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8七剑十三侠 作者:唐芸洲-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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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王妈妈自幼在勾栏中出身,后来年老色衰,沦落无靠,遂为人佣仆,是个察言观色,眼睛都会说话的。见沈三甜言蜜语,又送银子与他,心中早已五六分猜着。便把那块银子递辽沈三,说道:“大官人,请说明了,方可受领。”沈三把四围一看,见别的茶客还隔开几张桌子,乃轻轻的说道:“妈妈,我老实对你说了。只为前日瞧见你家大娘子,生得千娇百媚,他只对我笑迷迷的,眼梢上送情,引得我神魂飘荡,这两日连饭都吃不下去,日夜只是想她。妈妈怎地想个计较,使我与她一会,便重重的谢你。这些银子,只算请你吃杯茶的。”仍旧把银子放在他手内。王妈笑道:“一杯茶,要不了许多。”沈三笑道:“就算请你吃杯酒,也是一样。”王妈笑道:“承蒙大官人好意。可惜老身吃了糯米汤,都要醉的。”一面说,一面把银子放在沈三面前,立起身来要走。
沈三一把扯住了,道:“妈妈休得取笑。你若嫌轻时,我明日先送你二两银子,此事只要求你作成。”王妈道:“大官人,我老实对你说了:这件事,你只丢开了,到省却许多空念头!据老身看来,再也不得成功。”沈三道:“妈妈何以见得此事不成?”王妈道:“他是好人家的女儿,不比得章台柳,路旁花,费了一两八钱银子,就好着身。要干这事,第一要拚得用银子,又要耐得性住,慢慢买服了她的心,然后寻个机会,我从中帮衬,方可到手。我晓得你银子虽多,只是量小,舍不得用的,所以说你再也不成。”
沈三听了,明知这婆子作难,遂向身旁摸出一锭三两来往一只圆丝锭来,递与王妈,道:“今日委实没有多带。我的性情,最是慷慨的。只要此事成就,一准谢你十两银子,决不上楼拔梯、过桥拔桅的。”王妈道;“大官人,我今日拿了你这锭银子,把你二人勾搭上了,莫说有朝一日主人回来,泄漏机关,把条老性命送掉;就是现在这个结拜叔叔,被他看破出来,他腰里挂的那把剑,好不锋利,削起钢铁来,好像切豆腐干一般,好不利害!想我这条老命,就卖这几两银于不成?大官人请收好了,我那大娘子在家等吃点心,再不去时,把他饿坏了。”说罢立起身来便走。不知沈醴泉可曾想得到手,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部分
第39回 睹娇容沈三思恶意 用奸谋苏氏入牢笼
却说沈三见王妈要走,一把拖住衣袖,说道:“妈妈休要难我。我只理会得,决不负你。只是我心上熬不过去,求你设法成此美事,明日我谢你五两银子。事成之后,再谢你十两。明日午后,我原在这里,听你回音。”说着把那块另碎银子,连圆丝锭一并塞在王妈手里。王妈见他情急,只得接了银子,说道:“大官人,我干只与你干,但是性急不来,却要慢慢的想法。这银子我权且收下。你有便到此吃茶,我自会进来,你却不要喊叫,被别人看见了生疑。若有路道,我便送你喜信。若是性急,只得原物奉还。”沈三道:“依你,依你,总求你竭力便了。”王妈把头点着出门去了,沈三也自回家。
看官,那王妈原是老奸巨猾的虔婆,这些拉马做撮合山的勾当,是他本等。当时得了沈三银子,暗想:“这宗财饷,落得受用。沈三这行子是个悭吝之徒,待我慢慢的收拾他,不怕不赚他二三十两银子。把来买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只消教养这一年半载,送去院子里,或是做伙计,或是借房间,若得个大老官与他上了头,便好发一主大财。总不然,赚些夜合资,我下半世也好靠他结果。”
一路胡思乱想,已到家门,来至里边,月娥问道:“王妈,怎的去了许久?”王妈在提篮内取出点膳,放在月娥面前,笑道:“大娘且请用起点膳来,告诉你一桩笑话。”月娥道:“甚么笑话?”王妈笑道:“我方才买了点膳回来,走到山河轩茶馆门首,听得茶馆里有人唤我。你道是那一个?”月娥道:“我又不是仙人,怎晓得他是谁?”王妈道:“说来大娘也曾见过此人。住在东门内北街上,竹丝墙门内,也是大官人家的公子,叫做沈三爷。就是前一日旁午时候,我出来叫大娘用饭,他恰巧走过,那个穿百蝶绣花湖色海青的标致后生。对我说道:湖北襄阳的标致妇人,也见过几千几百,他只不在心上。自从那一日看见了大娘子,便着起迷来。当日回去,就饭都吃不下,睡都睡不着,好似落了魂的样子,梦里都梦见大娘子的了。只怕就此害了相思病,要想杀。这狗才,我听了他这般放肆的说话,本该打他三个嘴巴。只为他是个官家公子,况且是我旧主人,只得啐了他一口,就跑回来。倒被他耽搁了半日,累得大娘等来心焦。那癞蛤蟆想吃天鹅,叫化子想起皇后来,你道好笑么?”月娥听了微微一晒,道:“原来如此。”王妈一头说,一头看着苏氏的面色,见他也不动怒,也不喜欢,倒弄得拿他不定。心中想道:“他若无心,就此把这话丢开,看来此事难成,那锭银子,还算不得姓王;他若提起此事来问我时,春心已动,便可用条妙计,把他们牵合拢来。”
不言王妈妈心中之事。且说沈三到了来日,一早便出东门,在孙家门前走了过去,又走了转来,好似热石上的蚂蚁。走了四五遍,自觉难以为情,遂到山河轩茶坊里边泡盅茶吃。坐了一会,又不见王妈妈出来。会了茶钞,又走过去,到东首酒店里吃了一碗酒。仍旧走过来,到山河轩吃茶。一连三次。那走堂的茶博士笑道:“三爷,可是等朋友么?”沈三道:“正是,正是。今日想他失约的了,我明日再来等他。”会了茶钞,走出门来。其时正是年尽之时,日子又短,看看红日西沉,只得回去。明日又来,有时看见王妈妈走过,沈三连连咳嗽,王妈妈对他看了一看就走,只不进来。他又叮嘱过不要叫喊,只得忍着,心中好不难过。一连三日,弄得沈三昏头昏脑,好似失去三魂七魄。
且说王妈见苏氏井不提起此话,心中纳闷,只把闲话远兜转,说到沈三身上,说他为人温柔软款,器宽量洪,许多好处。那苏氏本则无心,被王妈这张利嘴敲东击西,说得沈三这样好那样好,时时把风流话儿挑动他芳心,竟被他引惑起来。
一日吃过晚膳,包行恭自去安睡。他们主仆两个关好门户,上了楼头,在房中闲坐。月娥问道:“王妈,你说在沈三家中服侍他妻子,姓沈的待你这般好法,你却为何歇了出来?”王妈道:“大娘子有所不知。说出来,却不好看。幸得我与你都是女身,别无他人听得,说与大娘笑笑。”月娥笑道:“你这婆子说话,偏有许多批解。难道他来强奸你不成?”王妈笑道:“他肯来强奸我时,我也不歇了。他的妻子生得娇娇滴滴,也与大娘一般的标致,只是没有大娘的风流,他就不像意,倒肯要我五十岁婆子?看他是个瘦怯的书生,那晓得干起这件事来,就像生龙活虎一般。夫妻二人上起班来,不是弄到天亮,少只亦要到四更。我在他家的时节,正是讨亲相帮喜事。这位娘娘第一夜开荤,就像杀猪也似叫起来;第二第三夜,还是喊爹喊娘当不起。你道这沈三东西利害么?”月娥笑道:“你倒亲见过来?”王妈妈道:“虽没眼见,听却听得清清楚楚。我的卧房,正在他新房的背后,我的床铺,贴准靠着他们的新床,只隔一层薄板。这位娘娘经过了几夜,就吃着滋味,卖尽田地起来,嘴里娇声浪语,心肝宝贝,一总搬将出来,只是唧唧哝哝的哼叫;夹着那云雨之声,床壁摇动声,帐勾丁当声,宛似唱曲子加入和琴琵琶鼓板一般。莫说这娘娘快活,连我五十来岁的人,也动起兴起来,翻来覆去,那里困得着去?好不难受。只得咬紧牙关,把棉被来紧紧抱住,熬到天明。他们也完事了,我也睡熟。等得一觉醒来,被上边湿透了一大滩。到了明夜,又是照式一样。一连一个多月,夜夜如此。他们倒不知不觉,我却当不起来。实在夜夜听出这许多淫水,精液枯耗,弄得筋酥力软,浑身无力。大娘娘,若是我再挨下去,连这条老命都是送掉,故此就歇了出来。”
月娥笑道:“婆子到会说谎,不信世间有这般的男子。”王妈妈道:“大娘正是好人家女儿,不知外面的事。常言道:人有几等人,佛有几等佛。世间的男子,种种不同。我自小在门户人外出身,也不知经过多少。也有好的,也有歹的;也有大的,也有小的;强的强,弱的弱;有的经战,有的不济;有的知趣识巧,有的一味蛮弄:其中大有分别,岂可一例而论?只是像沈三爷这般精力、才貌两兼,实是千中选一。”月娥笑道:“你的话我终不信。据你说,听得他们声音,尚且几乎成了病,难道他们夫妻两个是铁打的不成?”王妈妈拍手笑道:“大娘娘究竟年轻,未知这个讲究。大凡男女交媾,乃是周公之礼,仙人注就的,阴阳调和,血脉流通,所以不甚损血。空有那孤眠无伴,独宿无郎,欲火上升,按捺不下,以致暗泄真阴,本无亏耗,却最是利害。”月娥笑道:“你这般说起,世上的青春寡妇,年少尼姑,花前月下,枕冷衾寒,未免芳心感动,难道尽成了痨怯症么?”王妈听了大笑起来,说道:“那寡妇尼姑,有的不正经的,便偷汉子;有的正经女人,却有个极妙的法儿,比了偷汉子还胜十倍,比那有男人的还快活,怎会成病?”
月娥笑道:“这事也有什么妙法?”王妈妈道:“这个法儿,大娘娘谅没晓得,却是外洋来的,名叫‘人事’。我自三十岁嫁了人,不上一年,那男人故世。直到今日,做了二十多年寡妇,从没偷过汉子,幸亏得这件东西,消遣那长夜的凄凉。”月娥道:“我不信。”王妈道:“大娘若不信时,我侄女那里有一件在彼。明日我去拿来,与大娘试一试,你就知道我不是说谎。”月娥面上倒红了一边,便道:“试却不要试,我只看一看是件什么。”王妈道:“这却使不得。那件东西有些古怪,试倒尽管试用,却是看不得的。若是看了,一定要害赤眼风毛病。所以用的时候,先要把灯火吹灭,方才在匣子内拿出来。”月娥不知是计,上了王妈的圈套,以致坏了名节,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部分
第40回 老虔婆设金蝉巧计 沈三郎蹈杀身危机
却说那王妈原系是个虔婆,把苏氏说得春心引动,脸泛桃花,暗想:“我只道世间男子,都是一般,岂知却有这许多好处。据婆子说,那姓沈的本领,却不胜如丈夫十倍?若得与他春风一度,倒也未为不可。想我丈夫时常出外经营,我怎挨得这孤单长夜。王妈既有此妙物,就试他一试何妨。若果然奇妙,亦可借此行乐。”便道:“王妈,你说的那件古董,却怎的试用?”王妈道:“这件东西一人不能用,却要两个女人更替落换。我明日去拿了回来,等到夜里,灭了灯火,在匣内请出来。上面有二条带子,把来柬在我腰内,此物恰好在两腿中间,与男人的一般。大娘若不嫌我身上龌龊,我就与大娘同衾共枕,你只当做我是男子,便与你行事,还你胜如真的十倍。”苏氏只道当真有此妙物,心中想道:“我往常听得人说,尼姑们常用一件东西,拿来当做男人,杀杀欲火,叫什么角先生,谅来就是此物。却不道这般好法,且等他拿来一试使知。”当夜主仆二人说笑了一回,各自安寝。
到了明日午牌时候,王妈妈出来买物,走到山河轩门前,早望见沈三伸着头颈,在那里张望。见了王妈走进茶肆,好似天上落了宝贝下来,连忙问道:“成就么?这两天等得我好苦!”王妈道:“休说,休说,此事再也不成。你的银子,只好原物奉还。我只露得半句,被他足足骂了一夜。大官人,你体起了念头罢!”沈三听了,好似一桶冷水在头上淋下。呆了半晌,皱着眉头说道:“妈妈怎的与我想法,那怕与他会只一会,我就感恩不尽。”王妈妈笑道:“大官人,你且说一声看,若然成就,毕竟肯谢我多少?”沈三道:“你若干得成功,一准谢你十五两银子,十足十兑,厘毫不少便了。”王妈道:“倘有失信如何?”沈三道:“我若失信,死了脑袋都没下落。”当时沈三这厮随口说了一句,那知出口有愿,莫道无神却有神,后来果然脑袋没有下落,应了此言,也是他奸淫之报。晚生奉劝列位,切勿淫人妻女,做那偷香窃玉之事。你只看历古以来,无论稗官正史,所言淫欲之徒,那个有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