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香蝶-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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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何时对手变成了乔大小姐?自己看不顺眼的,不是另一个女人吗?
猛醒过来的陶飞燕定定神,重把视线放回到乔少奶奶身上。
“乔公子,自打成亲后你就不去奴家那里喝茶了,奴家猜啊,少夫人定然天姿国色,是位天上没有、地上无双的绝妙人儿,否则怎么能这么有本事,锁住乔公子的心呢?就算是暂时能锁住啊,也不能锁得这么长久。”陶飞燕接过旁边姐妹们递过来的瓜子,拈起一颗,放在樱唇中轻磕一下,双唇很漂亮的撅一下,向亭外的雨中吐出四片碎掉的壳,“今日见到夫人,果然是眉清目秀,一付稳重富贵的样子,难怪公子会乐不思蜀呢。”
站在亭边临时搭起的布篷下照顾马车的家人眼睛盯着吐到脚边的瓜子壳儿,倒吸一口冷气,有点悻悻,又有点喜欢,心里头直骂:“够骚!”
花魁的声音软软腻腻的,和亭外的绵绵春雨一般有着令人骨酥的味道。
只是说出来的话绵里藏针,嘲讽的味道十分明显。
乔荆江的鼻子敏锐地闻到一股子不同寻常的酸味儿,他或许刚刚走了神,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可是一刻也没松过。
此时不回护夫人,更待何时?
于是乔大少赶紧一张笑脸递上来:“内人秀外慧中,娶到她实是乔某之福。”
陶飞燕往嘴里送瓜子的手稍顿一顿。
乔荆江会护着夫人她是料到的,不管怎么说,和他最后打交道的记忆对于双方来说都不能算是愉快,乔大少若是要记恨砸向新郎倌头顶的那块砖头,她这个先动手的还真是没得话说。可就算是以前他俩情深意浓的时候,也没见留候家的少爷这么怕相好的受委屈,如今这反应也太快了点,她不过是暗中讽刺两句,还没说什么刺人的话呢,他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挡着。
什么意思啊?存心做给老相好的看吗?
少夫人涵养好,不管亭内亭外是风是雨,眼观鼻,鼻观心,只静坐默听,听到相公夸奖自己,抬头微微一笑,柔声道:“相公过誉了,妾身能得相公看重,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陶飞燕送瓜子的手指变成撮,瓜子在指间撮得转来转去。
打情骂俏么?扎眼。
乔家大小姐冷眼旁观,不动声色地向旁边伸出一只玉手,八面玲珑的大丫头莫愁立刻往那手中送上一盏香茶。
香茶是从车上用棉包暖着的壶里倒出来的温茶,这会儿有点凉了,乔小姐一手端茶,一手揭开杯盖,微啜一口,又缓缓地把杯盖盖上。她皱皱眉,小声道:“花魁姐姐的话儿说错了。”
“错在哪儿?”陶飞燕压根儿没把这还没长大的小女子放在眼里。
或许过两年,乔大小姐会成为与她争夺京城男人们注意的厉害对手,现在嘛,还太嫩。
“所谓‘乐不思蜀’,是指因在别处过得太好了所以忘了自个儿的家,可大哥呆在嫂子身边是呆在自个儿家里,用不上这个典故。”乔湘影又一伸手,莫愁把她手中的茶盏乖巧地接过去,湘影小姐拿起帕子,擦擦唇,轻柔一笑:“花魁姐姐平时认得许多风雅的公子,又常常在一起品茶听曲儿,想必这点浅显的道理是早学得了的,刚才必然只是一时口误,小妹不自量力,竟来指点见识多多的花魁姐姐,还望姐姐原谅小妹的无礼。”
陶飞燕撮瓜子的手指停住,撮变成捏,捏得很用力。
乔荆江又惊又喜地瞪着妹子,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举止得体甚有心机的闺秀竟是自家那个性格暴躁的恶女,她心情不好时,只要没人看见,不都是对自己拳打脚踢来泄愤的吗,何时试过这样整人的?眼见得最近她头顶阴云密布,早已经准备着打雷下雨,什么时候她却练出这一付更有品味的嘴脸来?
乔家的女人们,都是宝!
乔荆江无比自豪。
要说陶飞燕,那也不是个庸脂俗粉,能在美女如云的京师做到花魁的地位,诸般道行够深,虽是吃了亏,也知道今儿必是她的黄历不对,不可继续纠缠,否则与她的形象只损不增。
混青楼的圈子,靠的就是形象,陶花魁不笨。
吃的是别人赏脸的饭,活下去比心情舒畅更重要,形势不对时,一定要学会低头,陶花魁懂。
在马上意识到可能遇上棘手又不好惹的对手后,陶飞燕决定妥协。
留候家的大少爷固然是个弃之可惜的好冤家,可他有时并不懂变通,若是继续挑逗下去,两边女人们争执起来,与情与理他都得回护自家娘子和妹子,这样与自己本来就已经闹僵的关系只会更受破坏,以后不管想再继续玩他或整他报复都难有机会。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看乔荆江无意中时不时会扫回花魁一张俏脸上的目光,陶飞燕很怀疑这位大少爷是真的完全就忘记温柔乡的好处,死心踏地的要洗心革面。
她还不知道吗?男人只要尝过甜头,革面容易,洗心难。
于是陶花魁对于乔小妹的话只是抱以一笑,不予肯定,也不予否定。
万花楼的姐妹们都是伶俐人,见状便插话道:“乔公子啊,这雨一时停不下来,我们难得遇见,不如玩些游戏,也好打发些无聊?”
乔荆江巴不得找些事来分散女人们的精力,忙接口道:“好倒是好,只是玩些什么呢?”
陶飞燕笑道:“我们出门的时候,倒是带了付牙牌,原说三个人玩起来无趣,不想遇到公子一家,不如我们推牌九?”
留候家的大公子原本就是个好玩乐的性子,听见这话手已经痒了起来,犹豫一下,回头问夫人:“娘子,可好?”
钟灵看见乔荆江的眼神,知道他心中痒痒,回想成亲以来相公在家中并无太多玩乐,这些日子确是憋住了他,不想扫他兴致,便点头道:“妾身不会,让湘影陪相公玩吧。”
乔湘影托腮看雨,毫无兴趣:“我又怎会那些把戏?”
乔荆江为难地看看娘子,看看妹子,忽然意识到这将令他处于更尴尬的境地,“那末,还是玩些别的好了。”他十分不舍地建议。
“姑爷,我会玩!”勇敢的喜乐挺身而出,“就是没本钱。”
虽然下人和主子一块玩闹不成体统,可姑爷都能和青楼女人一起玩了,大丫头插进来也就不算什么了罢?与其让姑爷一对三的和那些风骚女人在一起让大家都不放心,还不如硬着头皮挤进去帮小姐看着姑爷。姑爷托付自己死也要守着小姐,小姐虽说没托过自己什么,跟着她那么多年,还不知道小姐就算没说,心里不也指望自己守着姑爷的?
钟灵还没接话,坐在一边的乔湘影突然扭回向外看雨的脸,甜甜笑了:“喜乐啊,你放心玩儿吧,本钱本小姐替你出了,你就当帮我出面,输赢都算我的。”
喜乐立刻精神大振,这样一来,连“下人和主子混在一起”的罪过都可以免掉,她现在可不是大丫头喜乐了,是乔大小姐的替身哎!
乔家的粗使下人们都手脚麻利,片刻功夫已就地取材用木材石头在亭中搭了个小台,擦去水滴,牌局就开了。
这一战,不同于各人平日里迎来送往间的交际应酬,只因都怀着让别人好看的心思,全来真格,手头功夫一点都没掖着,只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到头来,竟是日日没事便与乔家其他下人过招的喜乐赢得最多。万花楼的姑娘们虽然功夫也精,到底平日里与她们对玩的不是水平相差无几的青楼姐妹就是心不在焉的客人,终不及乔家的大丫头被各种刁蛮的对手磨练得牌技出神入化。乔大少爷就更不值得一提,平时虽然也交了些玩这些把戏的狐朋狗友,可在一起玩时输赢都是有计划的,总是半真半假,不着痕迹的输牌本事他倒练得好,玩真本事赢牌?还真得再练练。
不玩牌不过看得懂输赢的乔湘影索性坐到喜乐身后,眉飞色舞。
不玩牌不过被乔荆江拉到身后陪看的钟灵一声不吭,静静看着相公咬牙切齿。
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下来。
钟灵看看牌局,一局已完,“相公,该起身了。”她小声提醒。
“再玩一会儿。”乔荆江头也不回。
“雨停了。”
“就一会儿。”
喜乐看看钟灵,站起来。
“乔公子,你该不会一输就跑吧?”陶飞燕咯咯地笑,一把抓住乔荆江的袖子,美目流转,艳丽得好看,“奴家不许你耍赖哦!”
尾音拖得长长的,几分娇嗔,几分柔媚。
“我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会耍赖?”乔荆江豪气万丈地宣布,“我定会赢回来!”
钟灵站起身:“相公,时候不早了,该回家去。”
乔荆江不耐烦地挥挥手:“我自有分寸。”
陶飞燕笑道:“是啊,少夫人不用急,等乔少爷玩够了,自然会回去的。”
“是么?”钟灵淡淡一笑,走上前来,伸出手来轻轻拨过相公的下巴。
乔荆江一楞之下,脸已经与钟灵一双清澈的大眼对上。
那双眼睛里只有宁静,宛如深不见底的潭水。
抚在他脸上的娘子的手指是凉的,虽然柔软,却没有什么温度。
“那么妾身就不扰相公的雅兴了,”她口吻平静地叮嘱,“妾身恐家中挂念,先回家去,请相公自把分寸,玩够了后回来。”
“娘子……”乔荆江喃喃。
钟灵放下抚在乔荆江脸颊的手,微笑,躬身,行礼,“请继续。”她说,转身出亭。
亭子外边,家人们已经收起布篷等家什备好车马。
乔湘影站起来,随嫂子出亭去。
“小姐!”喜乐叫一声,匆匆向乔荆江行个礼,追过去扶钟灵上车。
“大哥,你就陪三位姑娘再玩一会儿吧。”乔湘影回头对发呆的乔荆江点点头,“嫂子我会照看好的。”
不过转眼之间,亭前众人走得干净,只剩乔家大公子一人陪在亭中,竟是连个小厮都不肯留下。少奶奶和大小姐走的时候,并没有特令所有人都跟回去,可也没有特令谁留下。谁去谁留,都凭自愿,看来,大家都不想打扰公子的雅兴。
“什么意思嘛!”乔荆江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怒上眉梢。
“还不去追么?”陶飞燕收回揪着乔荆江袖子的手,托着香腮歪着脑袋打量众叛亲离的乔大少爷,“乔公子啊,若你不打算把奴家娶回去做二少奶奶三少奶奶或者四少奶奶,还是快点追过去稳住大少奶奶吧。”
乔荆江直直的把眼神转过来盯着她的脸:“你……”
“奴家还有大好的日子可过,并不想去和公候之女争做黄脸婆哦。”陶飞燕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莫非你在整我?”
陶花魁笑了,笑得很开心,她竖起指头摇一摇:“错,奴家不是整你,是整她。”指尖指向快不见的远方的车马影子,“公子不知道么?青楼花魁和良家妇女一向是看不对眼的。”
乔荆江回过神,跳起来,慌慌跑去亭外牵马,口中叫道:“陶飞燕!今儿被你戏弄算还我以前欠你的,往后再这样我定然找你算帐!”
花魁手指间夹着丝帕摇摇,以示送别,坐在亭中笑得灿烂:“乔公子哎,奴家对你一片倾心,就怕你不来,若是算帐能让公子常过来,奴家往后一定多多得罪。”
乔荆江在马上晃一晃,万花楼的姑娘们笑成一片。
前面的大车走得不快,乔荆江策马奔了一会儿就赶上了,山道不宽,他无法骑到大车边,只好跟在后面慢慢行,好容易下了山,走到平道上,他一夹马腹,骑到车窗边上。
“娘子?”他小声地叫。
车窗的布帘掀开,露出钟灵平静的脸:“相公,何事?”
“你生气了么?”
“生什么气?”
“我玩得太久。”
“妾身可有不快的表示?”
“……我怎知你的离去是否就是表示。”乔荆江讷讷。
“相公,你我一早出来,家中见到雨,必已十分担心,若雨停还不回,只怕会东想西想,妾身为家中人计,自然是先回去报个平安比较妥当。”钟灵言道,“这与不快有何关系?”
乔荆江觉得很闷:“只是娘子也太不给面子了。”
钟灵面色诧异:“此话怎讲?”
“我一个大男人,总有些在外面的应酬,你不喜欢倒也罢了,怎么说走就走,还带走一干人等,让我只能在后面追,外人看见,还不说我惧内?”乔荆江十分不快,“你何时把乔府人心都收买了去?我倒不知道你这么会挖我墙角的。”
“越说越不象话了!”突然乔湘影把钟灵从窗口扒开,愤怒地把脑袋凑过来,“大哥还真是给鼻子就上脸啊?今儿我才知道你以前都和什么人混在一起,难怪别人都说和你交友是误交损友。”
乔荆江瞟她一眼,冷笑道:“湘影,薛毅要走,可不一定是烦了我的缘故。今儿我已经被你们这帮女人整够,你就不要再把什么帐都算到我身上好不好?”
“你!”乔湘影脸色大变,正欲发作,钟灵将她轻轻搂住拉回帘后,乔荆江只听她在里面细细劝慰,湘影先还言辞激烈地辨驳两句,后来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