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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经典爱伦坡悬疑集-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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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处。我们充分利用了它,在船上过了夜。我睡在船上仅有的两个床铺中的一个上面,一艘仅有六七十吨位的单桅帆船,其卧舱当然乏善可陈。我的铺位上没有被褥,宽度至多十八英寸。床铺到头上甲板的距离刚好也是十八英寸。把自己塞进去,可没少费劲。不过我睡得很香。因为无梦,也没做噩梦,所有的幻影自然是产生于我所处的环境,产生于我一向偏执的思想,产生于我前面提及的情况——我一觉醒来,总是长时间难以集中神志,尤其是难以恢复记忆。那些摇晃我的人是单桅帆船上的船员,和几个负责卸货的工人。泥土的气味是船上装的花泥散发出的。绑住下颌的布带是个丝绸手帕,因为没有戴惯了的睡帽,我拿它包了头。    
    然而,我所遭受的痛苦与真正的活埋毫无二致。它们非常可怕——可怕得超乎一切想像。不过,祸兮福所倚。极端的痛苦反而使我的心灵不可阻挡地觉醒了。我的灵魂奏响了和谐的音调——它有了一定的韧性。我出国。我充满活力地进行锻炼。我呼吸天堂的自由空气。我思考死亡以外的其他问题。我丢弃了医学书籍。我把“巴肯” 烧了。我不再读《夜思》 ——不再读有关墓地的夸夸其谈——不再读像本篇文章这样的鬼怪故事。总之,我焕然一新,过上了人的日子。在那个值得纪念的夜晚之后,我永远消除了那些阴森恐怖的想像。我的强直性昏厥病症也随之消失了。或许,我之所以发病,正因为心中对阴森恐怖的东西想得太多,而不是因为发病,才心生阴森恐怖的想像。    
    有时,即使在理性的清醒眼光看来,我们人类的悲惨世界,与地狱不无相似之处,但人类的想像力不是卡拉蒂斯,可以不受惩罚地探测每一个洞穴。唉!不能把大量坟墓般的恐怖,都看作是稀奇的想像——但是,像那些追随着阿弗拉斯布在奥克苏斯河的航程的魔鬼,必须入睡,否则它们会把我们吞噬——它们必须陷入昏睡,否则我们就得毁灭。    
    (1850年)    
    


第四部分:活埋跳蛙(1)

    我真不知道有谁能比国王更热衷于笑话。他就像是为了笑话而活着。谁要是讲个笑话奇闻,还把它说得有滋有味,那再对他胃口不过。因此,他的七位大臣都以爱说笑话且说得炉火纯青而著称。他们跟国王一样,都是肥胖油滑的大块头,都是独一无二的说笑好手。我不是很确定,是不是人们因说笑话而长胖,还是胖子们骨子里就爱说笑话——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一个瘦骨伶仃的人说笑话,那他肯定是个稀罕人物。    
    谈到优雅,或者,如他所称的“鬼”聪明,国王从不拿这个惹自己烦。他特别欣赏过分的笑话,很少嫌它太过冗长。过分的斯文让他厌倦。比起伏尔泰的《查第格》来,他更喜欢拉伯雷的《庞大固埃》。而且,总的来说,恶作剧比嘴上说说笑话更对他的胃口。    
    在我描述的日子里,宫廷里的小丑还没完全过时。欧洲大陆上几个强国还保留着他们的“小丑”,他们穿着杂色的衣服,带着尖尖的帽子,挂着铃儿,每逢御桌上落下一点儿面包屑,总是立刻说着俏皮话儿,对君王感恩戴德。    
    自然,我们的国王也养着他的“小丑”。情况是,他需要些愚蠢荒唐的东西——只要是为了平衡他那七位英明睿智的大臣们的绝顶智慧——更别提他自己了。    
    不过,他的小丑,那个专业小丑,又不仅仅是个小丑。在国王的眼里他可值三倍的价儿,因为他还是个侏儒和跛子。那时候,宫廷里的侏儒像小丑一样平常;许多君王要是没有个小丑来为他逗乐、没有个侏儒供他取笑,会感到很难打发日子——宫廷里的日子,要比别处漫长得多。可是,就像我看到的,一百个小丑里面,有九十九个都长得胖乎乎、圆滚滚,还笨手笨脚——所以让我们的国王沾沾自喜的跳蛙(那小丑的名字)可不一般,他一个人顶得上三个的价值。    
    我相信“跳蛙”这名字不是他的教父母在洗礼上给他起的,而是七位大臣看他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走路,而一致赞同封了他这个名号。实际上,跳蛙只能以穿插藏闪的步态行进——一半像跳,一半像扭——对国王来说,这是种有趣之极的动作,当然也足以安慰他自己,因为国王虽然挺着个将军肚,顶着硕大的脑袋,还是被朝廷上下当作头号美男子。    
    跳蛙的腿那么扭来扭去的,在路上行走就成了苦差使;但他的双臂的肌肉却格外有力,他能在树木绳索之类很难攀爬的东西上,表演许多极其灵巧的动作。这样的力量,倒像是造物主为了补偿有缺陷的腿脚而赐予他的。在这样的表演中,他无疑更像是一只松鼠或是小猴子,而非一只青蛙。    
    我没法儿确切说出跳蛙最初来自哪个国度。不过应当是个没人听说过的蛮荒之地——一个离国王的宫廷极其遥远的地方。一位个头和跳蛙差不多矮小的姑娘,叫特培塔,身材很好,还是个出色的舞者,就和他的家乡毗邻,他俩被国王的一位常胜将军从家乡强征了来,作为礼物送给国王。    
    在这种情况下,两个小俘虏之间自然而然产生了亲密无间的感情。实际上,他们很快就成了莫逆之交。跳蛙虽然总在耍把戏,要是不能多为特培塔效劳,就一点儿也不受欢迎;她虽然是个矮子,却面容秀丽,举止优雅。人人倾慕她,宠爱她;因此她拥有很大的影响力,只要可能,她总是用这个来为跳蛙谋利。    
    在一个盛大的全国庆典——我忘了是什么了——国王打算举行一场化妆舞会,只要宫廷里举行化妆舞会或者是诸如此类的聚会,总会召去跳蛙和特培塔两人前去表演。尤其是跳蛙,在准备表演节目、编排新奇角色、张罗假面舞会的服装方面,无一不能,几乎到了少了他什么事儿也做不了的地步。    
    节日的夜晚来临了。在特培塔的监督下,一个华丽的大厅装饰好了,各种各样能让化妆舞会更出挑的饰物都用上了。整个宫廷,等待的焦灼达到白热化了。提到要穿什么服装,要扮演什么角色,不难想见,每个人都早已拿定主意。许多人在一个星期甚至是一个月前,就已经决定了要扮演什么角色,并且事实上,除了国王和他的七个大臣们,没人犹豫不决过。国王和七大臣为什么会犹豫,我没法说,除非是他们纯粹是为了恶作剧。更多的可能是,因为太胖,他们才觉得很难做出选择。无论如何,时间是在飞跑;到后来他们不得不召来了特培塔和跳蛙。    
    两个小伙伴应国王之召而来的时候,国王正与他的七位内阁成员正坐在酒瓶堆里纵饮,只是国王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他知道跳蛙不喜欢喝酒,因为酒总是让这可怜的跛子兴奋得发疯。这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儿。可是国王就喜欢恶作剧,以强迫跳蛙喝酒和 “作乐”来寻欢——这是国王的叫法。    
    小丑和他的朋友走进房间,国王说道:“过来,跳蛙。为了你那些不在这儿的朋友的健康,喝了这一杯,”跳蛙听到这儿,叹了口气。“然后让我们来享受享受你的发明。我们需要角色——角色,小子——一些新东西——不寻常的。我们烦透了老这么千篇一律。过来,喝下去!酒能刺激你的灵感。”    
    跳蛙尽力想和平常一样,挤出几句笑话来迎合国王;可是努力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刚巧这天是这可怜的侏儒的生日,而为他“不在的朋友们”喝酒的命令让他的眼眶充满了泪水。他谦卑地从暴君的手中接过高脚杯,苦涩的眼泪大滴大滴掉了进去。    
    “哈!哈!哈!”小矮子强饮下一杯酒,国王仰天大笑,“看看一杯好酒力道多大!怎么,你的眼睛已经闪闪发亮了!”    
    可怜的家伙啊!他的大眼睛幽幽地忽闪着,却不是闪闪发亮;酒精可以使他大脑兴奋,却也只是一瞬间。他马上就醉了。他小心翼翼地把高脚杯放在台子上,半痴半呆地四处打量着这伙人。见国王的“玩笑”奏了效,他们都给大大逗乐了。    
    “那么现在办正经事吧,”首相说。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胖子。    
    “对,”国王说,“来帮我们一把。角色,我的好伙计,我们需要扮演角色——我们所有人都要扮演——哈!哈!哈!”这完全是在说笑话。七位大臣纷纷应和他的笑声。    
    跳蛙也笑了,虽然笑得软弱无力,还有些茫然。    
    “过来,过来呀,”国王不耐烦的说,“你没什么好主意么?”    
    “小的正极力想些新奇的招儿,”矮子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因为他被那酒搞得晕头转向。    
    “极力!”暴君狂叫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我知道了。你不痛快,还想再喝点儿酒。给,喝了它!”他又倒出了满满一杯酒,赐给跛子,后者只是呆呆地瞪着它,喘不过气来。    
    “我说,喝啊!”这个怪物吼着,“要不以撒旦的名义——”    
    


第四部分:活埋跳蛙(2)

    小矮子犹豫着。国王的脸都气紫了。朝臣们脸上堆着假笑。特培塔脸色苍白得像个死人,来到国王的御座前跪下,求他饶了她的朋友。    
    国王看了她好一会儿,显然,对她如此大胆很是吃惊。他像是完全不知所措了,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或是说些什么了——怎么样才能恰如其分地表达他的愤怒呢。终于,他一个字也没吐出来,粗暴地把她推开,把满杯子的酒泼在她脸上。    
    那可怜的姑娘尽最大的努力爬起来,甚至不敢吭一声,重新退回到桌脚旁。    
    房间里一片死寂,大约持续了半分钟,要有一片叶子或是羽毛落下来,也能听得见。突然,一声低沉却刺耳、拖长了的摩擦声打破了沉寂,像是从房间的各个角落一齐传出。    
    “干什么——干什么——你弄出那个动静来干什么?”国王狂暴地扭头对矮子质问道。    
    矮子的酒看来差不多醒了,他镇定地死盯着国王的脸,只脱口说出几个字:    
    “我——我?怎么摊到我头上了?”    
    “声音像是从屋外传来,”一个朝臣道,“我还以为,是窗子上的鹦鹉在金属笼子的栅栏上磨嘴呢。”    
    “没错,”国王答道,好像因这猜测而获得大大的解脱,“不过,我以骑士的名誉起誓,那是这浪荡家伙在磨牙。”    
    矮子一听这话,笑了起来,(国王实在是个喜欢说笑的人,谁笑他都不会反对)露出一排孔武有力的大牙,让人生厌。矮子表示,他很愿意喝酒,他们想让他喝多少他就喝多少。国王得到安抚,熄了怒火。跳蛙又灌下一杯酒,看起来并没流露醉态。他精神百倍,盘算起化妆舞会来。    
    “我说不出是怎么想出这念头的,”他很平静地说,倒像他一辈子从没碰过酒似的,“不过,就在陛下您打了那姑娘,把酒泼到她脸上之后——就在陛下您这么做了,那只鹦鹉在窗外发出难听的噪音,一个绝妙的解闷的点子出笼了——那是我的国家里的一种游戏——我们通常在化妆舞会上表演,不过在这儿,它会是个崭新的玩艺。不巧的是,得有八个人来演,而且——”    
    “我们不就是八个人吗!”国王喊道,为自己敏锐地发现了这巧事大笑不已,“我和七个大臣正好凑够八个。说吧,是什么游戏?”    
    跛子答道:“我们叫它‘八只铁链上的猩猩’,要是演得好,一定很好玩。”    
    “好,就演它,”国王强调道,一边挺直身子,垂下眼皮。    
    “这游戏的妙处在于,”跳蛙继续说道,“它能把女人吓坏。”    
    “妙啊!”国王和大臣们齐刷刷地喊。    
    “我来把你们打扮成猩猩,”矮子继续道;“一切都交给我吧。扮相肯定惟妙惟肖,参加化妆舞会的人准会把你们当成真野兽——当然了,他们也会惊得要死,吓得要死。”    
    “哦,这太棒了!”国王呼喊道,“跳蛙!我会让你成为一个人物。”    
    “戴上锁链,为的是人们听到它的丁零当啷声,会迷惑得更厉害。你们要假装成从看守者那里逃出来的。陛下您想不到,这节目有多出彩,在化妆舞会上来了八只带锁链的大猩猩,别人还以为是真猩猩;他们凶猛地吼叫着横冲直撞,冲到一群习惯于文雅华丽的男男女女中间。这对照真是无与伦比!”    
    “肯定会是这样,”国王说。内阁大臣们已经急不可耐地站起身来——像是要迟了似的——去实施跳蛙的计划了。    
    他把这帮人装扮成猩猩的办法很简单,不过也很灵光。在这段故事发生的那个年月,文明世界的任何地方都极少能看到猩猩;矮子扮演的野兽很逼真,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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