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警界-第1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5岁,因为我不省事,母亲总是在我哭闹的时候吓唬我:“再不听话,警察来抓你了啊!” 每听到这话,我就被吓得蜷缩在自己的小被窝里,闭上眼睛,心里不住地祈祷:“警察叔叔,我听话,你可千万别来抓我!”
10岁,我和小朋友们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大家都爱扮演警察,那时看到警察穿着警服,腰间别着乌黑锃亮的手枪,可真是神气,于是在心里发誓:“长大了,我也当警察!”
15岁,父亲因为嗜赌,经常三更半夜被警察带走,那时的警察在我眼里,仿如抗战时期的伪军,凶神恶煞、形象丑陋。尤其是看到他们对老实的父亲颐指气使的样子,再看着哭成泪人的母亲,我简直恨透了警察。
20岁,我参加高考填报志愿时,提前录取批次里面既有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又有春城市人民警察学校,我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350度近视镜,又看了看录取要求中那裸眼视力必须在5。0以上的字样,无奈的叹了口气,填上了某某经济学院经济系。
25岁,我大学毕业后,因为国家不包分配,我同全国各地的学子们一样,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顶着炎炎烈日,在城市的街头四处找工作,每当遇到红灯,看到交通指挥台上站着的英姿飒爽的警察,在羡慕的同时,心中不禁泛起阵阵酸楚……
'1'
真的,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这辈子我还能有机会成为一名警察。
2002年9月的一天下午,我和女朋友张丹在我租住的房子内索然无味地做完爱之后,我汗涔涔地躺在床上,一边忧郁地抽着烟,一边很认真地对张丹说:“丹丹,我们结婚吧?”其实,这句话我酝酿已久,因为自大学开始,我和张丹已相处了将近七年。七年的时光已经把我从一个毛头小子,蜕变成了一个大龄青年,也把我和丹丹炽热如火的爱情,磨砺成了浓淡相宜的亲情,这一切让我在郁闷之余,不得不慨叹岁月的无情。是的,我都27岁了,父母为了能早一天抱上孙子,总在催促我的婚事。男大当婚,我想我也老大不小了,不能让父母太操心,是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
谁知身边的张丹听了我的话却半天不吭声。我转头看了看她,只见她光着白净的身子窝在我的怀里,丰满的屁股向外撅得老高,脑袋却向里压得很低,像个躬曲的虾米一样蜷缩着一动不动,这和刚才她与我做爱时的活跃劲完全相反。我知道她在有意回避我的问题,就用手勾起了她的下巴,再次十分严肃地对她说:“我们结婚吧,好么?”她终于抬起头,满含感伤地望着我说:“我也想早点结啊,可是我们一没钱,二没房,拿什么结呢?”她的一句话仿若在我的头上浇了一盆冷水,又如拿钢针在我的心上狠狠地刺了一下,一下子让我的情绪低落到极点。是的,她说得没错,我一没钱二没房,拿什么结呢?
我不知道我们国家其它地区都什么风俗,但在我们东北,一般男女之间的婚嫁,都要男方家承担一切。包括买房子,买必要的家具等。城市还好点,在农村,女方家甚至还会索要数目不菲的彩礼,少则几千,多则几万。一户普通人家要是有几个儿子,一路婚结下来基本上会穷得四壁空空,不拉饥荒已经算是不错了。所幸我家只有我一个儿子,我身上一个姐姐已经出嫁,父母在嫁姐姐时良心摆得正,不但一分钱彩礼没要,还陪送了一台电视机。
虽然我大学毕业已将近5年,但是由于没有固定工作,过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所以挣那点钱能够填饱自己肚子已经不错了。而且,我的父母都是普通农民,这些年供我念书已经花了不少钱,家里的全部收入完全指望着那可怜巴巴的一垧七亩多地,根本就不会拿出更多的钱来为我结婚买房子。倒是张丹家很有些经济实力,可丹丹的父母老早就不同意我和丹丹的婚事,根本不可能为我们投入太多。丹丹总在我耳边唠叨的一句话是:“我爸妈说了,徐阔人倒不错,可光人好有啥用,要么家境好,要么有个好工作,两头总得占一头吧?!” 尤其让我感到难过的是,那天我去丹丹家给未来的岳父过生日,当时我一咬牙花120元买了双层的大蛋糕,又在农贸市场选了两条3斤重的红鲤鱼,自以为已经很拿得出手了,因为我爸过生日的时候我也没这么隆重过。但到了丹丹家才知道,丹丹的大姐夫表示了1000元钱、二姐夫拎了2瓶五粮液,相比之下我拿的这点东西显得无比寒酸。吃饭的时候,丹丹妈的一句话刺激了我,她说前两天又有给丹丹介绍对象的,是财政局局长的儿子,在政府上班,但是她借口丹丹有对象给回绝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总觉得丹丹妈的意图很明显,分明在影射她女儿找我这样的男朋友是受了委屈。的确,她三个女儿,大女儿找的对象是开沙场的,资产数百万;二女儿找的对象在税务局工作,待遇也不错;而我只是一个保险公司的业务员,工作不好,家里也不富裕。
那顿饭我吃得很没味道,但是又不好意思提前下桌。勉强陪着大姐夫、二姐夫喝了几杯酒,我就借故喝多了,跑到其它房间憋屈去了。丹丹随后跟了进来,她攀在我的身上亲吻我:“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妈刚才说的那些话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生气!”丹丹是个极端聪明的女孩子,我的所思所想始终逃脱不了她的眼睛。我说:“哪能呢?我怎么会那么小心眼!”我一边回答着,一边在心里暗暗运气:“操,我穷能怨我么?谁他妈的不想有体面的工作、丰厚的收入,不用你们瞧不起我,迟早我要做出个样子来给你们看看!”
我是在晚报的第三版发现招考公告的,字体虽然不大,但是对于我来说却异常醒目:省人事厅和省公安厅面向社会统一招考人民警察,年龄要求30岁以下,身高1.70米以上,大专以上学历,身体健康,体貌端正,裸眼视力在5.0以上。我看了一下附表,其中给了我们榆林这个县级市30个名额。我觉得这对我是个好机会,我应该尝试一下,万一考上了,这绝对能让我在丹丹的家人面前扬眉吐气。
老实说当初高考时,我没想报考警校,那时一门心思要考重点来着,再加上自己戴着350度的近视镜,瘦得跟猴子似的,怎么都觉得体检不会过关。虽然最终高考成绩下来,我打了498分,远远超过警校的录取分数线,但离重点还差得很远,无奈之下只上了一个大专。咳!这就是命运啊,你不服气都不行。而今富有戏剧性的是,我却要走过去的老路,报考7年前我没有报考的警察职业。这让我不由得深叹一口气:是啊,人生中总会有无数条道路横亘在你的面前,你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根本就不知道哪里是终点,哪里是起点!
[2]
报名那天,我没有和保险公司请假,也没有告诉丹丹。我揣了个心眼,本来考上的机会就不大,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考不上怪丢人的。我穿着推销保险时常穿的那套深蓝色西装,脚踏着一双黑色皮鞋,人模人样地来到了报名地点春城市人民警察学校。一进大门我就心凉了半截,只见前来报名的考生是人山人海,那高级小轿车停满了警校的大门口。经常听人们议论说警察不是上等职业,狗屁!不是上等职业还会有这么多人削尖了脑袋往警察队伍里钻?现在某些人真是虚伪得让人恶心,一边嘴里骂着警察心黑手辣,一边巴不得能结交几个警察朋友来作靠山。尤其那些当官的、有钱的人,很多都想方设法把自己的子女安排进公安局,说白了还不是看中了警察手里的特权吗?
终于排了好长时间的队,交了70元报名费,领了3本复习资料,然后被通知马上要进行体能测试。测就测吧,我随着人流来到了大操场,这时才发现自己真的很蠢,别人体能测试都穿了运动鞋,只我一个人西装革履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体能测试总计有四项内容,其中引体向上、20米往返跑、立定跳远都还好说,可苦了我还要跑1000米。我至今难忘那样的镜头,我穿着碍脚的皮鞋,将那西装袖子高高挽起,像个大傻bi似地在烟尘四起的操场上一路狂奔……那时我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命运之神就在我的眼前,我一定要牢牢把握住它!1000米终于被我坚持着跑了下来,我被累得气喘吁吁,坐在地上动弹不得。由于年岁渐长,再加上好久没运动了,这1000米跑起来还真是吃力,想当初20岁时跑3000米都像玩似的,还好我们一组20个人,我跑了第七,顺利过关。终于盖完了体能测试的最后一个章,我才知道原来体能测试四项内容,只要通过两项就算合格了,我操他奶奶的,也没有人通知我一声,而我却傻乎乎的将四项全部通过,差点没把我累死!
回到租住的房子里,我一头栽倒在床上。丹丹问我:“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副样子?”我说:“我帮警察抓小偷了,不过没追上!”丹丹拿眼斜觑我,揶揄道:“就你那熊样还能抓小偷,看到小偷在偷东西你都不敢吱声。” 是的,我和丹丹有那么几次逛街,看到有人在偷东西,丹丹指点给我看,暗示我该怎么办?我每次都拉着她的手赶紧走开了,嘴里还说:“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因为这,我一直在丹丹眼里被视为狗熊。其实我也想见义勇为,但我又怕给自己惹上麻烦,万一那小偷手里拿着刀子捅我两刀怎么办?而且现在见义勇为的大环境不好,如果我冲上去了,周围的老百姓跟着我一起上还好,人多势众的肯定能制服窃贼,若是人们只是围着看热闹不帮我,那我岂不是惨了啊?这样的事情我都遇到过好几回了。
听了丹丹的嘲讽,我没有吭声,心想:“你等我考上警察的,我一定当你面抓几个小偷给你看看!”
警察笔试总计考三门课程《行政职业能力倾向测验》、《申论》和《公安基础知识》。前两项还好点,在我看来《行政职业能力倾向测验》就好像脑筋急转弯,《申论》说白了就是作文,都是我的强项。但《公安基础知识》完全是死记硬背的条条框框,不好好复习根本就不行。那些日子,我每天就像做贼似的,这边和丹丹撒谎说去单位上班,那边却和公司撒谎说出去拉保险,其实我是一头扎到图书馆里拼命背书。近一个月的时间,我的心思都用在了复习应考上,冷落了丹丹,也冷落了工作。因为在我看来,无论是丹丹,还是工作,眼下都没有考试重要。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我考不上警察,我和丹丹的婚事还是遥遥无期。而一旦考上了,她家里人看我小伙子行,还有了好工作,一定会同意我们的婚事,说不定还会出钱为我们操办婚礼呢。至于保险公司的那份工作,明白人都知道,那破工作不要也罢,300元的底薪,拉到保险了有提成,拉不到保险开那点钱连饭都吃不饱。
一个月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笔试的日子。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是2002年10月5日,早上我起了个大早,7点钟忽然接到丹丹兴冲冲打给我的电话,说她托人为我找了一份送外卖的活儿,可以利用业余时间做,每盒提成5角,弄好了一天也能赚个10块20块的。我听了之后斩钉截铁的回答说:“不!我不做,送外卖多丢人啊!”丹丹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小会,然后冲着话筒骂道:“你不做这个做什么啊?瞧你穷得叮当响,还装什么清高?就你这德性,跟着你我得受一辈子穷!” 我听了之后,气不打一处来,也冲着话筒大声嚷嚷道:“嫌弃我穷?那你就别跟我处了啊,你跟别人去啊!我就不信没你我徐阔还能打一辈子光棍不成?”电话那边,丹丹一下子就被我气得哭出声来,声嘶力竭地喊道:“不处就不处,你以为你自己是谁?谁在乎你啊!”说完咣当就把电话撂了,那力度震得我耳膜嗡嗡直响。早上8点钟,我回到保险公司,去财务科领工资,打开来一看,才468元,我问会计:“怎么这么少啊?” 他说:“你这个月的业绩为零,那168元还是以前的业务提成呢!”我灰溜溜地走出了单位,一声不响地坐上了赶往考场的出租车,忽然感到我的天空一片灰暗,我似乎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只有误打误撞地往前行,这样的人生让我感到些许悲壮,但我又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这时如果我是一个诗人,我宁愿做一首直抒胸臆的落魄诗句,来发泄自己的愁闷情绪。可惜我不是,我张了张嘴,吟出的却是下面一段狗屁不通的话:
踯躅于尘世间,
我命天生贫贱。
着一袭麻布青衫,
向往富贵金钱。
可悲!可叹!
又有谁人怜?
2002年10月5日上午9点,我终于准时坐到了全省公安机关招录人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