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惊心 作者:朱晓翔-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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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张中央大厦管道、线路分布图，上面纵横交错画着密密麻麻的下水管、排风管、空调管，以及电话线、光缆、有线电视、各类电路、监控线等等标注得清清楚楚。右边有各种线路、管道调整变化的原因和时间。
程队长暗自惊叹，这种图恐怕只有十处才有掌握。
魏队长眼尖，指着宾馆部管道内数根红色标记的线路问：“这是什么线？我怎么不认识？”
戚局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径自说：“高楼逃跑的技巧，主要集中在三个渠道，一是天花板和楼层隔断；二是通风孔和排气管、线路管道；三是从电梯吊索上攀逃。根据图上相关出口，我们要抽调警力把守这几个出口，同时等电力恢复正常后，派人驻守电梯，不停地空升空降。”
当下三人详细划分警力调配和监视位置，督促人员迅速进入指定位置，严加看守各个出口。
小吴打开对讲机连连询问楼内行动情况，里面回答说从十一楼开始拉网搜索，现已到十四层，一切正常。
戚局道：“让他们仔细点，要胆大心细。一旦有个死角忽略过去让他脱逃，剩下的工作都是做无用功。”
魏队长道：“戚局放心，我们这些队员都是多次参加过抓捕行动的，在搜查方面细致而小心，他们会像筛子一样将楼内所有地方筛一遍，决不会遗漏。”
戚局哂笑道：“你刚才说过高楼抓捕成功率很低。”
魏队长尴尬一笑，“还有老程的人在后面为他们把关呢，双保险万无一失。”他向两个如标枪般站立的便衣瞟了一眼，岔开话题道，“戚局什么时候添了两个好手？是十处刚进的新人？”
戚局摇摇头道：“我手下的实力你又不是不知道，没几个能拿得出手。这两位是兄弟单位过来外调，被我扣住了过来帮忙，不过看现在这情况怕是不需要了。”
正说话间，几辆标有海关缉私字样的警车呼啸而来，为首一辆车直冲到警戒线上才停住。
魏队长摇摇头道：“老夏总是这么嚣张，对他说过多次了还改不掉。今天他来凑什么热闹？”
夏彪敏捷地从车上跳下来径直走到张局面前，劈头就问：“胡关长给您打电话了吗？”
张局涵养很好，毫不生气地说：“是啊，刚刚和他通完电话，此事目前由戚局全面负责，你与他协调一下。”他一招太极推手推得干干净净。
戚局奇怪问道：“老夏，你来干什么？”
“根据我们追查的线索，可以确认杨铮与日前昌平摩托城汽油走私有关，按照惯例，我们要查封富利公司所有档案资料。”
戚局脸一沉，断然道：“惯例是法律？是制度？从没听说过。我们已经请示过市委领导，这件事由公安局全面负责，富利公司所有东西全部移交给我们。”
夏彪急红了脸，道：“昌平摩托城汽油走私案涉及到一个以前从未发现过的渠道，追查下去会挖出更深更大的走私团伙，你们怎能影响海关调查？”
戚局毫不退让，说：“富利公司与逃跑的警察林诚有牵连，关系到国家安全和机密，在这件事上任何部门、任何事都要让道。”
夏彪气得还要说什么，被魏队长一把拉开，悄声道：“工作上的事不值得动真气，气坏身体是自己的。”
夏彪气愤地冲他们瞅了几眼，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楼内搜捕在紧张和压抑的气氛中有序进行。三个小组分别从三个安全通道缓慢向上前进，每到一层先通过对讲机联系好，同时进入楼层。每个出口留两人把守，卡住上下通道。另有数人持枪站在楼层拐弯和死角处，其余人按顺时针方向一一开锁入室搜查，包括洗手间和配电间、贮藏室、会议室都不放过。每次入室搜查都有两人以上，并且外面有三至四人持枪接应。最后派人进入天花板、楼层管道，强行扳开电梯门查看。
入室检查进度很慢，一是同一层内有不同的单位，各单位为了充分利用空间，在大间中又自己做了隔断，办公室套办公室，大间套小间，非常烦琐复杂；二是整个楼内一片漆黑，只凭特警队员帽子上的夜光灯和刑警队员的手电筒照明，光线微弱且视角很小，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引发紧张和混乱。
凌晨六点四十分，搜捕队进入第十九层。
戚局看看表，道：“四十分钟，五层楼，平均每层用八分钟，以这个速度把三十二层全部搜查下来要到八点二十分，时间很紧张。”
魏队长道：“还未进入危险区，从二十一层以上每层都有可能是他的藏身之处，所以后面的搜查速度更慢。”
程队长将小吴叫过来吩咐：“去看看供电局维修情况，不是说好半小时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好？”
小吴过去了会儿后急匆匆地回来说：“电力抢修人员说要到大楼里面去排除故障源，否则无法修复。”
在场几个领导同时惊讶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说造成故障的源头仍然存在，他们刚才将机器修好后忙不迭地试图恢复供电，线一搭上又被烧掉了，必须到楼内检查。”
程队长忿忿骂道：“这帮家伙平时老爷做惯了，一碰上较劲的时候什么事都办不好。”
戚局摇摇头道：“不能怪他们，这是林诚搞的鬼，切断电源和通讯设施是逃亡中必须采取的措施。让大家搜得仔细点，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没有充足的光线，没有电梯快速运送警力，我们搜捕行动的速度还是上不去，估计八点以后这个地区的人流量会越来越大。”
戚局思索了一会儿，道：“是否有后备力量？我们要重新整合，分出一部分人手到顶楼，由上而下同时搜查，这样可以节省一半的时间。”
程队长道：“我们精锐力量有限，这样做有很大的风险。特警队员的人数是固定的，分出力量等于减少搜捕队的实力，我们面对的是身手了得的警察，没有足够的力量根本不行。”
“就算交上手我们的队员失败了，至少可以知道他究竟处在什么位置，总比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好得多。”
魏队长道：“我们担心的是人员安全，办案很重要，但不能拿弟兄们的生命去赌博。”
两个队长均想：你指手画脚地指挥弟兄们上去冒险，有了成绩是你的功劳，出了差错是我们的责任，这种傻事谁愿意干？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键时候他们不上谁上？让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上？”戚局的口吻强硬起来。
张局在几步远处听出苗头，赶紧走过来接道：“对，我们的责任就是维护社会治安和稳定，伤亡当然要注意避免，但是案子不能不破。”
程队长无奈，通过对讲机，要求在宾馆部指挥疏散的警员抽出一半人直接上十九层，再与魏队长商议，将正在执行任务的特警队员分出一部分，与上来的警员会合重新组成三个小组，直奔顶楼三十层。
凌晨六点五十二分，天色渐明，楼内还是一片黑暗。
搜捕队直接爬到顶楼，在晨晖的映照下，顶楼平坦而安静，放眼望去，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各个小组每清查一层，立刻通过对讲机向程队长报告检查情况。特警队员和刑警们检查得的确很细致，每个办公室中的衣柜、吊柜、条柜、办公桌、写字台、书橱甚至地板下面都一一打开查看，至于墙角拐角、门背后、窗沿边、办公设备形成的死角更是检查的重点。
随着一层层检查情况的通报，楼下指挥部几个人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心里知道找到林诚的希望愈来愈渺茫，虽然之前都有这种心理准备，但还是无法接受大张旗鼓紧密布置下失败的现实。
戚局踱了几步，突然问小吴：“你们一开始为什么确定林诚的位置在十五层以上？有什么依据？”
小吴早有准备，知道一旦行动失败，领导们就会在各个环节找原因推卸责任，不慌不忙道：“110接到报警是五点四十分，电话中说在监控里看到有人在二十一层，刚好110巡逻车就在中央大厦拐弯处，巡警立刻赶到大楼监控室，和保安一起盯着监控画面。十分钟后我们刑警队全部抵达并封锁周围街道，就在队员准备上楼时，我们在监控中发现二十三层楼有个人影背对着镜头等电梯，电梯到了后他又没上去，快速闪了一下，方向是配电间，过了会儿火光一闪，整个大楼供电全部停止。我们当时决定暂时不上去抓他，先控制住一到十层宾馆部，保证人员安全。三分钟后，宾馆部发电机开始工作。根据以上情况分析，我们推断林诚即使以最快的速度从安全通道下楼，至我们完全控制十楼、大批增援力量到达为止，至多只能到十五楼。”
远远站着的张局微微点头，悄声对程队说：“这个小伙子不错，有点儿名堂。”
程队也低声说：“他叫吴飞宇，是我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
戚局听完后细细想了会儿，又问：“疏散出来的客人怎样核对他们的身份？”
小吴正要回答，楼内上下两部分搜捕队已经会合，报告说没有发现目标，请示下一步行动。
程队长一看表，七点五十分，看看戚局道：“还有时间，要不要再回头梳一遍？比如说宾馆部，还有重点怀疑地区。”
戚局却盯住小吴说：“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我们安排刑警检查每个人的身份证，看与本人是否一致。”
“为什么不根据房卡和住宿登记表核对？”
“因为我们无法确定标准间的准确人数，有的标准间是两个人，有的只住一个人。”
“疏散出来的客人安排在哪个宾馆？”
小吴手一指，“就在后面的大方宾馆。”
戚局对程、魏二人说：“通知楼内搜捕队立刻下来，包围大方宾馆。”
张局上前道：“老戚，你怀疑林诚隐身在疏散的客人中住到大方宾馆了？”
“只是感觉有这种可能，如果搜捕队检查得的确仔细，毫无疑漏的话，唯一的漏洞就是从宾馆里出来的这批人。林诚学过化装，身上一定有与伪装后面貌一致的假身份证，通过刑警核对身份不成问题，唉，我担心又迟了一步。”
的确，戚局把应该想的都想到了，只是比林诚迟一步。
林诚发现整个大厦被封锁后，反而冷静下来，迅速拟定出逃生方案。他先使出一张身份证照着上面的模样简单化装易容，接着到电梯面前，将电梯空升到三十层，这样就腾空电梯间向下的索道。然后到配电间使用培训中学会的知识将整个大厦电路短路，并引起控制这条线路的变压器烧损。这样就算维修人员抢修，因为故障源在楼内，也无法恢复照明。脱离监控的追踪，他如鱼得水，脱下外套，扒开电梯门，用衣服绞住钢索，顺着钢索一直滑下去，估计到了七八层左右稳住身体，扒开电梯门乘着黑暗走出去，在恢复光明之前悄然融入惶惶不安的人流中。
刑警核对宾馆住客身份时当然没问题，于是林诚随着人群一起住进了大方宾馆，过了会儿等服务员和刑警们下楼后从后门溜出去，这才逃过一劫。
在熙熙攘攘的闹市中，林诚找了个公用电话打给吴稚珺。
她一接电话就焦急问道：“你没事吧，我听说中央大厦被警方包围了，你在哪里？”
“我没事。现在情况有点儿危险，你立刻出来和我见面，地点还在‘骄阳似火’茶座，我挂了，回头见。”
坐在温馨宁静的茶座里，听着轻缓流淌的轻音乐，微啜浓郁芳香的咖啡，林诚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是做了个梦。
吴稚珺趴在桌上低声道：“我真是好担心，先是胜利花园杀人案，然后是中央大厦被包围，感觉都与你有关系，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诚原原本本地将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从今天发生的事情看，驷城那帮人已知道我的身份，最迟下午各派出所会持我的照片到各个小区询问保安，我的处境将越来越危险，不过我最担心的还是你，我怕他们会顺藤摸瓜查到你头上。”
“就算找到我这儿，我也不怕。”她坚毅地说。
林诚看着她可爱而俏丽的脸庞，心中一热，叹道：“你为我做得太多，只希望没有影响到你正常的生活才好。”
吴稚珺目光一黯，回避着转过头，问：“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林诚拿出冒着生命危险从保险柜获得的东西，郑重道：“你听好了，这些东西对我很重要，其中这本笔记中详细记有富利公司与天宏集团往来情况，包括销售走私货物、洗钱等情况，里面有详细的日期、金额、件数。你替我复印三份，一份寄给胥市公安局，一份寄给胥市海关，还有一份寄给驷城公安局。原件你保存到你那儿，说不定将来需要用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