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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七杀碑-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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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中活僵尸听得又惊又喜,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今夜总算来着,心里还暗笑铁脚板这种人,居然还有头巾气,这也是平日人们称他们为川南三侠,替他们戴上了高帽子,这个侠字便把他们管住了,他们既然放手,我只要马上查明码头上长行船只,暗暗盯住,沿江都可下手,那件宝物,便可稳稳到手,心里一喜,不再流连,忙不及退出墙外,寻着了同来的徒弟,赶回拉萨宫去了。那知道活僵尸听到的一番话,是铁脚板七宝和尚两人唱的好戏,故意说他听的。这几天,川南三侠早已料到拉萨宫内一般匪徒,要走上这条路子,每天一到起更,三侠里面,总有一位登高监视,暗布机关。这天晚上,余飞带着铁拐婆婆孙子仇儿伏在房上隐蔽处所,果见有人探道进身,仇儿立时纵下屋去,悄悄通知铁脚板预备去了,这样,安排罗网,一步一步地做去,等候华山派匪徒自钻圈套。
  活僵尸回到拉萨宫,悄悄地到了自己屋子,换了装束,徒弟们进来向他说:“前面华山派当家,黄龙,和一班同道,正在商量要事,派人好几次来催请师父前往。”活僵尸心里暗笑,他们这班人又在那儿瞎起哄,且到前面听听他们说什么。他大模大样地到了前面黄龙所在,瞧见坐了一屋子的人,正在得意扬扬的高谈阔论,连瞎了眼的虎面喇嘛,手上拿着明杖,也坐在一边。活僵尸一进门,黄龙这班人,真还把他当作人物,处处恭维他。活僵尸高坐上面,便问“你们议论什么?定有好消息。”黄龙说道:“他们去探玉三星,却探到了另外一档事,巡抚衙门派出人来,在城内几家大铺子采办礼物,说是巡抚送新武举杨展的贺礼,细一打听,才知我们这许多日子,都在那件宝物上打注意,没有理会姓杨的小子,这小子却和雪衣娘回了嘉定老家,已经定出日子要结婚了。姓杨的小子,势力不小,连巡抚都要送份厚礼,此刻我们摇天动老弟,说起他和杨小子在白虎口结过梁子那档事,邵巡抚定然感激姓杨的保护了一家老小财宝,才送这份人情了。现在我们暂把玉三星的事,放在一边,大家商量着,先在那杨小子身上出口恶气,姓杨的是嘉定首富,连巡抚都送礼去,这场婚事,排场定然不小,杨小子和雪衣娘志高意满的做新娘新郎,定无防备。我们多备船只,假充进香客商,顺流而下,在嘉定城外等候他们花烛洞房之夜,齐到杨家,搅他个落花流水,人财俱尽,攻打个猝不及防。杨家是嘉定第一富户,也许我们还可来个满载而归,一举两得。邛崃派虽然和杨家有交情,也防不到我们会到嘉定去,而且藉此敲山震虎,先教邛崃派识得我们厉害。”黄龙志高气扬的说罢,其中有一个匪党说道:“黄大哥的主意不错,不过嘉定城外乌尤寺的破山大师,是雪衣娘的父亲,我们也得防着一点。”这人话刚出口,活僵尸阴森森地一阵冷笑,厉声喝道:“少说泄气话,什么破山大师,不是当年巫山双蝶的黑蝴蝶么,懂得一点五行掌,算什么稀罕,何况现在已是个六七十岁的糟老头子,你们只管放胆上杨家去,黑蝴蝶如果露面的话,我来对付他。”众人听得大喜,夹七夹八的恭维话,五颜六色的高帽子,一齐向活僵尸头上堆去,活僵尸并没见情,鸡爪似地双手乱摇,大声说道:“休乱休乱!我也有点事和你们商量。”黄龙忙问“何事赐教。”活僵尸睁着一对鬼眼,向一屋子人扫了几眼,咧着一张寡肉少血的干瘪嘴,磔磔怪笑道:“你们为了那件玉三星,白忙了这许多天,连我几个徒弟,也跟着瞎闹,我气不过,刚才我自己出去一趟,费不了什么大事,一下子便探得一清二楚了。我还通知你们,杨家的事,你们尽管放开手做去,你们华山派的对头,人们称为川南三侠的三块料,现在正忙着他们沱江第二支派的事,分不开身来,你们上嘉定,更不敢碍手碍脚,事不宜迟,明天马上到城外雇船去,最好船上的水手,也用自己人,免得透露风声。不过我向来做事,讲究斩钉截铁。明人不做暗事,我先说明,我己探明那件宝物,也在这一半天内,从水道往下江去,到下江没有第二条水道,当然要经过嘉定,我和你们一路同行,正好一举两得,而且我只要一举手,便可把那宝得到手,绝不用别人帮忙。不过那件宝物,不比杨家财物,可以大家二五添作一的对分,我也不是把那宝物独吞私得,得手以后,那件宝物作为拉萨宫的镇山之宝。话得预先说明,你们愿意时,便这样办,不愿意时,我们另说另议。”
  说罢,两条灰黄吊客眉,往下一搭拉,见棱见角的一张青虚虚的骨牌脸,绷得鼓也似的紧,一点笑影俱无,真有点像棺材里绷出来的僵尸,大家虽然也垂涎宝物,但是正在用人头上,宝物的下落,又是他一鸣惊人地探出苗头,头一个黄龙,便满口答应了。活僵尸正在神气活现当口,瞎眼的虎面喇嘛,突然喊了一声:“窗外有奸细!”坐近门口的几个匪党,听说有奸细,向外一拥,屋上屋下的搜查,黄龙活僵尸也亲自出去,在拉萨宫前后各处巡查了一遍,却查不出一点痕迹来,疑惑虎面喇嘛错听了什么响动,当作奸细了,怎的屋内许多人,谁也没有觉察,偏是他听到呢?其实瞎眼的人,耳朵比别人灵敏一点,虎面喇嘛确是没有听错,而且还听出窗外似乎有人微微冷笑了一声,屋内正说得热闹,人人注意活僵尸的口风,没有觉察罢了。窗外冷笑的是谁呢?却是铁拐婆婆孙子——仇儿。原来活僵尸从城内回来时,铁脚板带着仇儿,马上跟了下来,铁脚板很欢喜仇儿的机灵聪明,轻身小巧术,也有专长,不愧神偷之子,教他翻房越屋,偷偷摸摸,居然比老手还精。
  所以把他带在身边,同进拉萨宫,人小心灵,把活僵尸黄龙一般人说话,听了个满耳,听得屋内活僵尸一个劲儿吹大气,把听来的假话,当真事讲,年轻沉不住气,不禁冷笑了一声,几乎露出马脚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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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大佛头上请客
 
  活僵尸黄龙一班人商量停当以后的第二天,黄龙为首,率领华山派下一班死党,加上虎面喇嘛的徒弟,像铜头刁四,双尾蝎张三之类,共有十几名匪党,扮作峨嵋进香的香客,分坐两只双桅长行船,连船上的水手,都是清一色的同党,先行出发,从成都顺流而下,和活僵尸约定,沿江在彭山青神两处码头停泊,彼此可以会面联络。
  原来活僵尸已把那件宝物玉三星,视为自己囊中之物,经当众声明用不着别人帮助,自己带了两个得意徒弟,还是为了杨家这档事,替黄龙这般人虚张声势的,如果为了玉三星,原是稳稳地手到擒来,根本连两个徒弟都是多余。
  黄龙一听这样口气,只好各行其事,希望他马到成功,不要误了杨家这档事便得。所以黄龙这班人开船以后,活僵尸和两个徒弟,另备了一只快船,泊在码头上,并没开船。
  活僵尸自己高卧舱内,令两个徒弟在码头上时时留意沿码头的船只,和下船的主儿,瞧见了什么时,随时禀报。
  到了黄龙一班人先开船以后的第二天,日色过午,从城内抬来一乘轿子,轿上捎着一个薄薄的行李卷,轿后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青衣书僮,在码头上歇下轿子,从轿内走出一个四十开外的绅士,自己伸手从轿内提出一只两尺见方的朱漆小箱子,书僮扛着那个小行李卷,跟着绅士下了一只新油漆的下江快船。主仆一下船,一个船老大跳上岸去,匆匆的去办沿途吃喝的东西。活僵尸两个徒弟看在眼里,一个下船禀报,一个忙跟在上岸船老大的背后,想法一兜搭,探出下船的一主一仆,不是本地人,是赴重庆去的,船是包定的,不搭另客,马上就要开船。问这人干什么,姓什么?船老大却说不清。两个徒弟,先后下船去和活僵尸说。
  活僵尸自己上岸去,假作闲游,走近那只船头,向船内打量,只觉舱内坐着的绅土,身形颇为魁梧,书僮是一个精瘦的小孩子,眉目之间,却透着精灵,那只朱漆箱子搁在桌上,那绅士两手扶着箱子,很仔细的四面察看,隐隐地听他向书僮说:“上上下下非十二分当心不可,万一里面东西有点磕撞破损,世间上大约没法找寻修补这宝贝的巧匠了。”这话钻在活僵尸耳内,暗暗点头,肚里暗说:“准是那活儿!”
  活僵尸暗喜之下,认清子船只,慢慢蹓踱着,预备回自己船去。忽见岸上又抬来了一乘滑竿,在码头上停下来,跳下一个土头土脑的买卖人,双手抱着一只朱红描金箱子,跑到码头上,神色慌张,东看西瞧,嘴上自言自语的喊着:“这孩子真该死,叫他在码头上等着,偏又跑得不知去同。”一面嘟嚷,一面沿着码头,找寻船只,从活僵尸身边跑过,活僵尸两只怪眼,向他手上箱子盯了几眼,吓得他紧紧的抱着箱子便跑,好像要抢他似的,嘴上却向岸下一排船只喊着:“仇儿!仇儿!”活僵尸一听他喊“仇儿!”立时吃了一惊,仇儿不是铁拐婆婆的孙子吗?在活僵尸念头急转当口,自己坐船隔壁,一只船上,从中舱横窗内,钻出一个头来,喊道:“在这儿,在这儿。”岸上抱着箱子的买卖人,立时面色一宽,却战战兢兢的从一块跳板上,走下船去,在船头上向后艄船老大问了一句:“我们什么时候可到重庆?”船老大回答:“下水船虽然比上水快得多,可是岷江这条江面,水势太急,晚上更不易行驶,出门人不要贪快,还是稳当的好。”买卖人问不出所以然来,一低头钻进舱里去了。
  这当口,把岸上的活僵尸愣住了,亲眼看到的两只船上,都是一个大人,一个小人,都有一只朱漆箱子,一般的到重庆,情形都像那话儿,可是宝物只有一件,到底是哪一只船上是对呢?照说隔壁这只船内,明明听他喊着“仇儿”,似乎应该这只船上,才是货真价实。但是天下也许有同名的,可惜探出头来的仇儿,没有看清,这人一进舱去,四面又关得实腾腾的,情形真有点可疑,一时委决不下,下了自己的船,暂不进舱,立在船头上,望那面船上打量打量,又向隔壁舱上听听动静,乱转主意。舱内两个徒弟也瞧得有点奇怪,到后艄去,向隔壁船上的船老大兜搭,偏碰着这个老大是个懒惫人物,热气换冷气,反说:“出门人老打听人家干么?吃我们这碗饭的,最忌这个。”两个徒弟受了一顿抢白,换了平时,早已拳脚齐上,这时却不敢鲁莽,怕坏了师傅的大事。
  活僵尸立在船头上,满肚皮搜索主意当口,忽见那面船上的船老大,从街上买办回来,提了一大筐东西下船去,一忽儿,船上的水手们,起锚点篙,动手开船。活僵尸心里急得了不得,一瞧隔壁这只船上,自从土头土脑的买卖人进舱以后,声音全无,后艄几个船老大,很自在地攒在一块儿,抽早烟,摆龙门阵,(川语聊天之意)不像要开船的光景。活僵尸暗想,那只船且让他开出江去,晚上不会行驶,沿江码头,总得停泊,我们船上的船老大,是自己人,快慢随意,先钉住了隔壁的船再说,这只船上有仇儿,更得注意。无奈隔壁的船很奇怪,隔了多时,依然没有开船的动静,眼看日影慢慢西沉,船内声息毫无,好像坐船的主儿,在船内睡觉一般,活僵尸恨不得跳进舱去,把那朱漆描金箱子弄开来,瞧一瞧箱内是不是宝物,无奈青天白日,码头上下,人来人往,只好看着干着急。
  直到一轮红日,挂在远远的西山脚下,江面上反映着万道金蛇,猛听得隔壁船上有了响动,两面船窗都打开了,活僵尸和两个徒弟,忙偷眼瞧时,只见中舱内那个土头土脑的买卖人,似乎刚睡醒起来,睡眼惺忪的还打着呵欠,忽又向后舱喊着:“寿儿!寿儿!”活僵尸听得又是一惊,刚才听这人在岸上,大喊“仇儿”,此刻喊的声音,不像“仇儿”,变成“寿儿”,虽然仇寿两宇的发音相近,但是喉舌尖团之间,却有点分别。那人喊了几声寿儿以后,一个二十上下的雄壮少年,从后舱提着一壶开水,替那人面前,沏了一杯茶。活僵尸一见这个少年,心里便起了疙瘩,铁拐婆婆孙子仇儿的形相,早已听人说过,是个十六七岁的瘦孩子,和这少年的年龄,长相差得远,倒是那只已经开走的船上书僮,年纪长相,十九相合,自己昏了头,听了风便是雨,在这不相干的船上,白耽误了许多功夫;可是事情真怪,怎的这只船上的情形,和开走的船上,一般的只有一主一仆,一般的只有一只朱漆箱子,一般的把一只箱子视同性命,不同之处,不过这船上的朱漆箱子外带描金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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