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一之白与黑[横沟正史]-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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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官、金田一先生……”
站在锅子边的是比等等力警官早一步从警政署赶来的新井刑警。
“这个洞果然不是粗心弄破的,而是故意凿出来的。”
“我看看。”
锅子的下方是个圆筒型的焚烧口,可以焚烧木材或石炭,内部有一面沾满黑色的柏油,底部破了一个直径三公分左右的不规则圆型洞。很明显的。这不是因为粗心碰到哪里而裂开,而是用尖锐的挫刀凿出来的洞。
“果然就像藤野所说的。”
住山丰擦拭着额头的汗说。
金田一耕助探视锅底直通垃圾箱的洞口,只见长方形的洞口垂直延伸到一搂,黑色的柏油像瀑布一般往里面流下去。
“藤野,你说你们昨天傍晚来这里装这个锅子吗?”
等等力警官回头问道。
藤野神情有点紧张地说:
“事实上,昨天我们原本打算连这边一起弄好,可是却因为下雨而延后;等到傍晚雨小一点,我们才把器材从十九号大楼的屋顶移到这里。”
“你们把锅子装在这里之后就离开了吗?”
“是的。”
“那时候几点?”
“五点……因为五点就下班了。”
“你确定当时把锅子装设在这个位置吗?”
这个锅子下面装了一个小小的滑轮,所以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地移动它。
“我不是记得很清楚,不过昨天它的位置好像更接近垃圾箱一点……”
藤野回答得不是很有自信。
“那么……如果有人在这个锅子上凿洞的话,也是你们离开这里之后的事罗?”
“应该是。我刚才也说过,昨天这个锅子还在隔壁的屋顶上用过。”
“知道这个锅子昨天会搬到这里使用的,除了你们这些工作人员之外,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现场的人应该都知道。因为昨天傍晚大家都看到起重机在吊这个锅子……可是怎么会有人做这么蠢的事情?”
这时,金田一耕助在一旁插嘴道:
“抱歉……除了在工程现场工作的人,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昨天这里要铺设柏油?”
“社区里有些人看到我们在吊锅子,啊!对了,那个男人……”
藤野想起一件事,用力弹一下指头。
“那个男人是谁?”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好像是这个社区的居民,他常常带着素描本来画我们工作的情形,应该是个画家吧!”
“那个男人大约几岁?”
“四十到四十五、六岁左右,他总是叼着烟斗,戴一顶鸭舌帽,留着一撮小胡子,看起来装腔作势,讲话娇声娇气的,大家都很讨厌他。”
“等一下!藤野……”
新井刑警从围墙探出身,看着下面说:
“你说的是不是那个男人?那里有人在画图,就是对面公寓三楼,从右边数来第六间,在那边……”
从新井刑警所指的方向可以看到第十八号大楼的南侧。那个房间的阳台放着一个画架,有个男人正面对着画布作画。
因为是从上面往下俯瞰,所以看不到那个男人的脸,不过他穿着类似俄罗斯服装的立领上衣,斜戴着鸭舌帽,是否有留小胡子就不知道了。不过,他在这种时候还对着画布作画,难怪大家会说他装腔作势。
那个男人后面站着一个穿红色毛衣的女子,她正看着画布和斜下方的命案现场。
莫非那名男子正在画那具可怕的尸体?
(那个女人是不是京美?应该不是……他身上穿的毛衣颜色不同,而且似乎比京美更胖一点。)
女人好像讲了一些话,因此男人立即往这边看,他的鼻子下面果然有一撮黑黑的东西。
“啊!就是他!”
“好,第十八号大楼三楼,从右边数来第六个房间。”
S警局的三浦刑警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记录。
突然间,一阵激烈、尖锐的鸟叫声传来,竟然是乌鸦的鸣叫……
不祥的乌鸦
疯狂的乌鸦叫声是从第十八号大楼最右边一楼的房间里发出的,那里的阳台上有个类似笼子的箱子,里面养着乌鸦。
一只野狗不知从哪里嗅到气味而跑来,结果发现那只乌鸦,于是激烈地吠叫起来,乌鸦也不甘示弱地叫回去。
野狗与乌鸦的叫声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就连在二十号大楼屋顶上的人,也都把视线从画家的房间转移到那里。
最后,野狗仿佛觉得光是吠叫无法满足它的战斗心,于是开始往阳台的扶手冲,逼得乌鸦发出几近疯狂的尖叫声。
这时候,一男一女从房间里面跑出来,赶紧把乌鸦笼子搬进房间。
看到那女人的身影,金田一耕助不禁从屋顶的围墙探身出去。
(那女人好像是须藤顺子。)
“好像有人在养乌鸦……”
“是管理员根津。”
现场监工佐山丰回答。
“这个社区有几个管理员?每一栋都有一个吗?”
“不是的,整个社区共有五名管理员,每个人负责四栋,根津目前负责第十七、十八号大楼,等到第十九、二十号大楼完工后也由他负责。”
“谢谢。藤野,请你继续回答警官有关那个画家的问题。”
因此,大家的视线很自然又转移到画家的房间。
“是的,那个画家常常在我们工作的时候跑来,要我们让他画画,令人感觉很不舒服。我们流着汗水在工作,他却悠哉地在那里写生。而且,他的好奇心很旺盛,总是追根究底地询问很多事情,例如:这个机器要做什么用?或者接下来要做什么……等等,非常啰嗦。
可能是因为画家必须了解很多事情吧!刚开始我们还很佩服他这么热心,可是热心也要有个限度嘛!他一副高傲的态度,而且用完全不相配的肉麻语调询问,更令人觉得不满……他有时候还会带女孩子来,每当这种时候,他更会装腔作势。昨天傍晚,我们在装这个灶的时候,他也带着女孩上来。”
“昨天傍晚你们正在装锅子的时候吗?”
“是的,他带的那个女孩大约十七、八岁,并问了一大堆问题,譬如:这个灶要做什么用?在这里铺柏油要做什么……等等,当时我们的下班时间快到了,大家都急着要下班,他却问个不停,真是受不了!他还对那个女孩说,当画家就要面对所有的现实,并且睁大眼睛看清楚才可以。啊哈哈!”
“因此,你也把这个锅子的用途告诉那个画家了?”
“是的,否则他会很啰嗦地纠缠不休,害我无法工作。”
“他常常带女孩子来……都是带同一个女孩吗?”
“不,都是不同人,好像全都是这个社区的女孩。对了,他昨天带来的那个女孩,他好像叫她TAMAK。”
现在,这个社区里至少有两个人知道这个锅子的用途。
S警局的三浦刑警一边在笔记本上记着,一边问:
“藤野!刚才你说画家带来的那个女孩叫TAMAK?”
“是的。”
“是她的姓还是名字?”
“啊?”
“TAMAK可以当姓,也可以当名字不是吗?”
“啊!说的也是。不过从画家娇声娇气的叫声来看,我觉得应该是名字。”
“这样吗?那等一下再去问他吧!等等力警官,请你继续发问。”
“对了,藤野,那两个人比你们早离开这里吗?还是你们下去之后,他们还留在这里?”
“都不是,我们是一起下去的。他向我们问了一大堆问题之后,就走到南侧围墙那里,对眼前的风景赞不绝口,然后就跟我们一起下去了。”
“如果半夜有人要上来这个屋顶,很容易就可以上来吗?”
“当然,门还没装上,任何人都可以上来。”
“你们今天早上开始工作前,没有发现到那个破洞吗?”
“是的,警官,这里面虽然装满柏油,但如果真有这么大一个洞,我们不可能会没有发现。而且,如果一开始就有破洞的话,我们应该会更早发现柏油减少的问题。”
“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家认为这个洞原先一定有用栓子塞住,凶手把柏油涂在栓子上,所以我们才没发现。我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当栓子,可是那个东西经过加热可能会烧掉或熔解,后来才会出现那个洞。”
“还有这种方式啊……”
金田一耕助的眼中流露出佩服的神色,不由得再检查一次锅底。
“你们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破洞?”
“是这样的,我们今天早上十点左右在锅子不起火,中午以前都没有人发现到柏油减少。接着是中午休息时间,然后下午一点开始工作时,远藤开始觉得奇怪,为什么锅里的柏油减少很多。我们继续在锅子下升火,结果柏油减少得更快,大家都觉得很奇怪,就顺着锅底往垃圾箱投递口里面一看,才发现锅底破了个洞,我派川上去下面察看,结果他发现那里有具尸体。”
“这是一点半左右的事情吧!”
“是。”
等等力警官回头看现场监工说:
“佐山,现场没有值班人员吗?”
“有,您没发现吗?社区入口有一间工地宿舍,那里有值班人员,也有人住在那里。警官,难道您是说我们的人……”
“要在这个锅底凿洞需要相当的专业知识,所以上局柳建设的人将优先列为调查对象。这一点,还请各位协助。”
“当然,这件事情关系到我们公司的信誉,请您彻底调查。”
金田一耕助沿着围墙绕了一圈,从屋顶上俯瞰社区,风景相当壮观;东侧是相同规格的建筑物,包括目前正在建造中的第十九号大楼,总共十栋建筑物有如屏风般矗立着,气势颇为逼人。
他再绕到西侧,看见一直线排开的两层楼建筑与“日出社区”呈直角排列,与威风凛凛的社区建筑相比,两层楼建筑显得粗糙多了,看起来像是商店街。
现在躺在下面的尸体是“蒲公英洋裁店”的老板娘,她可能是那个市场内的居民。金田一耕助看到有一间房子前面聚集了很多人。
商店街后面是杂木林、田地,其间有几栋正在兴建的房子。
社区前面是一条有公车来往的大马路,再过去便是帝都电影公司的摄影棚,摄影棚另一边有个小山丘,山丘上有个圆形小丘,那里是四个小时以前,S·Y老师带着爱犬——卡比去散步的地方。
接下来,金田一耕助绕到南侧。
“日出社区”位在一块台地上,在二十号大楼的南侧突然出现一个很大的断层,断层下面有一个水池,水池周围是一片紧临武藏野原始林的条木林,池边的大树好像是椎木。
水面映照出天空的阴暗云朵,现出直条纹花样。
金田一耕助突然发现有东西飘在池面上。
“金田一先生,你在看什么?”
不知何时,等等力警官已经来到他的身边。
“警官,你看水池上好像有东西呢!那是什么?”
“在哪里?”
“就在大树附近,有个东西在水上飘着……那是水草吗?”
“金田一先生,那是橡果啦!你看,就是从那棵树上落下,然后浮在水面的。”
“原来是橡果啊!啊哈哈……”
金田一耕助发出愉悦的笑声。
事后想来,他当时实在不应该笑的。
因为“水池”与“橡果”在后来发生的凶杀案中,担任令人难以相信的奇异任务!
第四章丑闻满天飞
沉默的管理员
近来,日本各地兴建很多被称为“NewTown”的社区,这些新社区居民的价值观和行事作风渐渐形成社会问题。
新社区的生活方式在过去几乎不曾见过,住户居民的心态和他们的生活对日本社会造成的影响,已成为重要的研究题材。
虽说“社区”是一种共同社会,可是他们并非在这里获得生活的食粮。
更详细地说,这里只不过是他们的巢。早上一起床,大多数男人和女人离开家门,前往不同的地点工作,直到傍晚再回来,在铁门、厚水泥墙的保护下,过着与外界隔绝的生活。
须藤顺子在椅子上玩弄着毛衣外套的前襟,感觉有点凄凉地在心里喃喃自语着。
(倒是很少有人跟饲养这只乌鸦的奇怪管理员根津位市一样,给人有种无止尽的孤独感。)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养这只乌鸦?”
须藤顺子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才这么问,因此即使对方不回答,她也不会觉得不高兴。
这只乌鸦刚跟野狗“战斗”过,情绪出奇地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