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用事-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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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也一天比一天多。她还与一个报社编辑处了朋友。她很感激亲人为她做的。她想,他在天堂一定会祝愿她好好地活着。
情人节这天,她收到两束鲜花。一捧是编辑送来的。一捧是他送来的。她抱着两捧花,怔住了。她预感到什么。果然,没多久,他与她结婚纪念日,她又收到他的鲜花。她妹妹愤怒了,冲那位送花的小伙子嚷,他到底订了多少花?我们统统不要,你拿去喂猪喂狗都行!
小伙子尴尬地笑,我们开店做生意得讲信誉。
她妹妹讶道,不要都不成?
小伙子想了想,说,当初那位先生可能预料到这种情况,还特别支付了一笔款子,嘱咐我们务必把花亲手交给这位女士。嗯,不瞒小姐,那位先生共预订了二十年的花,每年十束。
妹妹声音愈发高亢,刺得她耳膜都疼。她笑起来,望着鲜花下面那张精致的卡片。什么时候他瞒着自己去一笔一划填写好这二百张卡片呢?他想得可真周到。他在天堂一定很寂寞吧。
这天晚上,她离开了尘世。
亲爱的,我爱你。我这话是要等我死后,还伴着你二十年的。
是什么样的心情去陪伴着他一张张写这些注定在他死后才能发出的卡片?他想垄断她吗?不,这是庸俗人的想法。
他怕她寂寞。
其实他更寂寞啊!她还是明白这点的,所以陪他去了。
他们在天上相逢时,一定还会那样说:亲爱的,我爱你。
这一瞬间竟似已定格
有一个人,是警察。有一年,他回老家探亲,搭乘一辆长途客车。
那是春天,是山路,路两边的山上开满映山红,一簇簇,被雨水洗过。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小花,浅白或粉红,撒在一片蒙蒙绿色里,让那些树枝与草尖,悄无声息地吐出几缕嫩黄。天空略显灰暗,挂在车窗外,不时地,从中,跃出几只翅膀很大的鸟。车在悬崖边行。鸟在悬崖上飞。真美。
他微笑起来,感觉身体似乎正与自然发生和谐微妙的共振。许久的疲惫一扫而空。他做了一个扩胸运动,这才惊觉身边不知何时已多出一个眉眼如漆肤色细白似莲的女孩儿。他冲她笑。她低下头。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上帝对她真慷慨。他感慨着。突然,斜刺里飙来一辆黑色奥迪,逼停客车。几个眼睛出血凶神恶煞般的年轻人上了车,几双眼往车厢内一扫,就盯住女孩儿。其中一个大步迈来,劈手拽住早已惊恐万分的女孩儿的头发就往外拖。
女孩儿顿时惨叫起来。
他们也未免太不把自己这个警察放在眼里吧?他蓦然站起,叼住那男人手腕,一拧,扳住,发力,往前送。那男人端得好身手,夷然不惧,五指叉开,手掌上翻,下拍,迅速握成拳,笔直轰来。男人中指上那枚戒指竟然生有尖刃,就在他手臂上一划。血溅出来。他倒吸一口凉气。这男人绝对受过专业格斗训练,且阴狠狡毒。自己不是他们这些人的对手。
男人这才瞥了眼他的警服,沉声喝道,别管闲事。他扬起眉,我是警察。国有国法。男人冷笑,嘴角那条刀疤往上跳,说,警察也管不了我打老婆吧?他愣了。旁边几位乘客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清官难判家事务。他犯起难。那女孩儿涌出眼泪,喉咙里咯咯有声,唇咬得雪白,起身,往外走。男人冲他一点头,转身跟去。他叹口气。
他突然看见那女孩儿猛地甩开一个年轻人的手,纵身跃往悬崖下。
这一瞬间竟似已定格。
他回到老家,打开行囊,赫然发现一封信,字迹娟秀,有几行模糊不清,应该是被泪水洇过,上面记述了一个犯罪组织拐卖妇女强逼卖淫的恶行,还记述了一个女孩儿对一个男人的爱与绝望。
他会同当地警方破了案,立下一等功。他问已穿上囚服的男人,为什么不放她走?男人没吭声,凉嗖嗖的目光让他毛骨竦然。他跑去女孩儿跳崖处点燃三柱香。他没再做警察了。
当真伪善恶都不能分清,强弱悬殊令你望而却步的时候,你敢说,你是正义的化身?
面壁思悔,能承认失败的,就别拿威严的外套去粉饰自己了。
踩在蝴蝶翅膀上
有一个人,人近中年,是政府职员,生活贫乏单调。
他惟一的爱好是每天躲入地下室制作冲浪板。地下室里堆满各种木材与工具,还有一台电视机。电视机边搁满各种冲浪比赛的影碟。
当他还是少年,从电视上屏幕上看到这种运动时,就被那蔚蓝色的浪以及那几个在浪尖浪谷间飞翔的身姿所深深吸引。但他并未冲过浪。他所在的这个城市只有一条河。河面终日飘浮着肮脏的废弃物以及大块机油。虽然他一直渴望能有一日去那真正有浪的海边驾驶自己亲手制作的冲浪板。可生活始终未给他机会,并不停地折磨他。
妻子红杏出墙早已不是秘密。他对此保持缄默。他知道自己无法提供她想要的那种饱含激情的生活。况且每个成人都有选择的权利。让他更为心烦意乱的是他惟一的儿子。儿子是街头问题少年,每天不拿正眼觑他。
这一天,因工作上的冲突——尽管他已很小心地去避免——一个因出身背景得以占据办公室主任位置的年轻人恶毒地嘲笑他,并用极下流的词汇谈论他妻子。在一片哄笑声中,他揍了年轻人。为此,风暴大了,他失去了工作二十多年的岗位。他来到大街上,他看见儿子正被一伙拿刀的少年追赶。他试图去阻止,结果肩背上各挨一刀。他一个人挣扎着来到医院。令人绝望的是,医生在治疗时发现他身患绝症,且已至晚期。他只剩下几个月的生命。
他决定去完成自己从小到大的梦想。他没有将自己的病情告诉妻儿。他请求他们与他一起去海边。这是他现在惟一能给他们的。他爱他们。
爱应该是竭尽所能地付出。
他踩在冲浪板上。那浪,一起一伏,在落日下发光,像一只只振翅飞高的蝴蝶。他踩在蝴蝶金色的翅膀上,动作是那样灵巧自如。这些动作,他在想像中早已做过千万遍。他教会了儿子冲浪。他也在一个月圆之夜与妻子回想过当年的缠绵。是什么改变了我们?又是什么正在我们的前头等候?
他吻了熟睡中妻子绯红的脸,把早已写好的一封信搁在儿子床头。他重新踩回在冲浪板上。月光让蝴蝶的翅膀黑闪闪。他消逝在海浪声里。
是什么改变了我们?又是什么在前方等候?都不管它,乘着你梦想的翅膀冲浪吧,在期盼已久的精彩纷呈中,总该找到些生命的价值。
他被一枪击毙
有一个人,是市机械厂工人,身高臂长,有的是力气与钣金技术,但只能艰难度日。为养家糊口,他妻子在街头摆摊卖水果。
劳碌的生活把心脏捏成一小团。他在社会的最底层挣扎,凡事能躲就躲,从不惹是生非。生活是让人胆战心惊的。谨慎至少能苟全性命。他七岁大的儿子就嘲笑他是一只老鼠。他把儿子扛上肩头。他爱妻儿。为此,他甘愿付出所有。
那天,他带儿子去市新建的公园坐过山车。疯狂旋转的天地让他儿子突然晕厥。他赶紧把儿子送入医院。晴天霹雳,儿子患有先天性脑瘤,必须立即手术才能保住性命。而这笔手术费就算他们倾家荡产也拿不出来。
他与妻子泪流满面。为筹钱,他妻子瞒着他去夜总会找当年一起做小姐的姐妹借钱。不幸的是,包厢里一个醉酒的年轻人因为试图往他妻子喉咙里灌酒,遭到拒绝,兽性大发,殴打了他妻子,并往他妻子脸上撒尿。警察来了。他得知了妻子曾经的秘密。
在派出所里,他遇见那位要替他儿子主持手术的外科主任。原来,年轻人是外科主任的儿子。麻烦大了。派出所所长曾经的女友被年轻人欺骗糟蹋后自杀身亡,这回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年轻人,就要求他妻子指控年轻人犯有暴力伤害罪。显然,派出所所长也知道他儿子的事,还告诉他们,若不肯指控,非要说身上的伤是自己跌伤,他妻子将被视作小姐送去劳教。
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妻子。牺牲哪个?
他妻子被送去劳教三年。年轻人耀武扬威地出来了。他现在惟一的希望是,外科主任能实现救助儿子的诺言。但老奸巨滑的外科主任并没有把曾许下的诺言当一回事,不断推诿,说可用作救助他儿子医疗费的科研课题经费尚未获得核准,其本人目前也无力承担这笔巨大的开支。
眼看儿子就要死去,他一怒之下持刀闯入医院绑架外科主任,要求院方马上手术。事态急剧扩大。派出所所长与市里的记者都赶来了。在冲突之中,他不小心误杀一名无辜的护士。罪魁祸首的外科主任却趁乱逃走。他不甘心,去追。他被一枪击毙。他终究未能救得他儿子。
生命如此轻飘……它就是那比鸿毛还要轻的吗?此刻我沉重的心,或许是在试图测量它的价值。
黑暗中的舞者
有一个人,很美,爱跳舞,一直渴望能成为一名芭蕾舞演员,事实上,她也有着这方面惊人的天赋,但有一年,因为车祸,她失去双眼,最疼爱她的父母也因此死去。她伤心欲绝。幸好,时间一点一滴缓解了她的疼痛。
多年以后,她做了一名盲人按摩师,并因为技术优异,声名鹊起。她以为自己会这样一辈子过下去。她也不是没有幻想过爱情,可谁愿意娶一个瞎子呢?
有一天,一个街头少年鲁莽地闯入她的生命。他是各种疯狂的极限运动的高手。他也是少年流氓团伙的头头,足够凶悍,酷爱斗殴,经常与人打生打死。可那年冬天,她不慎掉入满是冰碴子的湖水里时,湖边围满看热闹的人,是少年跳下水救起她。他爱上她。这或许是盲目的,也是纯粹的。
她当然不会接受这位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少年人的爱。
那天,一个流氓头子点名道姓请她去按摩,并且强奸了她。她痛不欲生,就来到江堤边想寻死,少年人再一次救下她。流氓头子正是他的老大。他杀死了暴戾乖张的老大。警察赶来。少年人躲开警察,来到她藏身的屋子,蜷伏在地上。他就要死了。她摸着那少年胸口汩汩流出的鲜血恸然失声。他曾经有过想见到她裸体的强烈愿望。他喃喃地无意识地重复起当时说的话。
她默默地褪下衣裙,松开乌黑的秀发,让它们散落在苍白的双肩上。她扬起双臂,头部后甩,眼里饱含泪水。她开始舞蹈。一条条曲线借助于她的肩、胸、腰、腹,不断地发出微笑,就像一首无限变奏的旋律,忽沉或浮,平折再弯、在滑动轻颤,蓦然生出一瓣瓣花朵,被屋外的月光一洗,竟是无端端的惊艳。
清江水流往东来,终有一日归苍海。夜里得遇桃花开,月色拂动郁孤台。佳人容颜因此白,抚箫更闻鸟语哀。谁见少年轻狂爱,总似山风吹暮霭……
少年平静地死去。屋外的警察安静地听着,没人说话。她曼声而唱。也许真正的舞蹈并不需要借助灯光、音箱、掌声甚至于眼睛。
她是黑暗中的舞者。
这般美丽的舞蹈,才真值拿命去买票,才可得一看。一看死而无憾。
他也真下得了手
有一个人,是山里面出来的,人挺帅,轮廓分明,就是脸有些黑,印堂老暗着。他分配得不好,1990年毕业,学中文,被分回深山里面,这显然让他无法接爱,就去打工。没多久,回来了,别人问他在外面混得如何,他嘿嘿干笑。班却不去上了,整日就泡在舞厅。就这样,在舞厅混了没两个月,就与他老婆打完了从认识到结婚的这场“闪电战”。
婚礼那天,他穿上他丈人从省城买来的西装,样子挺人模狗样。他丈人是财政局局长。大家都说他狗日的好福气。他的爸妈也从山里赶来了。他爸爸盘腿屈在角落里。他妈妈一直在抹眼泪水,见了他的丈母娘,忙不迭地起身,伸出双手,身子前躬,嗓音颤抖,一个劲地说,亲家母、亲家母……样子甚滑稽。他看见丈母娘眼中掠过一丝厌恶之色,右手食指在他妈妈的手掌心轻轻一触,迅速缩回,嘴里虽然也说着亲家母,脸已转向旁边的宾客。
一切闹哄哄的,让人头晕脑胀。他就与老婆回了房间。他老婆是工商局的,娃娃脸,身材很好,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但听说生活作风不好,与很多男人上过床,据说其大腿根部还曾纹有一个男人的名字。当然,这些都是据说,并不足信,比如他也只在老婆大腿部看见过一小块乌黑的伤疤。他在床上和衣躺下。他老婆就在一边小声嘀咕,你家那些穷亲戚咋好意思只包六块钱?一桌六十块钱,还不够烟钱与酒钱。他赶紧陪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