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粮仓-第13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米河:“对,是《状元策》!”
王虎林:“看了这本书,就能考上状元?”
米河:“就是考不上状元,也能做出状元该做的事!”
王虎林惊声:“米少爷,这本书……真这么神?”
米河把书从怀里掏出来,递进栅去:“你要是想看,就留下!”
王虎林接过书,惊喜:“这么说,谁看了这书,谁就能办得成……办得成状元郎办的大事了?”
米河:“办得成!”
王虎林声音微颤:“这么说,米少爷你……你已经看完了这本书,就能像……
像状元郎那样办事了?“
米河:“能!”
王虎林突然一挥胳膊,身后便响起一片重重的膝盖跪地声。
米河吃了一惊:满满一牢的佃户都对着他跪下了。
佃户们跟着王虎林齐声喊:“米状元!要给钱塘县的种田人申冤哪!”米河惊声:“申冤?你们……都有冤情?”佃户们声泪俱下:“都有天大的冤情!”米河:“快说来听听!”
那牢头早已不耐烦,一摆手,两个行役过来,挟着米河就往过道出口拖去。佃户们扑喊:“米状元!米状元!”
米河挣扎着回头,大声喊道:“从前,有个状元,叫陈亮,他说:”不知冤狱者,不知民贵也!‘你们等着吧!我米河会替你们申冤的!“
他的声音一直响到过道的大门外。
卢焯脸无表情,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突然,米河从街役手中挣脱了,又奔回牢门边,双手抓着栅栏,对端坐着一动不动的卢焯大声道:“这位先生,谢你送我一截扎辫的绳子!你的手,真巧!”
卢焯的嘴唇动了动:“不,你该说我的手真糙!——走吧!后会有期!”
米河点头:“后会有期!”
定格。
第5集
1.衙门外。日。
两个衙役将米河从大门里推出来,米河跌跌撞撞下了高高的石阶。他的辫子已散了,撩开披眼的长发,抬脸看天。在他内心,此时也许已经涌动起一股从未有过的使命感。天上,太阳白晃晃的刺目。他揉着膀子,想着自己该往哪儿去,该去办些什么事。他突然看见小梳子骑坐在石狮子的背上,笑起来,喊问道:“小梳子,你怎么在这里?”小梳子正用她的那把翠绿绿的碧玉梳子“梳”着石狮的“头发”,不拿眼看米河:“我怎么不能在这里?”米河打量着小梳子的举动,惊声:“你在给石狮子梳头?”
小梳子突然抬起脸,脸上挂着泪痕:“石狮子刚才说,你会平安出来的,我得谢它这句话!”
米河怔怔的:“这么说,石狮子也是会说话的?”
小梳子破涕为笑:“呸!我又不是你,怎么会跟石头说话呢!我在骗你呐!”
她跳下石狮,拉着米河的手就走:“米少爷!快走,有人等着给你接风呢!”
米河:“给我接风?谁?”
小梳子:“保你出牢的人。”
米河:“到底是谁?”
小梳子:“王凤林!”
2.城门口。日。
米河快步走向城门,大声说着:“不去!不去!我米少爷从不受请!”小梳子紧跟在米河身后,喘着大气道:“书呆子!你想想,要是王凤林不让许三金把那两只金镯子送回首饰铺,还逼着许三金到县衙赔了一桌酒菜,递了他自己的保帖,你能出牢门么!”
米河发起怔来:“你的话,是真的?”小梳子斜背在身上的大布袋一颤一颤的,身子猛地一扑,从背后一把吊在米河身上,柳眉弯弯,笑得十分媚人:“米少爷,我给你打条大油辫,使死你!”
3.运河高岸。
阳光鲜亮地照着河面,波光粼粼。米河坐在河堤上,小梳子在替他梳着发辫。
清清的河水上映着两人的倒影。渐渐的,米河的散发被打成了一根又粗又亮的大辫。
河面上,逐渐显出了米河英气逼人的脸庞。
小梳子的手停下了,呆呆地望着河水里倒映着的米河的脸。
“小梳子,”米河道,“我想问你件事。”小梳子在发怔,没听见。米河:“小梳子,我真有件事要问你。”“什么事?”小梳子惊醒过来,“我听说,杭州知府孙大人只要一到钱塘县收漕粮,钱塘县的老百姓就能得到三大好处。”
“哪三大好处?”
“秤大、斗大,脚大。”
“你真笨!”小梳子生起气来,“是谁在糊弄你?”
米河一愕:“糊弄我?”
“秤大、斗大、脚大,这哪是三大好处,分明是三大祸害!”
米河惊声:“三大祸害?此话怎说?”
小梳子:“我说了你也不信。往后,只要你不回到你家阁楼去,这种事,你少不了能亲眼见上!我问你,你要是见了祸害人的事,会怎么办?”
“这还不容易?按大清律办。”
“什么叫大清律?”
“大清律就是治罪的法典。”
“做官才能给人治罪哩,你是个逃出书楼的秀才,不是官。”
米河笑了:“我会做官的。”
小梳子忍住笑:“几品的?”
“几品的?”米河一脸认真,“要品级何用?——做无品官,办有品事,这才是好官。”
小梳子:“做官没有品级,就好比做男人没有辫子!”
“这话不对。”米河双目放着光彩,“小梳子,你记着,我米河……不管有没有官做,都是要办大事的!”
小梳子默默地点了点头:“米少爷,其实,你一出县大牢,我就看出你要办大事了。”米河:“你说得对,我米河命中注定要办大事,办天一般大的事,天一般大!”小梳子嗤的一笑:“你刚才走出牢门的时候,我就看出你像……像一幅画。”
米河:“一幅画?”
小梳子:“一幅门神画。”
“门神画?”米河笑了,“说得好!这幅门神画,早晚会贴在大清国的国门上,你信不信?”
4.凤仙楼上。日。
一桌干鲜果品水陆佳肴的酒席。围桌坐着王凤林、许三金、米河、小梳子。王凤林往酒盅里筛了酒,对着米河笑道:“米少爷好个龙胎虎骨之相!真不愧是二品大臣米汝成大人的公子!——请!”
米河端着酒杯,不自在地笑笑,仰脸一口喝尽,大咳起来,对王凤林道:“你见过我父亲?”
王凤林欠着身:“至今无缘谋面。不过,往后我王二爷上京运送潜粮,或是采买些打槽船的上好木材,少不了要叨扰米大人的。”
米河:“这么说,你是有事要我父亲去办?”
“正是此意!”王凤林将大折扇轻轻一击桌面,“过些日子,我与许三金就要进京一趟,到时候……”
米河突然张开嘴,“哇”的一声,将酒吐了出来。小梳子大口吃着菜,狠狠瞪了王凤林一眼:“米少爷什么都不怕,就怕谁提起他父亲!王二爷连这也不知道么?”
王凤林与许三金面面相觑。
5.楼梯上。
一身破烂袈裟的明灯法师走了上来,一双芒鞋履不震尘。
法师在楼梯口站停,目光寻见了米河,静静地望着。
6·酒桌前。
王凤林给许三金使了个眼色,许三金的脸上堆起了涎笑,道:“如今米少爷是王二爷的朋友,我许三金,也算是米少爷的朋友了!往后,还靠米少爷多多提掖!”
王凤林乘机举盅:“三金兄弟说得好,从今往后,咱们都是米少爷的朋友!”
“朋友?”米河突然发起怔来。
王凤林:“对,是朋友!”
米河打量着王凤林:“不对吧?”
王凤林脸上的肉跳了跳,挤出笑来:“说来也是,我王凤林过去不过是个米镇的穷酸,要不是白献龙白爷看得起我,收我当了他的弟子,我如今没准在谁家的大院听使唤哩,哪敢与米少爷称朋道友呢?再说……”他突然发现米河根本没在听他说话,而是眼睛盯着对面的墙壁,不由一愣,笑问:“莫非米少爷还有朋友要来?”
米河目光迷离,问左右:“你们,谁见了我的……壁上同年?”
“壁上同年?”王凤林回问许三金,“什么叫壁上同年?”
许三金低声:“就是墙上的……影子!”
王凤林更糊涂了:“墙上的影子?这……这是什么意思?”
许三金做了个鬼脸:“米少爷的影子,就是米少爷的朋友!”
王凤林还是不懂,问小梳子:“米少爷真是在找……影子?”
小梳子没理会王凤林,扔下筷,摇了摇米河。米河的目光急切地逼视着墙壁。
墙壁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影。小梳子摇着米河的胳膊,喊:“米少爷!米少爷!”米河由她摇着。小梳子几乎要哭起来:“米少爷,你醒醒!你醒醒!”
王凤林暗暗踢了许三金一脚,沉声:“说,米少爷怎么了?”
许三金在王凤林耳边低语了一阵。王凤林脸上渐渐浮起冷笑:“这么说,我真的是在跟一个疯子喝酒?”
小梳子对着王凤林狠声:“你才是疯子哩!”转向米河,摇着他的肩,“米少爷,别听他的,你没疯!”
王凤林的脸霍地沉下了,站了起来,用折扇打了一把许三金,示意离席。许三金望着一桌酒菜,皱眉:“这……这,这不是还没开吃么?”
王凤林双手一背,径自下楼。许三金犹豫了一下,紧跟而去。米河回过脸来,眼里闪着求问的光亮:“小梳子,我……怎么找不到他了?”
米河突然发现,小梳子的脸上满是泪水。“你怎么哭了,小梳子?”米河问。
7·楼梯旁。
明灯法师默默地看着米河。他朝那墙边走了过去,将手中的念珠挂在了墙钉上,然后转身走下了楼。于是,在那面墙上,念珠长垂。
8.街上。
许三金紧步追上王凤林:“二爷,您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王凤林冷声:“你也太小瞧王二爷了!我王二爷吃遍天下三十六码头,什么时候跟个疯子一块吃喝过!”
许三金:“这是书呆子的样!在阁楼里关了三年,没人说话,找人影儿说,就落下这……这病了。再说,二爷不是还有事求着米少爷的爹么!”
王凤林:“你还指望这疯子在他爹跟前替我办事?别做梦了!没准哪一天,他往河里瞧着自己的影子,喊一声‘同年’,一头就栽进水里,再也浮不起来了!”
没等许三金再开口,王凤林将大折扇一背,快步朝一条花巷走去。许三金迟疑了一会,跟了上去。
9.酒楼上。
米河突然像着了魔,推开小梳子,站了起来,向墙边走去。
小梳子拉着米河的胳膊,淌着泪道:“米少爷!走吧,离开这儿,你的疯病就好了!”米河没有理会,朝着墙上的那挂念珠走去。他走到墙边,取下了念珠。念珠沉甸甸地堆了一手。米河抚着念珠,突然转过身来,对着小梳子大声问道:“小梳子!认得这串念珠么?”
小梳子接过念珠看了看:“认得,是明灯法师的念珠。”
“明灯法师?”米河惊声,一把夺过念珠,拔腿就往楼下跑去。
小梳子喊:“米少爷!米少爷!”
10.运河长堤。日。
米河在漫动着的枯草间奔跑。他喊:“和尚——!和尚——!”
11.田野。
米河在田埂上奔跑。他喊:“和尚——!和尚——!”
12.高高的石拱桥。
米河奔上石桥。桥心,手拄锡杖的明灯法师迎风站着。米河惊喜:“和尚!”
法师的袈裟在大风中哗哗作响,声若铁皮。米河双手托着念珠:“你的!”
法师接过念珠,挂上脖间,其声苍老:“你有三句话要问我。”
米河:“正是!”
法师:“其一,问我从何而来。”
米河点点头。
法师:“其二,问我为什么要说‘赤地千里’。”
米河点了点头。
法师:“其三,问我为什么要把念珠挂在墙上。”
米河又点点头。
法师说罢,念了声佛号,转身朝桥下走去。“法师!”米河喊。
明灯法师回过身,看着米河。米河:“你没有回答我的这三句问话!”
法师沉默片刻,抬手指了指河面上飞着的一只水鸟:“这只鸟之所以会飞来,是因为河里有鱼。”
米河露出笑容:“你回答了我的第一句问话:只要河里有鱼,就会有鸟飞来;鱼儿游到哪儿,那鸟也会飞往哪儿!”
法师用锡杖跺了跺桥石:“这条河上本没有桥,有人要过河,就有了这座桥。”
米河目光一闪:“你回答了我的第二句问话:若是无人想过河,这河上就不会有桥;若是无人相信今年会天下大旱,这大灾之年就不会有解救的办法!”
法师抬头看看头顶蓝汪汪的天空:“云彩在太阳底下飘过,地上才有了云影。”
米河惊声:“法师!你再说一遍!”
法师:“你已经听明白了!”
米河脸上绽露出大悟的神色:“你回答了我的第三句问话:地上的云影,其实就是云彩的影子!墙上的人影,其实就是自己的影子!——你用念珠把我领到这儿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个道理!”
明灯法师慧目放光:“贫僧要是没有看错你,你会收下贫僧的一件东西!”他取出自己的瓦钵,又念了声佛号,捧到米河面前。
米河诧异地接下瓦钵:“莫非法师要将这只食钵送给我?”
法师:“钵中有何物?”
米河看看瓦钵,摇摇头:“钵中空无一物。”
法师:“不,有物!”
米河:“没有!钵中什么也没有!”
法师:“有五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