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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高高的树上-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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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老同志都退下去。请问你们谁愿意带头退?  
  谁也不愿意退,连皮革也不吭气。  
  于是葫芦瓜便两手一摊说,所以嘛,只有扩大。接着,便提出他认为应该增补的人选,一共五个。研究生气的一个,研究不高兴的一个(就是高不兴),反高兴学的一个,后高兴学的一个。还有一个是研究传统高兴学的,就是高大兴。  
  葫芦瓜提出的这个名单,也是事先商量好了的。上次讨论会之后,葫芦瓜就把主张叫生气学的、不高兴学的、反高兴学的和后高兴学的都拢起来,一起出去喝了酒,洗了脚,然后坐在茶馆里喝茶说事。开始大家还想争论这新学科到底应该叫什么。葫芦瓜就连连摆手说不争论不争论,小平同志说过不争论嘛!不管叫什么,叫生气学、不高兴学、反高兴学、后高兴学,反正就是要超越现在的高兴学,对不对?  
  大家都说对。  
  葫芦瓜说,那么,叫“超高兴学”,不就行了?  
  众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不表态。  
  葫芦瓜看穿众人心思,就喝了一口茶,笑笑说,其实,超高兴学,也就是一个方向。大家自己的研究,该叫什么,还叫什么。而且,超高兴学的旗号,现在也不能公开打出去,还是分别叫生气学、不高兴学、反高兴学、后高兴学。这样,一个分支学科选一个代表,我们这边,至少可以推举四个理事。  
  众人一听就都明白了,原来是要搞统一战线。而且,统一意志之后,仍然有个人的心情舒畅。于是,生气的、不高兴的、反高兴的、后高兴的,就都高兴了,都说好好好,我们听葫司令的。同时,为了表示处以公心,又提议再加一个高大兴。高大兴是高兴学那边的,但不铁杆,能力又比较差,无碍,还显得大公无私。  
  于是讲定,高大兴、高不兴等等,五个。  
  葫芦瓜开了头,主席团其他成员也不甘落后,也都纷纷提自己的人。新学科加了,其他方面也要考虑。比方说,老同志要不要安排?妇女界要不要加强?中青年、港澳台、西部地区、少数民族,该不该适当增加人数?该!那就提!何况大家还有想法:你葫芦瓜牛,可以一口气提五个,难道我们就不能提一个两个?就都提。但主席团成员可不是一个两个,这样加起来就打不住了。结果,提来提去,新增加的,比原来理事会的人数还多。        
  
第30节:高高的树上(30)        
  这当然不行。大家又都说,酌减!  
  于是又减。但加起来容易,减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谁也不愿意自己提的人被精简掉。人人寸土不让,个个据理力争,大家吵成一团。每个人都有充分的理由,谁也说服不了谁,一个个脸红脖子粗。吵到最后,皮革桌子一拍,大声说,吵什么吵!一个都不要提!我早就说过,不要动,不要动,你们不听!理事会又不打群架,要那么多人干什么?人多好种田,人少还过年呐!动则乱,静则安,原封不动又有什么不好?  
  众人一听也对。是啊,原封不动有什么不好?当理事的人多了,咱们不就不值钱了吗?便又纷纷响应,对对对!原封不动,原封不动。  
  就原封不动了。  
  十三  
  高不兴当然没有给高大兴讲那么多。他只告诉高大兴两点。一是葫芦瓜曾在主席团会议上提名高大兴当理事,二是皮革坚决反对。而且,正是由于皮革的反对,不但高大兴和高不兴,还有许多有学问有水平有能力的人也当不成理事。至于皮革反对的原因,高不兴的解释也很简单。他说,你没见皮革老穿一身白衣服吗?  
  高大兴问,那又怎么样?  
  高不兴说,白衣秀士——王伦呗!  
  于是,第二天,“白衣秀士”这个绰号,就在会场上不胫而走。开会时,许多人都在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以前没有注意到皮革穿什么衣服的,都去看他。看完又讨论谁是晁盖谁是林冲,又没人讨论学术问题。  
  不过,皮革却顾不上这些,他遇到了更大的麻烦。  
  头天晚上,差不多也就是在高不兴向高大兴控诉皮革的时候,皮革在自己的房间里接待了两个记者。皮革是喜欢接待记者的。他很清楚,在现代社会,要想扬名立万,就得学会接触和利用大众传媒。最好是能在电视上露脸。电视上露一回脸,抵得上在报纸上发十条消息;报纸上发一条消息,又抵得上在刊物上发十篇论文。当然,媒体也有档次。报刊的影响虽然不如电视,但在京都大报上发一条消息,却又比在地方台露脸强。如果能在央视露脸(最好是在《东方之子》),那就盖了帽啦!  
  可惜皮革至今还没在央视露过脸,在地方台露脸的机会也不多。这就使得皮革很是有些愤愤不平,也不得不来者不拒地接待各路大小记者。苍蝇也是肉么!档次不高,堆头大也行。不过,尽管如此,当记者提出要来采访时,皮革却没有马上答应。马上答应,就太掉价了,就在电话里打官腔说,欢迎媒体报道我们会议。大会秘书处有专人负责接待记者,请和他们联系。  
  谁知电话那头却说,皮先生误会了。我们不是要报道会议,是要采访您个人。        
  
第31节:高高的树上(31)        
  采访我个人?皮革在电话这头笑了。就是说,要给我发专访了?这他妈的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虽然来采访的这家报纸,还不是什么京城大报,只是一家市民报。但市民报有市民报的好处,那就是看的人多。何况这张市民报,也是全国发行的,很有影响。再说,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道理皮革懂。这张市民报开了头,下次就是京城大报,就是电视台,就是央视,我皮革就要在全国大出风头了!  
  何况这记者来得也真是时候——理事会换届。虽说石敢当倒了,他皮革晋升第一副会长是理所当然,但有这篇专访,就更是名正言顺。这可真是啊,想什么就有什么。想吃奶,就来了头大奶牛。想娘家人,孩子他舅舅就来了。只是不知道这专访什么时候发得出来?也不要紧。只要把这消息透露出去,还愁没人捧场?  
  皮革这厢只顾自己想入非非,电话那头又问了:皮先生,您看什么时候方便?  
  皮革恨不得马上就见记者,但却还要摆谱、做秀,就哼哼哈哈地说,现在不行,人家早就预约了。我想想,我想想看,嗯,要不这么吧,晚上九点,到我房间?  
  对方同意。  
  九点,记者来了。一男一女,两个。  
  两个都是年轻人。男的文质彬彬,戴副眼镜。女的漂漂亮亮,长发披肩。各自坐定以后,男记者就掏出了采访本,女记者则从坤包里掏出个小巧玲珑的采访机,看着皮革嫣然一笑,说,可以吗?  
  皮革的心情好极了,哈哈大笑说可以可以。  
  就开始。  
  男记者先问。男记者说,皮先生,据我们所知,您是最早和高步诚先生一起开始研究高兴学的,而且用力甚勤,著述颇丰,有许多令人瞩目的成果。甚至有人认为如果没有高先生和您,就没有中国的高兴学。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您和高先生一样,也是高兴学界的权威和泰斗?  
  皮革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眼睛笑得眯了起来,连连摆手说,可不敢这么说,可不敢这么说。只有高步诚高先生,才可以说是权威、泰斗。我们这些人,都不过步其后尘嘛!至于我自己,也就是刻苦一点,用功一点,论著多一点罢了。  
  男记者又问,那么,请问您的代表作是什么呢?  
  皮革谦虚地说,我没有什么代表作。我哪有代表作呀!谈不上,谈不上的!  
  男记者看了一下采访本,问,《高兴的迷惘》,您自己感觉怎么样呢?据我们所知,这本书出版后,影响是比较大的。许多媒体都发表了书评,可以说是好评如潮。  
  皮革心想,怎么不是好评如潮,那些书评都是我组织人写的么!但他不能这么说,也不能把情况和盘托出,就说这本书嘛,我自己还是比较满意的。        
  
第32节:高高的树上(32)        
  男记者问,得意之作?  
  皮革打了个哈哈,说,就算是吧!  
  男记者问,凝聚了自己的心血?  
  皮革肃然答道,毕生心血。  
  这时,女记者插话了。女记者笑吟吟地问,那么,其中有没有别人的心血呢?  
  皮革想,这问题真是问得幼稚。哪有不参考别人的研究成果就能著书立说的?就哈哈一笑说,当然有。不但有前人的,也有同行的。又用开导的口气说,学术研究嘛,谁都不可能白手起家,都只能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再前进一步。每个人都要参考别人的成果,又会被别人参考。学术者,天下之公器嘛!  
  女记者笑着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皮革沉下脸来:那你是什么意思?  
  女记者说,我的意思是,有没有直接使用了别人的成果,又没有注明和说明?  
  皮革徒然变色:你是说抄袭、剽窃?  
  女记者笑吟吟地说,也可以这样理解。  
  皮革勃然大怒,呼地站起来说,岂有此理!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意思!是来采访我,还是来审问我、诬蔑我、侮辱我!  
  女记者却不生气,仍是嫣然一笑,说,您请坐下!我们是来采访的,不是来审问,更谈不上侮辱或者诬蔑。半年前,我们报纸收到一封读者来信(这时男记者从包里掏出材料,放在茶几上),说他发现《高兴的迷惘》一书中,有半数以上内容和他人的著作相雷同。经过我们调查,情况大体属实。皮先生,您知道,现在学术界反腐败的呼声越来越高,所以我们报社也很重视这个典型案例,准备在报上发表这封读者来信,并展开讨论。但为了对读者、对当事人,更重要的是,对学术事业负责,我们想先听听您的意见。  
  皮革这才发现自己小看了那妞。原来她才是头,那男的是个跟班。而且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这事绝非捕风捉影。但他倒驴不倒架,不肯向这两个年轻人低头。就态度强硬地说,我没什么可说的!你让我说什么?现在这种事情多得很!谁都可以写一份举报材料,说谁谁谁抄袭,谁谁谁剽窃,你们都查去?你们爱查不查,我没什么可说的!  
  女记者问,难道您真的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皮革冷冰冰地说,无可奉告!  
  两个记者就站起来。女记者说,您有权保持沉默。但如果您想说什么,我们报纸随时都愿意提供版面,您也可以给我们打电话,这是我的名片。皮先生,告辞!  
  皮革说,不送!  
  两个记者一走,皮革就瘫倒在沙发上。  
  他心里很清楚:东窗事发了!        
  
第33节:高高的树上(33)        
  十四  
  高步诚知道这事,是在第二天早上。  
  皮革想了一晚上,决定把事情向高步诚和盘托出。他很明白,这事瞒是瞒不了的,也是赖不掉的。而且,看那两个记者的架势,只怕也挡不住。挡住也没用。现在信息传递多快,多方便。报纸不登,电视台不播,还有因特网、伊妹儿。说不定这事早就在网上炒得沸沸扬扬了。与其到时候被动挨打,不如早点向高步诚坦白,没准还有救。因此,一大清早,皮革就跑到高步诚那里,把头天晚上的事都说了。  
  高步诚一听就头大,心想这叫什么事!石敢当的事还没完,皮革又出了问题。他们两个,一个第一副会长,一个第二副会长,说起来都是学会的头面人物,不说垂范世人,也该检点自重。现在倒好,一个嫖,一个窃,这算是为人师表,还是诲淫诲盗?幸亏女副会长丝棉没出什么纰漏,要不然人家真要说我们是男盗女娼!于是就皱了皱眉头埋怨说,老皮,你是怎么搞的?  
  谁知道皮革的脾气比他还大,竟然直着脖子说,什么怎么搞的!你说怎么搞的!你不去问问大家,谁不是这么搞的!算我倒霉,死猫碰到了瞎耗子(皮革一激动,就把话说反了)。你看着办好了!愿意呢,就拉兄弟一把;不愿意,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废话少说!说完,别过脸去,也不理高步诚。  
  高步诚就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又叫什么事!明明是你皮革犯了错误,惹了麻烦,给我们大家丢了面子,怎么反倒理直气壮,好像立了天大的功劳没领到赏似的,还一肚子委屈?不过高步诚也没有办法。他不能不管皮革。上次石敢当出事,他是没有管。一是管不了,二来也不太想管。石敢当不是他的心腹。皮革的情况就不一样了。第一,皮革错误的性质不同。平心而论,现在的学术界,不抄点别人的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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