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侠录-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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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将是午时了,但因毫无阳光,是以根本分辨不出时刻的早晚,谢铿觉得身体虚虚的,
手脚仿佛也有些麻木的感觉。
但是他却顾不得这些了,猛提一口真气,脚步微微一踢,右掌横切,口中猛喝一声:
“看招!”左掌倏的穿出,后发先至,击向凌风剑客右边的肩肿之处,掌风凌厉,像是丝毫
未因这一日来的劳顿困苦以及方才的两次交手有所影响,而其实他却已是外强而中干了。
凌风剑客身形一引,避过这一掌,暗忖:“这姓谢的果然有几分功夫,无怪他能享盛
名。”心中也存了几分警惕。
两人这一施展起身法,本来已是迷漫着的尘土,被他两人这种凌厉的掌风一带,更是漫
天飞扬,六合剑凝神注视,脸上露出喜色,暗忖:“看来这凌风剑客不是谢大侠的对手。”
凌风剑客应付得果然非常吃力,夭中剑客本来就是以剑法见长,武当派掌法虽是内家正
派,威力自是不凡,但真武庙里的紫衣弟子却是博研剑法的,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使用掌
法。
是以天中六剑后来能以剑法扬名江湖,但掌法却是欠佳,天中六剑也很少弃剑不用,此
次事逼至此,旁边又有人旁观,以天中六剑在武林中的地位,当然不能仗剑来和一个赤手空
拳的人动手。
此刻两人过招,凌风剑客不禁心中叫苦,凌天剑客悄悄侧过身子向凌月剑客耳畔道:
“看样子老四恐怕不行了。”
凌月剑客眼睛动也不动地注视着过招的两人,也低声道:“再看一阵子再说。”
此时每个人都以为是谢铿在占着优势,只有谢铿肚子里明白,他已是强弩之末,恐怕不
能再支持很久了,因此他出招也就更是凌厉,而必然的道理,人所能支持的时间也就更短。
可是别人也就更看不出来,天下的事,往往就是这种情况。
凌天剑客虽是天中六剑之长,但却最沉不住气,朝身旁的凌月剑客低语道:“我把老四
接下来。”身形暴长,自马鞍上斜掠起,宛如一只冲天而起的苍鹰,又倏然下落。
他右手一伸,一道寒光带着青白色的剑芒,硬生生将正在动手的凌风剑客和谢铿分了开
来,原来他在拔起身形来的那刻,也将剑撤下,因为他知道若凭一只空手,是很难将两人拆
开的。
他这么一来,凌风剑客固是心中感激,谢铿心中又何尝不在暗暗欢喜。
六合剑丁善程却大怒,飘身一引,掠到凌天剑客身前,冷然道:“这算怎么回事?”
凌天剑客却也冷然望着他,一言不发,凌天剑客本就不善言词,再加上他此刻本来就心
中有些愧作,越发说不出话来。
须知天中六剑虽然生性怪僻,但却最爱面子,凌月剑客知道他们大哥的脾气,哈哈一
笑,笑声中也掠到凌天剑客身侧,身法之快速、美妙,看起来尤在凌天剑客之上。
“我四弟和谢大侠的掌法正是旗鼓相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让他们再争下去,岂
非失去了以武会友的原意。”
金刚手伍伦夫一笑道:“正是。”他老成持重,心里的话自然都隐藏了起来。
所以凌月剑客又笑道:“丁少侠不要生气,这是我大哥的好意,如果丁少侠反对的话,
我倒可以在剑法上向丁少侠讨教讨教。”
他自恃剑法,自忖年纪轻轻的丁善程怎抵敌得住他浸淫数十年的功力,所以轻轻一带,
将事情全包揽在自己身上,其实他此刻心中已有些恼羞成怒,准备将丁善程伤在自己的剑下
了。
六合剑丁善程也是天生一副不买帐的脾气,立刻回答道:“我倒愿意伤在阁下的剑下,
希望到时候不要有别人再有这份好意了。”
凌月剑客故意装着不懂他话中的意义,笑道:“丁少侠说笑了!”话犹未了,他身形一
动,紧接着寒光一闪,“呛啷”一声长吟。
原来两人不约而同,各各发出一招,两剑相击,自然发出呛然龙啸,凌月剑客笑容未
敛,道:“果然手底下有两下子!”剑光一凛,身随剑走,“唰唰”又紧接着几剑。
原来方才对剑时,凌月剑客已经试出了丁善程剑底的功力,本来他对这年纪轻轻的六合
名手所存的蔑视之心,此刻也全收起来了。
丁善程剑光如雪,走的也是轻灵狠辣一路,须知六合剑法本自脱源于武当,因此金刚手
伍伦夫才有“他是你们的小师弟”之说,此刻两人一交上手,剑光如梨花错落,远远望去,
宛如在漫天风砂里涌起一座光幢,光景自然又和方才谢铿动手时大不相同。
天中六剑脸上也不禁都露出惊异之色,因为他们将对方的实力估计过低,谢铿的掌力虽
然雄厚,但游侠谢铿在武林中已算得上是一等一的角色,他们也还并不十分惊诧,此刻见这
么年轻的人,在剑法上也有这么深湛的造诣,居然一时之间,能和凌月剑客战了个平手,自
然有些意外了。
谢铿静立在旁边,仿佛在想着什么心事,哪知他却在暗中调息,做着内功,铁霸王郭树
伦张大了嘴,用心的看着他们两人动手,他天性好武,只是头脑不甚发达,练武总无大成。
金刚手伍伦夫皱着眉,暗怪自己多事,跑到这来找谢铿,他暗忖:“真是好没来由,无
缘无故的又惹上这些事。”下意识的探手入怀,触手之物,使得他脸上更是忧形于色,暗地
叹息着:“眼前凶吉尚不自知,善程这孩子却要去找这些麻烦,若然他失手被伤,那我又折
了个好帮手,唉!我本来想多拉个帮手,哪知偷鸡不着,反倒蚀了把米!”
他越想越烦,无聊的将怀中之物取在手上把弄,眼睛却随着丁善程的剑打转,恨不得他
一剑就能将凌月剑客刺个透明窟窿,但他却未想到,如果这样,那他也跑不了啦。
突然,凌天剑客也飘身下马,极快的掠到伍伦夫面前,伍伦夫一惊,肩头一晃,连退了
数步,哪知凌天剑客如形随影,也跟了上来,伍伦夫微微有些吃惊,强笑道:“阁下有何指
教?”
凌天剑客却不答话,眼睛紧盯着伍伦夫手上之物,忽然回头喝道:“老三,快住手。”
凌月剑客无论在功力或是临敌经验上,都比丁善程高了一筹,十几个照面下来,已占了
优势,渐渐已将丁善程的剑式,困在自己剑圈之内,此刻听了凌天剑客的喝声,心中大奇。
但他终究还是住了手,身形暴缩了五尺,六合剑丁善程也大感奇怪,剑尖一垂,诧异的
望着他们。
凌月剑客掠至凌天身侧,投给他一个询问的目光,凌天剑客一指伍伦夫手中之物,道:
“老三,你看看这是什么。”
凌月剑客也大大露出异容,连笑都笑不出来了,金刚手眼光一转,心中大动,暗忖道:
“大概他们也是接到此令才来的,看来此令的主人,已静极思动,又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
事了。”一阵风吹来,尘土落入他眼中,他眼皮极快的眨了几下,伸手拭去了留在眼皮上的
泪珠,暗暗埋怨道:“只是他却为什么会选中这样的鬼地方,难道其中又有什么文章?”
云龙白非以极快的身法,掠去数十丈,才渐渐放缓速度,这并非他真力有所不继,而是
心中紊乱的思潮,使他极需静下来想一想。
当然,他觉得有些骄傲,以游侠谢铿这种在江湖上已享盛名的人物,在他手下尚不能走
过三十招,但是另一种深邃的悲哀,却使得他这份骄傲和高兴的感觉,大大的冲淡了。
石慧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此刻仍留在他心底,虽然他和她并没有一段很长时间
的相处,但在他说来,却已足够他回忆了。
他偶然想起了一篇美丽的骈文,当时在他看来,并没有引起他很多感触,然而此刻,那
其中的每一句话都深深激动着他。
那篇骈文大意是说,人类之间的友谊,是需要很长的时日来堆积的,而爱情却每每发生
在一刹之间,相爱的人们,也不需要很多时间相处,有时匆匆一面,便已刻骨铭心了。
他在江湖中闯荡的时日尚短,但遇上的事,却使他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中,仿佛苍老了
许多,他甚至将一年之后天龙门大选掌门的事都看得极淡,而在这以前,他是极为看重的。
他虽然放缓了身形,然而在他思潮反复之间,却已走了许多路了,渐渐,他仿佛觉得近
处已有人烟,于是他将身形更放缓了下来,因为他也知道在普通人面前炫技,是江湖中的大
忌。
果然,不远处就有个小小的市镇,他亦是初到西北,当然不知道这市镇的名称,他也不
去打听,因为这是无关重要的。
他入镇之后,略为整理了下衣裳,拍去了身上的尘土,天龙门雄踞武林多年,到了他父
亲一代,已是名成功就,是以他自幼养尊处优,何曾吃过这种风尘之苦,此刻他但觉心身俱
疲,得先找个安歇之处,至少,得先将脸上的尘土洗去。
于是他就在这小镇的唯一街道溜达着,希冀能达到自己的希望。
不久,他就发现了一件颇为奇怪的事,原来这小镇上一共只有一家小客栈和三家吃食
店,照理说在这种荒僻之地,是不会有什么生意的,然而此刻,非但那小客栈早已人满,就
连那三家吃食店也是座无虚席了。
他无可奈何的在街上转着,不时有人向他投以奇异的目光,他也没有注意,因为他已没
有这份心情去注意别人了。
终于,他看到一个卖些牛肉蒸馍以及汾酒之类的吃食店里走出两人,他暗忖:“这回里
面大概有空位了。”心中陡然一喜,连忙急行两步走过去了,从吃食店出来的那两人也极为
注意的看了他两眼,两人窃窃低语,似乎在讲着什么。
他一脚跨进那间小铺,一种混合着酒与烧肉的气味直往他鼻子里面冲,他不禁咽下一口
唾沫,心中暗笑自己的馋相,目光却在搜索着空位,然而,这小小铺子里的七张桌子却仍然
坐满了人。
他可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再走出去,因为他实在有些饿了,于是他拉着正在忙得一塌糊
涂的店伙,要他替自己想想办法。
两人言语不通,但是终于那店伙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走到这店里来的人,还会有什么
其他的目的,于是他设法替他在一张桌子上找了个空位,虽然那张桌子原先已有三个人坐在
那里了。
白非随意点了些吃食,略略漱了漱口,安顿了下来之后,才发现这个小镇上的情况,的
确是有些异于寻常。
原来这小镇里的吃客说话的声音,南腔北调,显见得不是来自一处,但是彼此间却又像
是都认得,不时有这张桌子上的人跑去另一张桌子上去聊天、敬酒,而且粗豪的大笑着。
最令白非注意的,却是这些吃客一个个都神足气壮,两眼神光饱满,显见都是练家子,
而且从他零星听到的一言半语中,还听出了这些人都在武林中有些地位,而且看情形,这些
人武功都还不弱,这个出身武林世家的白非当然看得出来。
他奇怪地暗忖:“在这处小地方怎会有如许多武林豪客?”收回目光来,却见和自己同
桌的三个人也都在注意的望着他。
他立刻发觉和自己同桌的这三个人不是和其他的人一路,这三人中一人年纪颇长,似乎
已有五、六十岁了,另两个却都是风姿不凡的年轻人,非但衣着打扮不俗,而且气度高华,
和那般武林豪客一比,更显得如鸡群之鹤,超人一等。
于是他善意的朝那三人微笑一下,那老者也一笑,神态之间甚为和详,一点儿也没有武
林中人那种剑拔弩张的样子。
另两个少年也抿嘴一笑,白非仿佛还看到其中一个脸略略红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这两个
少年容貌之美竟是生平罕睹。
于是他更起了亲近之心,只是他面皮尚嫩,不好意思朝人家搭讪而已。
少时吃食送了上来,白非虽然肚子饿,可也不好意思狼吞虎咽,可是这种店里的牛肉蒸
馍等物,都是大块文章,因为生意太好,是以烧得也不烂,他很吃力的吃着,抬头一望,这
老少三个人仍在瞪着大眼睛望着他,脸上不禁一红。
那老者笑道:“男子汉吃东西,难看一点有什么关系,二十年前我若看到这种东西,不
用手抓来吃才怪。”他哈哈大笑两声,接着道:“若要装作斯文,就不是男儿本色了。”
白非脸又一红,心里不但没怒意,而且暗中感激人家的好意,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就这么
奇怪,著是换了一个他所讨厌的人讲出这几句话来,恐怕他当时就要变脸动手了。
那两个少年“噗哧”一笑,望着白非,像是十分有兴趣的样子,白非甚至觉得自己的形
状有些狼狈了,更不好意思大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