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传-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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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所有男女弟子惊讶的是,这批新教头全都是面目阴沉落落寡欢的人,年龄约在五十至
七十之间,一个个性情孤僻古怪,眼中饱含怨毒、仇恨、无奈等等复杂神色。
对庄中那些执事人员,从不假以辞色,甚至对主掌生死大权的庄主。也经常表现出桀骜
不训的反抗举动。
而庄中的执事人员,居然并不介意。
辛文昭迁至后面的雅室,与梁志豪及另一名叫岑世清的同伴,各住一间宽大的房间。由
一位姓雍的六十余岁老教头负责指导。
这位雍老教头相貌清癯,性情孤僻、除了指导练功时的必要指示,终日不发一百、像个
没口子的葫芦。
一切从头学起,雍老教头的一套与往昔的大大不同、重视内练一口气,不讲究外练筋骨
皮。
雍教头教了三年。这期间,辛文昭的艺业日进千里,这得感谢雍教头的严格指导与监督
。
在经过多次的过招与不少不知名的人无数次考验下,雍教头终于无技可授,从此绝迹不
见其人。
接着来了一个姓董的中年人,又开始了一连串可怖的训练岁月。
这期间,他曾经被派至山区与不知名的高手追踪、搏杀、逃匿、忍饥、耐寒等。
任何人每三个月必须接受一次酷刑迫供,每次为期五天,遍尝金木水火土各种惨无人道
的酷刑。
这期间,他长成了。
良好的饮食,第一流的医药.最佳的内外用保元培本膏丹丸散酒,使他的体格出奇的健
壮。
十六岁的人,已有将近七尺高的身材。
六年漫长的岁月,残忍严格的训练,这些逐渐成长的孩子,成为健壮的少年人。
笑颜在他们的脸上消失了,童真早就无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成年人的严肃,与超过常
人的阴沉。
在这种非人境界锻练,不难想像所调教出来的人是何种型类了。阴沉、机警、残忍、冷
酷无情。豹一般机敏残忍,狐一样狡诈,狮一般凶猛,狼一样贪婪,是介乎人与兽之间的畸
形超人。
鞭刑在这一年取消,代之而起的是较温和但却令人无法忍受的刑罚。
有过失的人,除了主要功课以外的余暇,须在旷野所挖掘的八尺见方深坑内,将一桶水
倒入另一只桶中。
上面有人监视并记数,每炷香须倒来倒去三百次,连夜间也不例外,只许睡一个半时辰
,如此连续十天至半个月之久。视过失大小而定期限。
这种刑罚看似简单,而且并不费劲,但日子一久,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疲劳令人浑
身的力气消失。更糟的是这种重复无望的苦闷工作,会将人迫得发疯发狂,因此而发狂自杀
的人,比被鞭死的多三倍以上。
处死的刑罚也取消了,代之而起的是决斗。
令两个犯死刑的人互相决斗至死,侥存的一方则加以囚禁,直致另一名犯死罪的人产生
,再安排他另一次生死决斗。
因此,死囚牢中,长期囚禁着一名决斗之囚,除非双方同归于尽,不然死囚牢中决不致
于空着。
正月初二,是每年必须全体集合的日子。
第七年的这一天,辛文昭发觉三年前的一百八十名同件中。竟然只剩下一百一十二名了
。这是说,在个别授艺的三年中,小罗山又埋葬了六十八位友伴。
这一年的秋季,辛文昭与二十余位成绩最优的同伴、已经没有更高明的教头前来授艺了
,换了一位年约半百的狄教头。
从此,他的命运有了转机。
七年来,没有人知道大小罗天的底细,更不知庄主训练这许多童男童女有何用意,只听
说日后他们出道,将是雄霸一方的方之雄,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如此而已。
谁都在心中存疑,要长期开办如此大规模的训练处所,到底需要多少金银?
谁有如此雄厚的财物能当此任?
但谁也不敢问,问也不去获得答复。
这位狄教头与以往的教头完全不同.身材修长。洵洵温文、笑口常开,和气安祥毫无威
仪,有一双明亮而锐利的大眼,一天到晚嘴角挂着温和的微笑。
辛文昭第一眼便喜欢这位狄教头,这是他七年来首次喜欢一个人。
他又换了住处,独占一间有厅有房的独院。
除了向狄教头学艺之外,他得至前院与几位夫子型的中年人,学些杂艺与接受一些待人
接物的指导。
转瞬到了八月,狄教头已来了一月。这天,狄教头指导他练气毕,微笑道:“文昭,我
有几句话要问问你。”
“弟子恭聆教益。”他端坐着垂首恭敬地答。
“你在此地快乐么?”
他一怔,感到无比的震惊和错愕。
六年来,第一次有人向他问这一突兀的问题,他简直不知所措。
狄教头呵呵笑说:“我指导四个人,你是四人中天分最高悟力最强的人,所以我要知你
的心中感觉,以便因材施教。”
“弟子不知如何说起。”他嗫嚅着答。
狄教头的笑容消失了,正色问:“你没想到你的将来?你没打算知道他们的日后要你做
何勾当?”
他惊得瞠目结舌,脸色苍白说:“前辈明鉴,这些话弟子必须票告大总管的。”
狄教头哈哈大笑,声震屋瓦,笑完说:“对、你必须一字不漏地禀告,不然你就完了。
”
“前辈知道结果么?”
“呵呵!我当然知道。在这里.我只是教头,你我之间。并无师徒的名份,也没有亲情
可言。
如果别的教头说了这种话,他就活不到明天了。而我,哈哈!你放心江庄主还不敢杀我
。”
“前辈是说……”
“你们以往的教头,全是被迫前来执教的可怜虫,有家有小有儿有女,以他自己的性命
,换取家小的安全。他们即使不犯错而死,艺业交出也将无疾而终,小罗山下便是他们埋骨
之地。”
“前辈……”
“哈哈!至于我,无家无累,只身浪迹江湖,无牵无挂。我来,也不是完全被迫前来找
死的。
贵庄主想学我的大罗剑,整整想了十年,在我未交出这套剑术之前,他决不会要我的命
。”
“可是……”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你可以将我所说的话原封不动告诉江庄主,好吧!我们不谈这些
了。
这一月来,我已经完全了解你的修为火候,从今天起,我要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不但
是兵刃拳掌,也包括修身养性的宝典,得看你的造化了。取剑来!”
他取来长剑,双手奉上。
狄教头双手捧剑,神情肃穆地说:“孩子,说说你对剑道的看法。”
他蹲坐在一旁,恭敬地答:“御剑六合如一,意到神及,要诀是快狠准,静如处子,动
如游龙……”
“够了,够了,他们只能教你这些,把你们变成一群嗜杀的行尸走肉。”狄教头微笑着
说。
他不禁打一冷颤,惊疑地说:“弟子请前辈指示迷律。”
“武林人剑分三等,以分上智下愚,称之为侠士之剑、隐者之剑、邪魔之剑。侠士之剑
以仁为锋,以礼为锷,以义为脊,以信为脊,以智为柄;以之行道江湖,直之无前,击之无
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
“弟子愚鲁,难悟其真义。”他讪讪地说。
“日后你会领悟的。我双目不盲,浮云掩月,灵台蒙垢,这只是暂变而非恒常。如锥在
囊,如龙之潜;只要你多用耳目、终有破囊飞腾的一天。”
“敢请释示隐者之剑?”
狄教头哈哈狂笑,笑完说:“举世汹汹,学剑者责无旁贷。狄某所学乃侠士之剑,不及
其他。你,必须具此胸怀,但愿你能悟此大道,我死而无憾。诚意正心,我传你无上心法。
”
“弟子以至诚受教。”
狄教头捧剑肃立,辛文昭跪伏于前。
…
小勤鼠书巢 扫描校对 旧雨楼·云中岳《邪神传》——第 八 章
云中岳《邪神传》 第 八 章 往事清晰地出现在脑海中,令辛文昭恍然大悟。
在天下各地劫掳幼年童男女,谁能有这种能力?
大小罗天的规模,岂是普通人所能支撑得了的?
数不清的秘密传递站,京师传信至南昌仅需十二日,谁能维持这空前绝后的庞大组织呢
?
谁能令大小罗天的弟子,至天下各地雄霸一方?
荣华富贵从何而来?天!他成了朝中权臣倾轧、奸贼造反的工具。
可是江庄主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犯了生平最大的两个错误。
一是低估了人性,大小罗天的残酷锻炼,并不能泯火人性,物极必反,反而更为强烈,
只要机会到来,人性必会复苏。
二是不该将十来岁的孩童掳来,十来岁的孩子已经懂得许多事,可以明辨是非了,应该
掳一些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也许可以如愿。
现在,他被派来屠杀忠臣义士。
船向上游疾驶,他的心陷入迷乱中。
大小罗天可怖的八年生活,不住在他脑海中显现。
长久压抑的逃亡念头,重新从内心深处油然上升。
但是,大小罗天八年的恐怖控制余威,仍冤鬼似的死缠着他,反抗的意识受到抑压。
迟疑,恐惧。
蓦地,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那位神秘的狄教头,想起了侠士之剑。
接着,他想起了雷凤,那曾经给他无比欢乐的女人,正在人小罗天等着他返回厮守一生
呢!
他的思想混乱,心乱如麻。
最后,他内心深处有两个声音在交互呼喊:“富贵荣华!富贵荣华!富贵荣华……”
“还我自由!还我自由!还我自由……”
依稀中,大小罗天八年来受虐待、受摧残的情景,走马灯似的在眼前出现,恶梦似的幻
现、破灭、破灭、幻现。
他的意念在飞驰,血泪交织的岁月在倒流。
鞭打!酷刑!残杀!
终点是小罗山下一百七十余个悲惨的冤魂。非人生活的往事,像皮鞭无情地鞭挞着他的
精神和肉体。
“你想什么?”宫永的声音在他耳畔轰鸣。
他倏然回身,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这位与他同病相怜的同伴,突然大踏步入舱,等宫永跟
入后,拉上了舱门,向错愕困惑的老大人与范、彭两人沉声说:“你们进中舱去,把门拉上
,快!”
口气横蛮,老大人一惊,正想询问,范林却以目示意相阻,三人默默地进入了中舱,拉
上舱门。
辛文昭转身,面对着惊讶的宫永,阴森森地说:“我要脱离大小罗天,还我自由。因此
,你只有一条路可走,决斗。这里足够施展,拔剑吧!”
宫永大骇,举目四顾。
“不要打算破壁而走,那是不可能的,准备了。”他冷酷地说,剑徐徐出鞘。
宫永仍在震撼中,缓缓拔剑,剑出鞘一半,突然放手笑道:“辛兄,我也要自由,我跟
你走,咱们有志一同。”
他脸上的杀气逐渐在消融、说:“好,咱们要为忠臣义士尽一番心力。”说完,转身向
中舱叫道:“请诸位出……”
突变倏生,生死间不容发。
宫永手一扬,夺命飞刀发如电闪。
他倏然挫身跪下一膝身形扭转,长剑脱手破空而飞。
有物擦过他的左肋背,冷气彻体,但却有灼热的感觉,“得”一声射在中舱门上。
“啊……”惨叫声同时传出,变化太快了。
他缓缓挺身而起,脸色苍白。
中舱门拉开,抢出老大人等三人。
宫永挺立着,“叮!”一声响,另一把尚未发出的飞刀跌落舱板,双手抓住贯入心坎的
长剑,身形一晃,厉叫:“你……难逃庄……庄规制……裁……”
“砰!”一声,宫永倒下了,至死不悟。
“你受了伤!”范林惊叫。
他左肋背裂了一条血缝,鲜血透衣,深深破入一口气,沉声道:“明晚,临清东北二十
里河湾,三方高手四十余,群起而攻。
今晚,舟泊僻野,费大人全家,需悄悄迁至另外一艘官船中,只许带贵重物品,以防监
视的人发觉。
这条船必须在群匪发动时,由我引火焚毁。船必须在昼间赶至埋伏区,白天脱险的机会
要多些,赶不到,咱们九死一生。
我还有六名同伴,与我一样,剑术暗器无人可当,两位前辈的人,千万不要靠近我这艘
船,以免枉送性命。”
“小老弟……”
“请退出,我要静一静。”他乖戾地说。
范林向老大人挥手示意,悄然退出。
他盘膝坐下,在包裹中取出金创药。身后响起脚步声,嫩嫩的嗓音入耳:“伤在后背,
请让我帮助你。”
“不要。”他不加思索地说。
“辛爷……”
“我叫你走开!”他一面大叫,一面转身。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