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舰哗变-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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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事先就想到了今天晚上会被占用的。”
“就是这个晚上。其他四个晚上什么事都没有。”
“亲爱的,如果你以为我为这事感到高兴,那你就错了。我要分担你所有的痛苦——”
“那好,妈妈——”
“威利,将来有一天我会告诉你我没有嫁给另一个男人的所有情况,一个非常英俊的,很有吸引力但是没出息的男人,他仍然活着。”基思太太的脸上泛出一丝红晕,两眼望着窗外。
威利站起身,“我想我该打电话了。”
母亲走过来,抱住威利,把头靠在他肩上。威利屈服了。窗外大片的雪花稀稀拉拉地穿过黑色的树枝飘落下来。“亲爱的,别担心军事法庭的事,我会跟劳埃德舅舅谈一谈。他知道怎么办。相信我的话,谁也不会因为你做了一件很好的勇敢的事而惩罚你的。”
威利走进母亲的房间,拿走了床头柜上的电话分机,把它插到自己房间的插座上。他拨通了布朗克斯街那家糖果店的电话。在他等待对方接电话的时候,他用脚一踢把门关上了。“梅·温不在家,”一个带外国口音的女人用单调乏味的粗俗的声音说。“拨63475试试。”
威利拨了这个号码。“早上好,这里是伍德利饭店。”话务员说。
威利对伍德利饭店很熟息:第47街上一家简陋的剧场饭店。“你好,我找梅·温。”
“找温小姐?等一会儿。”接着是几次重复的蜂鸣声,最后,“喂?”但这不是梅姑娘的声音。这声音是男性的。
“我想找梅·温小姐的房间。”威利极不友好地疑虑重重地说。
“这就是梅的房间。你是谁?”
“我的名字叫威利·基思。”
“威利!啊天哪!威利,我是马蒂·鲁宾,伙计你好吗?你在哪儿?”
“我在家。”
“家?哪儿?旧金山?”
“我在长岛。梅在哪儿?”
“她就在这儿。太好了。听着,威利,她事先知道你要来吗?她从没有提过一句——稍等片刻,我去叫她起来——”
过了很长时间。“喂!威利!”
“喂,梅。对不起我把你吵醒了——”
“宝贝儿,别说傻话。我——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什么时候到家的?”
威利一直不喜欢娱乐行业喋喋不休的老一套的“宝贝儿”这个称呼,特别是梅这么叫他时使他非常气恼,而且此时此刻更是如此。她的声音又压抑又尖,她刚睡醒时通常都是这样。“大约一个小时以前飞回来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宝贝儿?啊呀——”
“我想给你个惊喜。”
“我吃惊了。我大吃一惊了。”接着是一阵使威利感到非常害怕的沉默。“哎,宝贝儿,我什么时候去看你?”她问道。
“什么时候都行。”
“啊,天哪。亲爱的,你选的日子太糟糕了。我患了流行性感冒或别的该死的病,而且——我们可以一起吃午饭——不,等等,还有别的事——马蒂,我们什么时候灌制那该死的试听唱片?我什么时候能离开?到那时候才行?——噢,威利,简直一团糟!我还得为这个广播节目灌制唱片——必须在今天——我一直在打瞌睡好保持点精力——马蒂,宝贝儿我们不能取消它吗?——噢,威利,你应该在告诉我——”
“把整个事情都忘掉吧。别生气,”威利说,同时用愤怒的目光看着卫生间门上的镜子中的自己。“也许,明天看你去。”
“不,不,宝贝儿,大约3点我就完事了——什么时候,马蒂?——3点半,威利——咱们在布里尔大楼见面,你能去吗?”
“布里尔大楼是什么,在哪儿?”
“呵,威利。布里尔大楼嘛。见鬼,我老是忘了你不是歌迷。哎,你知道的,里沃利的街对面——那幢灰色大楼——听着,就是索诺-福诺演播室,你能记住吗?索诺-福诺。”
“记住了。3点半。我一定到那儿。你不再上学了?”
“啊。”梅的声音流露出歉意。“这事嘛。恐怕我一直在逃学。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再见。”
“再见,宝贝儿。”
威利使劲扔掉话筒,把桌子上的电话机也稀里哗啦地震落到地板上了。他脱掉身上的平民服装,裹成一堆放在一把椅子上,然后穿上了军服。他有两顶帽子,一顶相当新的帽子和一顶他总是在海上戴的帽子,这顶旧帽子的金边已失去光泽变成了暗绿色。他选用那顶旧帽子,在上面加了个新帽盖,使原已变得暗淡的饰边显得更加黯然失色了。
当威利从地铁出来,走到百老汇大街和第50街的交汇处时,他从飞机上看到的曼哈顿的壮丽景色已不见踪影了。它还是原来的那个又脏又拥挤的老街角:这儿一家雪茄烟店,那儿一个橘子饮料摊,远处还有一个灯光闪烁的放电影的大篷,到处是污垢和倦容满面的来去匆匆的人群,凛冽的寒风打着旋儿,刮起报纸在空中飘飞,卷起街边的干雪像小漏斗一样转着圈。所有这一切,威利太熟悉了,简直是了如指掌。
索诺-福诺演播室的接待室约七英尺见方,塑料板壁,后面有一扇塑料门,屋里有一张绿色的金属制的办公桌和一个长得很丑,肤色像塑料,嘴里嚼着一大块粉色口香糖的接待员。“嗯,你找谁?”
“我找这儿的梅·温。”
“她还没有完事呢,你可以进去,他们在录音。”
威利在屋里惟一的一把黄色椅子上坐了下来,解开了围巾和上衣。接待员扫视了一遍他的勋章,数了数上面的星星,以令人不安的挑逗的目光斜着眼看了他一眼。威利听见塑料板后面一个男人的声音,“好了。现在咱们要把这个节目排成杰作。”小管弦乐队开始演奏,接着威利便听到了她的歌声:
“不要向我
年轻人——挥手飞吻——”
顿时,“凯恩号”军官起居舱的闷热和简陋、对奎格绝望的憎恨极不和谐地和最初对梅姑娘甜蜜动人的爱混合在一起涌入他的脑海。随着歌唱的继续,一阵巨大的无限的悲哀压倒了他。录完音后马蒂·鲁宾打开门说:“你好,威利!见到你太高兴了!快进来!”
马蒂比以前胖了。他的绿色服装选得没眼光,与他的淡黄的皮肤不匹配,而那带色的眼镜又太厚,镜片后面的眼睛变形成为两个小圆点。他握了握威利的手,“你气色真好,小伙子!”
梅站在麦克风旁边,跟两个穿衬衫的男人谈着话。乐师们正在收拾乐器。演播室是一间零乱地堆放着电线和录音机的空屋子。威利迟疑不决地停在刚进门的地方。“梅,他在这儿!”经纪人叫道。梅转过身向威利跑去,伸出一只胳膊抱住他的脖子,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我们过一小会儿就离开这儿,亲爱的。”她小声地说。威利背对着门口站着,穿着厚外套感到越来越热了,梅和经纪人及两个穿衬衫的男人谈了十分钟。
“我想喝点饮料,”当他们两人单独坐在楼上林迪那间空房间里的餐桌旁时,梅说道,“然后我想吃早饭。”
“你的作息时间真古怪——那是什么?”当梅将一粒白色的小丸扔进嘴里时他问道。
“阿司匹林。摸摸我的额头。”她身上发烫。威利关心地看着她。她神情憔悴、头发随意地卡在头顶上,眼睛下方有蓝色的阴影。她凄然地带点挑衅地咧嘴一笑。“我是个杂乱无章的人,我知道。你选了个再好不过的时刻从天而降,亲爱的。”
“梅,你应该上床睡觉啊。”
“床是给那些买得起的人的——哎,给我讲讲战争的情况。”
威利反过来询问她的情况。她现在在第52街的一个俱乐部里唱歌,这是她几周来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她父亲病了半年了,由她母亲单独经营的水果店无钱可赚。梅在支撑着这个家。她在市中心一家旅馆包了间房,因为她怕在夜间长时间乘地铁会得肺炎。“我有点吃不消了,威利。上学和在夜总会唱歌毕竟不能同时兼顾啊。往往在来回的路上就睡着了。我在乘地铁时、在课堂上昏倒过——实在可怕呀。”
“你放弃学习了?”
“没有,没有。我缺了很多课,就是这样。我不在乎。我不想成为BK联谊会会员【美国大学优秀生和毕业生的荣誉组织,成立于1776年。——译者注】。我只想学点知识。咱们讲法语吧。我会讲法语:我姨妈的铅笔在你那儿吗?”
她大笑起来。在威利看来她的眼神似乎有些疯狂,她的表情愚钝。梅喝完了咖啡。“威利,我对我的演唱水平有两点发现。首先我没有多少天才——现在我真的明白了这点——其次大多数其他女歌手更没有天赋。我总能赖以为生——也就是说,直到我成为老丑婆为止。按我目前的发展速度,那就是下个星期二。我会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咱们上楼到我房间去。我可以躺在床上和你说话。今天晚上我还得演唱。刚才我对你讲过你比从前要帅三倍吗?现在你看起来不像一个俏小子,而更像一只狼。”
“你好像喜欢俏小子——”
“嗯,更准确地说是像狼一样的俏小子。亲爱的,我想我有点疯疯癫癫的。每天头一餐饭之前喝马提尼可不是好主意。我必须记住这点,咱们走吧。”
在出租车里她突然亲了亲他的嘴。他闻出了金酒的气味。“我使你非常厌恶吗?”她问道。
“这是什么问题——”
“恶心,俗艳——瞧这身衣服,在所有衣服中我必须穿这种东西——和一个蹩脚的演播室的蹩脚的乐师混在一起——威利,我们是不幸的恋人。我曾经告诉过你我要学会阅读和写作。快到来吧,温馨的夜晚,把我的威利给我。如果他死去,请带走他并把他切成许多小星星,他将使天空的面貌如此美好以致全世界都爱夜晚。亲爱的,你刚才以为我也许和马蒂·鲁宾同居吧?”
威利的脸红了,“一杯马提尼酒引出这么多话?”
“而且我要说,体温升至38。8度。等我们到家时量体温查看查看。不过,说真的,我不把这事当作非常好的运气。你绕了半个地球回家来给我打电话,结果是个男人接的电话。不幸的电话啊。即使是莎士比亚接电话,你也会把电话挂了。”
出租车在街角来了个急转弯,她靠在了他身上。她头发的气味和过去一样:芳香,激动人心。他的一只胳膊紧紧地搂住她。她的身体比以前瘦了。她说:“亲爱的,告诉‘凯恩号’所有的小尉官不要惊吓他们的姑娘。告诉他们可以给自己的姑娘多多地发出警告,这样她们就会把男人从她们的住房里轰出去,好好地休息一个礼拜,到美容院去,或者好好研究她们的数也数不清的愚蠢的小花招。我对你的战斗勋章印象特别深,威利。你从未受过伤,对吧,亲爱的?”
“甚至没接近——”
“你知道什么事吗?我现在有个奴隶。真正的奴隶。名字叫马蒂·鲁宾。他竟然从来没听说过《解放宣言》。看见大学教育的优越性了吧!答应我,不要告诉他是林肯解放了奴隶。汤姆·鲁宾大叔。我想没有他我早就死了,或者被送进平民院,有几对父母。哇!这么快就到家了?”
她的住处是地下室昏暗的采光井上边一间破旧的小屋。屋里的床单、地毯和椅子都破旧得露出了灰线头,天花板吊着一片片剥落的漆。她关上门,热烈地吻他。“你穿着外套跟熊一样肥大。这个房间,三美元租金,不坏吧?是对马蒂的特别照顾,他们又让给了我。很抱歉,没有洗澡间。下面门厅里有。好了,咱们先量量体温怎么样。也许我不必上床躺着。给你,看看我的成名簿。”当威利一页一页地翻着剪贴簿时梅嘴里衔着体温表,滑稽地看着他。剪贴簿里全是一段一段的剪报。有一页上是一长篇言过其实的从纽约每日新闻剪下的报道,文章的上方成弧形贴着一些金色的五星,还附有一张梅的照片。文章的标题是:梅·温——对黛娜·肖尔的最新威胁。
“我不愿意告诉你为了这篇报道我不得不做的那些事情。”梅咬着体温表通过牙缝说道。接着又说,“然而,从你的表情看,不是你想的那些事。”威利急忙调动面部肌肉改变了表情。“嗯,现在让我们看看。”梅举起体温表对着窗户。“啊,一点不高了。只有38。4度。咱们到中央公园骑马去。”
“你上床去。我去请医生——”
“噢,亲爱的,别到处乱跑了,去烧几壶水,把整个胳膊肘好好洗洗。我已经看过医生了。他要我休息,吃点阿司匹林。问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