甜言蜜语下，不禁对未来充满憧憬，于是说，你爱我吗？
狗男人说，爱，爱得要命。
她说，我们会结婚吧。
狗男人说，会的，当然会，我们还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宴席，办两场婚礼，一场中式的，你穿旗袍，我们拜天地拜父母拜亲朋好友；另一场是西式的，十辆卡迪拉克浩浩荡荡穿过城市中心在一间有喷泉的小教堂前停下，你穿一身洁白的婚纱款款走下。我们交换戒指，神父问，你愿意做我一生的新娘吗？你说愿意。
她心迷神醉再问，那我生下孩子变成黄脸婆了，你还爱不爱我？是否会像小说里描述的那些薄情郎把我抛弃另结新欢？
狗男人指天发誓，不，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美的，这个字只因你存在。海可以枯，石可以烂，我对你的爱，永不会改变。我这一生只愿意俯伏在你的脚下，吻你的裙边、鞋儿、你践踏过的泥土……
她被深深打动，目光瞟向不远处的灯红酒绿，又问，你会给我买房买车吗？
狗男人说道，会的，买一间别墅，带游泳池的。买辆奔驰，再买辆宝马，坐宝马开奔驰嘛。要不，还买辆宾士，就摆着看。图个眼睛快活。
她笑了，突然看见商店门口挂着的风铃，伸手一指，那你现在把它买下来送给我好吗？
狗男人慢慢皱起眉头，啊，要风铃干啥？这玩意又当不得饭吃。再说，这是小女孩的玩具，整天乱响，你不嫌烦别人都会以为你弱智……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比较愚蠢的狗男人，鱼儿还未吞饵，就忙不迭收钩。本性暴露无遗。她若嫁给他，只怕新婚翌日就得被他当成沙包拳打脚踢。她离开了狗男人。过了一些日子，她遇上了第二只狗男人。这只比较聪明，二话没说，立刻买下在商店门口挂着的风铃，并在把它递给她时悄悄地握紧她的小手。
抓住女孩的手，也就几乎抓住了女孩的心。牵手这回事，一向意味深长。于是，她不无惊慌地小声地说，你放手。
狗男人微笑不语，温柔地但也牢牢地不容拒绝地抓着她的手。
她又说，你放手，你抓疼我了。
狗男人仍然不放，嘴里说道，你不愿意我一辈子牵着你的手吗？多少次，我在梦中轻唤你的名字，你的名字就像小鸟一样在我心底轻轻鸣叫。我爱你，爱你清彻的灵魂玉石般的脸庞。梁祝的蝶、西厢的墙、红楼的石、聊斋的狐……这所有的缘加在一起，就是我们的今生今世。
现在的男人说起甜言蜜语真是张口就来连草稿都不必打。女人往往就被这几句屁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