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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宫泽贤治童话 作者:宫泽贤治-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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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妮莉在那一带哭哭走走的,牧场主人心生怜悯,带着妮莉回家让她照顾家中婴儿。然后妮莉逐渐能做各种工作,三、四年前终于和牧场主人的长子结婚了。 

  妮莉又说,往常总是必须将厩肥迢迢运到远处的农田,很辛苦,但今年因为上空降洒了肥料,所以不但能将厩肥储存在附近的芜菁田里,连远处的玉米田也大丰收,全家都很开心。她又解释说,她曾和主人的长子到那座森林看过好几次,可是老家已成废墟,也探听不出布多力的去向,每次总是失望而归。昨天恰巧牧场主人在报上读到布多力受伤的消息,她才能到这儿与布多力重逢。布多力和妮莉约定好,等布多力痊愈后一定到她家拜访,并向牧场主人回礼,妮莉才告辞返家。 九 卡尔保纳多火山

  之后的五年,布多力过得非常幸福。也拜访过红胡子主人家回礼好几次。 
  红胡子主人年纪相当大了,却依旧神采奕奕,那以后他曾养过一千多只长毛兔,也曾把稻田改成专种红甘蓝的菜园,喜爱冒险的性子如常,不过生活似乎始终还不错。 
  妮莉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每逢冬天农闲期时,妮莉会把儿子打扮成小农夫的模样,与丈夫双双到布多力家来小住几天。 

  有一天,往昔曾跟布多力在养天蚕主人手下干活的某个工人,来造访布多力,告诉布多力说,他父亲的坟墓就在森林最深处的一株榧子树下。据那个工人说,原来养天蚕主人在第一次到森林时,曾巡视了整座森林,那时就已发现布多力双亲冰冷的尸体,所以他瞒着布多力悄悄将尸体掩埋起来,还在其上插上一枝桦树树枝当标记。布多力听闻这消息后,马上偕同妮莉一家人赶往工人所说的地点,并为双亲建造了一座白色石灰岩墓碑,以后每当他路过那一带时,必定绕到父母墓前祭拜一番。 

  然后在布多力二十七岁那年,又出现了往常令人惊恐的冻灾可能降临的征兆。气象局根据太阳以及北方海域结冰的状况,于二月发出警讯预报。预报逐步成真,辛夷花不开花,到了五月竟还连续十天都是雨雪交加的反常气候。大家想起以前的荒年,每天过得心惊胆颤。古伯大博士也经常和气象局、农业技师们商讨对策,或在报上发表意见,但似乎也对今年的冻灾束手无策。 

  到了六月初,布多力眼见秧苗还是黄嫩嫩地,树木也不发芽,日子过得简直如坐针毡。若不想办法阻止,不论是森林或平地,都将出现很多像当年布多力家人那般亲离子散的人。布多力不吃不喝地思考了好几夜。一天晚上,他造访了古伯大博士的家。 

  “老师,如果大气层中的二氧化碳的含量增加的话,是不是会让气候变暖和?” 
  “大概会吧。自从地球形成之后,迄今为止的气候几乎可说是都由空气中的二氧化碳的含量决定的。” 
  “如果卡尔保纳多火山现在爆发的话,能不能喷出足以改变现在这种气候的二氧化碳的量?” 
  “我也计算过这个问题。那座火山若现在爆发,喷出的二氧化碳应该会立即与大循环上层的风混合,裹住整个地球。那样就能阻挡下层空气与地表散发出热气,让整个地球的气温平均可升高五度。” 

  “老师,不能让那座火山马上爆发吗?” 
  “应该可以。可是,进行这项工作的小组,最后得留一个人下来,那人将逃不出来。” 
  “老师,让我来做这项工作。请老师向潘内技师建议允许我去做。” 
  “不行。你还年轻,而且目前没人可替代你的工作。” 
  “像我这样的,以后可以出现很多。甚至会出现比我更能干比我更杰出的人,开心地把工作做得更美好。” 
  “我没法跟你商讨这事。你去问潘内技师吧。” 

  布多力回来后,马上征求潘内技师的意见。技师点头同意: 
  “这是个好办法。不过,这工作我来做。我今年已六十三岁了,若能死在自己的工作岗位,死也瞑目。” 
  “老师,这项工作的成效还不太确定。即使一次就引爆成功,但喷出的气体很有可能被雨水吸收掉,也有可能一切都不能照计划进行。如果老师这回牺牲了,谁来指导善后问题呢?” 
  老技师无言地垂下了头。 

  三天后,火山局的船匆匆赶往卡尔保纳多岛。工作小组在岛上建造了好几个高台,电线也连好了。 
  待一切都准备妥当后,布多力让众人搭船回去,自己独自留在岛上。 

  第二天,伊哈特卜的人们发现蓝天混浊成绿色,太阳与月亮都变成棕褐色。三、四天过后,气温直线上升,入秋时的收成则大致与往年差不多。这年冬天,有许多本来会像故事开头那般展开的布多力的爸爸与妈妈,许多本来会离散的布多力与妮莉,均有热腾腾的食物可吃、有明亮的柴火可烧,快快乐乐地渡过寒冬。 

 
风又三郎

九月一日

  呼!呼隆!哗哗!呼! 
  狂风呼啸 
  吹落了青核桃 
  也吹落了酸木梨 
  呼!呼隆!哗哗!呼! 

  在山中溪涧岸边有所规模很小的小学。 
  学校里只有一间教室,但学生从一年级到六年级俱全。操场面积不过网球场大小,只是后面紧靠着长满草丛的小山丘,山上还有许多栗子树。操场的角落又有个岩洞,终日不停涌出清凉的泉水。 

  九月一日早晨,天高气爽。蓝天下清风阵阵,阳光洒满了整个操场。两个穿着黑色雪裤的一年级学生,绕过河堤来到操场,一见四下无人,便争先恐后地喊道: 
  “哇!我们第一!我们来得最早!” 

  两人兴高彩烈地穿过校门,往教室里一瞧,同时愣在原地,彼此望着对方发起抖来。其中一个更是放声大哭起来。因为他们看到静悄悄的教室里,最前排的一个座位,竟然端坐着一个素不相识、满头红发的孩子。而且他坐的那个位子,正是那个大哭起来的孩子的座位。另一个孩子也几乎要哭了出来,但他强忍着眼泪,瞪大著双眼怒视着那个红头发孩子。正在这时,从河的上游方向传来几声呼叫: 
  “长——红——栗!长——红——栗!①” 
  随着喊声,只见嘉助夹着书包,像一只大乌鸦冲进操场来。他身后,紧跟着佐太郎啦、耕助啦,几个孩子也吵吵嚷嚷地跑了进来。 
  “他哭什么?你欺负他了?” 
  嘉助站到没哭的那个孩子面前问。这么一问,那个孩子也哇一声大哭起来。大家感到莫名其妙,环顾四周,才发现到那个端端正正坐在教室内的红发孩子。于是,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不一会儿,女孩子们也陆续围拢了过来,却没人肯出声讲话。 

  红发孩子一点也不惊慌,依然端坐在位子上,目不转睛地望着黑板。 
  不久,六年级的一郎来了。一郎像个大人般慢慢地踱过来,看了看大家,问:“怎么了?” 
  这时,在场的孩子们才指着教室内的红发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嚷成一团。一郎先是看了他片刻,再夹紧书包快步走到窗下。 
  其他人也振作起精神跟了过来。 
  “你是谁?上课时间还没到就进教室了?” 
  一郎爬上窗台,探头进教室问。 
  “天气好时,不到时间就进教室会被老师骂喔!”耕助也在窗下助威。 
  “到时候被骂咱们可不管!”嘉助也说道。 
  一郎又说: 
  “快出来!快出来!” 
  然而,那个孩子只是四处张望着窗外和教室,依然把双手乖乖贴在膝上,纹丝不动地坐在原位。 

  他身上的打扮也实在很奇特,上身是一件样子古怪、宽宽松松的灰外衣,下身是一条白短裤,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半筒皮靴②。那张小脸宛如熟透了的苹果,一双大眼睛又黑又圆。一郎看他好像听不懂大家的话,一时无计可施。 
  “那小子一定是外国人。” 
  “他来咱们学校念书的吧!” 
  其他孩子们又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著。 
  五年级的嘉助突然叫道: 
  “我知道了,他是来读三年级的!” 
  “对!对!”低年级的孩子们也想起这件事。唯独一郎歪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红发孩子仍安静地端坐在位子上,愣愣地望着大家。 

  这时,一阵山风猛然吹起,教室内的玻璃窗被刮得咯嗒咯嗒作响,学校后山的萱草与栗子树也随风晃动成一片苍白。教室内的孩子似乎咧嘴笑了一下,身子也微微动了一下。嘉助见状,立刻大声叫了起来: 
  “哇!我知道了!他是风又三郎③!” 
  大家跟着附和大叫时,站在后头的五郎突然尖叫一声: 
  “唉呀!痛死了!” 
  其他孩子纷纷掉头看,原来是耕助踩到五郎的脚趾,五郎火了,正在捶打耕助。耕助也火大地大吼: 
  “你自己不小心,怎么反过来打我?” 
  耕助也想出手打回去。五郎满脸涕泪地又要扑上前和耕助扭打时,一郎赶忙站到中间隔开他们,嘉助也帮着按住耕助。 
  “别打了!老师已经在办公室里了!” 
  一郎边说边回头望向教室,不禁大吃一惊。原来,刚刚还端坐在位子上的那个孩子,竟然无影无踪了。其他人也都感到很扫兴,好像一匹好不容易才混熟的小马被卖到远方,或是好不容易才抓到的山雀又从手中逃掉那般,心情怅然。 

  风又猛然刮了过来,把玻璃窗刮得咯咯作响,后山上的萱草一齐朝溪涧上游翻滚着苍白的波浪。 
  “都怪你们要吵架,看吧,又三郎不见了。”嘉助怒吼着。 
  其他人也在埋怨着。五郎感到很过意不去,忘了脚痛的事,无精打采地缩着肩头站在一旁。 

  “看来那家伙就是风又三郎。” 
  “正是立春后二百一十天来的。④” 
  “他有穿着鞋。” 
  “还穿着衣服呢。” 
  “头发是红色的,那家伙实在很怪。” 
  “你们看,又三郎在我桌子上放了石头。” 
  一个二年级的孩子说道。大家一看,那孩子的桌上果然有几个脏兮兮的石块。 
  “对啦,他还打坏了那块玻璃。” 
  “不是,那是嘉助在暑假前扔石头打破的。” 
  “对啦!对啦!” 

  就在大家吵吵嚷嚷时,老师从玄关走了进来。老师右手拿着一个亮晶晶的哨子,正准备召集大家排队。令人奇怪的是,刚刚那个红发家伙,竟像是帮舞狮人提尾巴⑤那人似地,头戴着一顶白帽,亦步亦趋地跟在老师身后。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一郎首先开口说:“老师早!”于是其他人也跟着开口:“老师早!” 
  “小朋友们早!大家看起来都很健康。好,开始排队。”老师吹起哨子。哨声立刻回荡在山谷对面的群山中,再低沉地反弹了回来。 
  一切又恢复到放暑假之前的样子,六年级一人,五年级七人,四年级六人,三年级共十二人,按年级各自排成一列纵队。 

  二年级八人与一年级四人,各自伸出手,向前看齐。 
  那个红发孩子站在老师身后,用臼齿轻咬着舌头,一直好奇地望着大家。这时,老师叫唤了一声:“高田,你过来。”再将他带到四年级的队伍里,先让他跟嘉助比了比身高,再让他排到嘉助与后面的清代之间。大家都回头津津有味地看着。 
  接着老师又回到玄关前,喊了一声: 
  “向前——看!” 

  随着老师的口令,同学们再度伸出双手重新把队伍列得笔直。可是大家都想看那孩子有没有做好向前看的动作,于是有的回头瞧瞧,有得侧着眼睛偷偷打量那孩子。只见那孩子似乎懂得排队的要领,面不改色地伸出双手,还把指尖举到几乎要触及嘉助的背的位置,害得嘉助感到整个背上一阵搔痒,不停扭动着身体。 

  “放下!”老师又发了口令:“一年级先进教室。” 
  一年级迈开脚步,紧跟着二年级、三年级,依次绕过其他队伍面前,走进门口右边设有鞋柜的教室。轮到四年级开始迈步时,那孩子也跟在嘉助身后,精神抖擞地跨开脚步。走在前面的孩子们不时回过头来看他,后面的孩子们也紧紧盯着他的背影。 

  不多久,大家鱼贯地把木屐放进鞋箱走进教室,按照刚才排队的顺序,每个年级各坐成一直排。那孩子也若无其事地坐到嘉助身后。坐下后,教室内即乱成一团。 
  “哟,我的桌子换了!” 
  “哇,我的桌子也有石块!” 
  “纪子!纪子!你带成绩单来了没?我忘了。” 
  “喂,佐野,铅笔借一下!” 
  “不行啊!你怎么拿走我的笔记本?” 

  这时,老师走进教室,同学们吵吵嚷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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