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鬼-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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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些别出心裁的样子来,却是没有想好就动手,折了几下又要换样子,但是纸只有那两张,被折过之后又重来,纸的强度也下降了,所以最终的效果还是不理想。还有三四十个人,不忙动手,先东张西望看别人怎么干。又有十几个人,也不动手折,也不看别人折,先比比纸张大小,再伸指在桌上勾勾画画,仿佛在算计着什么。
最奇怪的一个人,却是三十来岁年纪,干干瘦瘦,自坐下来后,便如老僧入定般合目养神,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一样。李春见了好奇,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晃,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仔细一听,居然还听到细细的鼾声,原来此人居然真的是睡着了。
“老兄,醒醒!”李春拍拍他肩,“再过一盏茶功夫就该交卷了!”
此言一出,旁边稀里哗啦的声音响成一片,那些还没动手折纸的人都赶紧动手开折了。
那个怪人睁开眼睛,挠挠脑袋,老大不好意思的说:“对不住,昨天干活睡晚了,所以今天一来就睡着了。没法子,现在世道不好,娃儿要新衣,娃他妈要胭脂,只好辛苦点,什么活都干……”
李春啼笑皆非,本来以为这人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没想到一睁眼却是如此唠唠叨叨。不过此人嘴里不停,手上倒也没闲着,哗哗几下,就把纸折好了。
“哎,你把两张纸摞到一起折了。”李春看他只折了个半圆的小拱就没纸了,不由得好意提醒他。
“没错,我就是想这样折。”怪人把那个小拱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把小拱两端各略折出一角来,就立住了。只是立得颤巍巍的,让人有点胆战心惊,觉得它随时可以倒下来。
李春随手拈根木棍往上一放,木棍骨碌碌的从拱顶上滚落下来。“根本放不住嘛!”
怪人嘿嘿一笑,龇牙咧嘴的拔了根头发丝下来,将桌上的几十根小木棍跺跺齐,用头发丝拦腰一捆,往小拱上一搁。那小拱上搁了这捆木棍,倒是比什么都不搁更稳当些。怪人吸气鼓腮,噗的一口气猛吹过去,那小拱居然晃都没晃一下。“瞧,成了!”怪人腼腆的笑一笑,“小时候师父老让我们做这类游戏,熟得不能再熟了!”
“啊,尊师是?”李春不由得大起知己之感,看还有人说我是外行不是,人家正宗石匠教徒弟不也是这么寓教于乐与我不谋而合吗?
“听说你认识他的。”怪人诡秘的笑,压低声音说,“听说你是我师叔。不过我记得我师父说过他有好几个师父,可是不记得他说过有哪位师祖叫做不老山人的,所以我又觉得你不是我师叔。”
李春愣了愣,心里发虚,额上冒汗。
“我是宇文恺的徒弟,张果老。”怪人笑嘻嘻的宣布。
惊虹八.政绩工程
“收卷收卷!”李春擦着汗,使出顾左右而言他的绝招,“咳咳,各位考生,全体起立站到桌边,不许再有小动作了。衙役们会来数你们的木棍根数的。”
“四十根,有多过四十根的吗?没有?好,第一名,张果老,四十根。”
……
“第二名,柴旺业,三十根。”柴旺业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也是把两张纸叠在一起折,折的形状不过是最多人折的那种反复竖“之”字型而已,但因为省去了桥面,直接将木棍架在桥墩上,成绩竟然大大超出同辈,令许多人又羡又妒。
“第三名,第三名有七个,都是十六根。李大师,这可怎么办?”一个衙役过来报告。
“啊,那就不取第三名了。”李春高高兴兴的宣布,“这次只录取张果老和柴旺业两个人,原本每月每人六两银子请三个人,一共要花十八两银子的,现在反正经费都拨下来了,既然只请两人,那就加工钱,张果老十两银子一个月请一年,柴旺业八两银子一个月请一年。只是这个价钱必须是顺利建成赵州桥的价钱,倘若请了你们也没建成,那你们还都是六两一个月的工钱,多出来的那个人的工钱么,就留着给我老李置办棺材坟地用。二位意下如何啊?”
张果老一听涨了六七成的工钱,自然非常高兴,再不计较李春冒充自己师叔的事,笑嘻嘻的递了个“算你小子识相”的眼色给他。
李春带着被录取的张柴二人进入后堂,二人领了这个月的工钱,便开始和李春讨论起建桥方案来。
原来当时平地建桥一般只有两种,一种是单拱小桥,一种是多孔长桥。单拱桥坡度陡,若桥长了,就跟小山似的,上桥如爬山,下桥如下山,不便交通,如果为了交通方便将拱高降低,做成坦拱桥,则强度不够,又易坍塌,所以只有小桥短桥才用单拱。多孔长桥等于是多个单拱相连,桥面平展,工艺也不复杂,但这种桥须建桥墩于水中,遇有河床松软又水流湍急的大河,往往墩毁桥塌。赵州的洨河宽达十九丈,做成单拱桥无益于交通,所以过去一直都是建的多孔长桥,只可惜此河冬季虽能波平浪静,夏季却是骇浪滔天,所以过去建的桥都是冬成夏毁,没有人能建成安度汛期的赵州桥来。
“除了这两个法子,没有别的法子建桥么?”李春问,“我走南闯北,也见过一些别的桥,比如说铁索桥……”
“那是在两山之间建桥,其实是山体当了天然的桥架。”张果老笑,“这里可都是平地。”
“我有法子!”柴旺业兴冲冲的说,“以前不都是桥墩子不行么?咱们这次把桥墩子做结实点。乘冬天水浅的时候,在河床上打几个深深的大洞,填些高高的大石头柱子进去埋平,等明年春夏大汛,那些石头既然没有突出河床之外,一定不会被冲走,反而会被新的一年的淤泥压得更加结实,等明年冬天水浅时,再在旧石上凿出接榫来,卡上新石,石墩就可建成了。”
“明年冬天?”李春不由得大泼冷水,“咱们只有从现在起到明年春汛来临之前的时间,等到明年冬天,我尸骨都凉了。”
“可只有这个法子是切实可行的法子,以前这里建过很多次桥,都是要一个冬天毕工,结果都是到夏天桥墩就被冲垮了。”柴旺业皱着眉说。
张果老也笑眯眯的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说法。
李春不以为然:“既然多孔桥不能一年建成,那就不要建多孔桥了,建单拱桥把。”对他来说,还是性命要紧,人家过桥不方便关他屁事,只要桥不塌脑袋不掉就好。
“不错,”张果老拍手叫好,“既然你的目的只是要建一个一年不塌的桥交差,那么这个桥好不好用就可以不管了。不过建单拱桥虽然不怕被夏天大水冲塌,但这么宽的河上建单拱桥,一定会建得很高,两岸的桥基也需要很大,要很多石料。我给你算算要多少石料,这就得赶紧筹备石料人工去,否则恐怕工期不够呢。”
“建个不能用的桥,那不是劳民伤财么?”柴旺业表示抗议。
“嘿,老弟!”张果老拍拍柴旺业的肩,“我们只管拿工钱,老李只管保脑袋,老百姓不是我们几个管的事。”
就这样,造桥大计一定,张柴二人就开始忙活起来。李春啥都不懂,倒是最轻闲的一个,闲下来就天天去招惹时飞雨,顺便含饴弄子,倒也其乐无穷。
惊虹九.母子情浓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已到了最便于施工的冬季枯水季节。但派到各地采买石料的人却只买回不到预计用量一半的石料。原来这时全国各地造反的民众甚多,邻近州县的石头不够用,远一点的采石场很多因为征战都路途不通,所以建桥用的石料无论如何也无法在预定时间内采购齐全。
购得的石料都已运至赵州城南的五里屯,这里就是南来北往的大道与洨河的交界处,规划中的建桥地点。现在石料既然已买不全,张果老便建议暂不开工,另行考虑建桥方案。他和柴旺业天天在五里屯的河边转悠,考察来考察去的,为此都在那搭了个窝棚住了十来天了,还是没有琢磨出合适的方案来。
李春倒也不着急,造反的人都这么厉害了,皇帝没准忘了他这茬小事也说不定,反正验桥日期还有九个多月呢,那就先开开心心的过九个月的小日子再说。
眼见得这一天天气晴朗,冬日的阳光照得人身上暖暖的,又没什么风,李春便带了时飞雨,抱着霓儿来城郊散步,走着走着,到了五里屯。他们跟张柴二人打完招呼,就爬到河边的石料堆上玩耍。
柴旺业看着他们的背影,愤愤不平说:“老张,你说这是不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们在这里起早贪黑的绞尽脑汁,他们正经造不成桥就该砍头的人却在那里晃悠悠的玩。”
“我们又不是为他们着急的!”张果老不以为然,“我是看银子的面子才这么努力工作的。造不好桥,我的工钱就要少掉一小半!”
李春他们并没有听见这两人的牢骚。
他们正在逗霓儿玩。
霓儿与一般婴儿不同,长得很快,才三个月,就比八九个月的小孩更健壮,花瓣一样粉嫩的小嘴里更是时常咿咿呀呀的,仿佛迫不及待的要学说话。
时飞雨见他念念有声的样子非常趣致可爱,就抱着他教:“乖,叫娘,娘~”
“娘~”霓儿突然清晰的叫起来。
时飞雨喜出望外,她并没料到第一次调教佳儿就有这样好的成果,开心得不成,亲一下,叫一声“乖”,也不知道亲了多少下,只知道霓儿的小脸蛋上满是她的口水。
霓儿竟然也聪明得紧,时飞雨叫一声“乖”,他便应一声“娘”,时飞雨亲他一下,他就咯咯咯咯的傻笑一下。
李春看着他们娘儿俩亲密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样子,觉得自己像个外人,心下有些嫉妒。他不是个甘于寂寞的人,插不进也要插一下,于是在一声“乖”一声“娘”的天伦之乐里,响起了这样的不和谐音:
“乖,叫爹。爹~”
“不要光知道叫娘,男子汉大丈夫,只会叫娘没出息,乖,叫爹~”
“怎么还是只会叫娘啊,喂,我是你爹,快叫爹~”
“臭小子,信不信我打你屁股?居然敢藐视父权?……哎哟,飞雨,你别踢我,我只是吓唬他,不是真的要打他。”
“乖儿子,求求你了,不要让我太没面子,叫声‘爹~’来听听吧!”
“臭小子,这么笨,连声爹都不会叫。笨蛋!笨蛋!你是个大笨蛋!”
一道彩虹从洨河中升起。
霓儿不咯咯笑了,也暂停叫“娘”。
他笑眯眯的看着半空中的彩虹,忽闪闪的眼睫毛扇了扇,乌亮亮的眼珠子转了转,粉嘟嘟的小嘴唇掀了掀,胸有成竹口齿清晰慢慢悠悠石破天惊的说了句:
“你是个大笨蛋!”
李春咣当一声,一头栽倒在石料堆上,“天哪,这小子是个妖怪!”
霓儿摇摇头,表示不同意他的话,接着又以坚定不移的语气对李春强调:“你是个大笨蛋!”
又有两条彩虹升起来了。这两条彩虹小小的,搭在第一道彩虹的两端斜弧上,像是狗熊脑门上的两只小耳朵。
不过小彩虹虽然也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排序却跟大彩虹正好相反。大彩虹是外红内紫,小彩虹是外紫内红,后世的人便管这种外紫内红的彩虹叫做“霓”,常常“虹”“霓”并称了。
张果老和柴旺业离得远,并不知道李春他们三个在说什么做什么,但是那大彩虹上架小彩虹的奇景他们却是见着了的。
许多年后,张果老柴旺业二人回忆起这一天看到的奇景,都觉得恍惚若梦,疑幻疑真。那天晴空如洗,一色碧蓝,原本应该雨后才出现的彩虹却不嫌突兀的在大晴天里高挂,而且一挂就是三条。七彩的虹霓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中显得那样奇突,又那样诡丽,让他们觉得此身不似在人间。而那从未见过的二搭一大驮小的奇异彩虹造型,在没有一点杂质的天幕映衬下,给他们极为深刻鲜明的印象,仿佛是神迹,是上天给他们的启示。
“大拱驮小拱!”张果老和柴旺业几乎是同时从震惊中清醒,又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了这句关键的话。
两人相视一笑,击掌同庆。
“是啊,多拱桥为什么一定要桥墩呢,直接将多个小拱架到一个大拱上不是一样有巩固桥身的作用么?”柴旺业兴冲冲的说。
“而且大拱可以做得平坦些,降低了桥高,小拱又可设在原本桥面最低的大拱桥两端,新桥面就架在几乎等高的小拱顶和大拱顶的连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