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舰哗变-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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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驾驶室里舰长的椅子上,看着贝利森和三个水兵冒着大雨一边在舰艏楼上跌跌撞撞地走着和咒骂着,一边加固缆绳和增加救生艇座中的帆布防摩擦装置。马里克进到驾驶室,他的黑色雨衣往下流着水,他打开了有线播音系统。威利既听到了他的正常讲话声,也听到了扩音器失真的嗡嗡声。“大家听着。开始搜查。开始搜查。全体人员都到顶层甲板。扫清所有的场地。个人搜查将在前面盖布下面的井形甲板上和后面的水兵淋浴室进行。”
威利从椅子上跳起来。“史蒂夫!你没有把杜斯的话告诉他吗?”
“他说无论如何我们要搜查——”
“但是那毫无意义——啊,那是——那是荒唐的——”
“干起来呀,威利。派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在后面进行人身搜查。天哪,还要在这种天气里——哎——”
“法林顿和沃利斯没分派任务。如果你需要,可以找其中一个帮助你——”
威利朝后面走去。摇晃颠簸的主甲板上乱作一团。穿着滴着水的雨衣或湿透了的粗蓝布海军服的水兵们在井形甲板上围着哈丁和佩因特转来转去。两名水兵裸着身子站着,在阴沉着脸的人群里显出奇怪的粉红和白色,他们的脸上露出尴尬、违抗和顽皮的鄙视的神情。两位军官翻弄着他们的衣服,沿右舷间隔站立的卫兵弯着腰,靠在步枪上,与其他水兵开着玩笑。法林顿少尉站在军官起居舱的入口处,一只手吊在舱口顶上,以一个孩子参观畸形动物展览时表现出的既觉得有趣又感到可怕的眼神观看着眼前进行的搜查。
“法林顿,”威利穿过甲板时呼叫道,“你跟我来。你协助我。”
“是,是,长官,”少尉说,并跟在威利后面齐步行进。走下左舷的过道时,中尉转过头看了看,“毫无疑问,你觉得这事很古怪吧。”
“噢,基思先生,我正觉得摸不着门,用不上劲。我很高兴有机会帮帮忙。”
威利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他说话的语气里带着适度的遵从那是明白无误的。15个月以前威利同马里克中尉和戈顿上尉讲话时就是这种语气,当时在威利看来他们是很高的上级,是海上战斗经验很丰富的人。能得到这样的奉承威利一时感到很满意。他还想到也许“凯恩号”本身就使法林顿感到非常困惑和奇特,所以目前的搜查行动并不使他感到吃惊。威利很难想像“凯恩号”对新来的人有什么影响,也很难重新描述两位新来的少尉当时的心情。
他们两人从过道里出来后便走到另一群浑身湿透、郁郁寡欢的水兵中间,这些水兵在雨里毫无目的地游来荡去,威利把他们赶到有遮雨的地方,按照字母顺序组织他们脱下衣服。水兵们两人一组地走进淋浴室脱掉了衣服。法林顿井井有条不苟言笑地开始干起来,帮助威利搜索那些湿漉漉的衣服。威利感到很宽慰,又一位军官终于登上了“凯恩号”。
第一个脱掉衣服的是“肉丸子”,他赤身裸体,满身毛茸茸的,矮胖身材,站在那里咧嘴笑着,威利摸了摸他的粗布工装和鞋子,闻到一股强烈的动物气味便皱起了鼻子。他急急忙忙把衣服和鞋退还给他。“好了,‘肉丸子’,穿上吧。”
“啊,基思先生,”这位小艇艇长天真地说,“你不检查我的屁股了?”
说话的语气是和善的,威利马上做出决定不必生气。“不用了,谢谢。我不求什么非凡英雄行为勋章。”
“老家伙真是亚洲味十足啊,长官,是吧?”“肉丸子”说道,伸腿穿上了裤子。
“不用担心舰长的事,”威利严厉地说,“说话放尊重点儿。”
“天哪,长官,我只不过在说基弗先生对我们全体人员讲过的话——”
“我不感兴趣。别在我面前自作聪明地谈论舰长,懂吗?”
“懂,懂,长官。”小艇艇长哼哼唧唧地说道,显得非常局促不安,致使威利立刻感到很愧疚,让水兵们脱衣服的做法刺激他的神经。在他看来这几乎就是德国式的强奸人权,而且水兵们的完全顺从屈服也表明奎格的管理制度已经削弱了水兵的精神。他们惟一的抗议是开些淫猥下流的玩笑。看见小艇艇长那么轻易地就被吓得六神无主,威利感到十分内疚。
奎格的脑袋从门口伸进了淋浴室。“好啦,好啦,好啦。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是的,长官。”威利说。
“很好,很好。法林顿也在干,嗯?很好。很好。”这个脑袋咧嘴笑了,点了两下便消失了。
“谁有香烟?”威利有点紧张不安地问道。
“这里有,长官。”“肉丸子”递给他一包香烟,迅速地划着了火柴,窝起肥胖的手掌挡着风。在威利抽着香烟时他亲切地说:“真让人神经紧张,是吧,长官?”
奎格舰长迈着急促的步子向前走,毫不理睬簇拥在门口和舱盖布下的水兵们投来的带有恶意的目光。雨点落在他那黄色的雨披上四处飞溅。他碰见了从前轮机舱狭窄的舱口爬出来的马里克。“嗳,嗳,史蒂夫。下面的情况怎么样?”
“很好,长官。”副舰长红着脸流着汗说,“当然,才刚刚开始——大约需要四个小时——但是他们确实在努力干——”
“很好,很好,巴奇是个你可以信赖的人。是的,先生,事实上,史蒂夫,我认为我们所有的军士和上士的表现令人自豪,在这方面军官们也一样。嗯,甚至基思——”
“请原谅,长官。”文书军士杰利贝利走到舰长的胳臂肘边说道。他敬了个礼,喘着气,又看了马里克一眼。
“什么事,波蒂厄斯?”
“你——要我写个报告,长官。我已经给你写好了——”
“噢,对,对。对不起,史蒂夫。留心搜查的事情。继续进行。跟我来,波蒂厄斯。”
奎格关上了舰长室的门,说道:“那么?”
“长官,你上次提到过旧金山文书学校的事吧?”杰利贝利的目光显得狡猾又胆怯。
“当然提到过,波蒂厄斯,我不会拿这种事当儿戏的。如果你有什么可以证实的信息——”
“长官,是食堂的那些勤务兵。”肥胖的文书军士小声说道。
“噢,见鬼去,不会的。真倒霉,你为什么要浪费我的时间——”
“长官,军士长贝利森看见他们了。大约是那天晚上1点钟。他从前水兵舱掷骰子赌钱后回来。他从食品储藏室经过。他跟两个军士长说过,而且——”
“你是要对我说纠察长看见有人偷东西而不逮捕他,甚至不向我报告吗?”奎格从衣兜里掏出钢球开始转动起来。他脸上愉快的神色在慢慢消退,而病态的皱纹又重新出现了。
“对了,长官,他没多想这件事,明白吗?因为食堂的勤务兵,嗯,他们总是吃军官餐厅剩下的东西。这不是新鲜事。后来,当事情闹大了他为他们感到难过,他认为他们全都会受到行为不良的处分,所以他就不吱声了。但是全舰都传开了,长官,就在今天早上——你可以很容易证实这点——”
奎格倒在了转椅里,呆滞地环顾着堆在甲板上的大量钥匙。他的嘴微微地张着,下嘴唇往里卷缩着。“波蒂厄斯,我们这次谈话要永远保密。”
文书军士的脸抽搐了一下,懊悔地斜睨一眼,说道:“我一定保密,长官,我希望这样。”
“把你的入学申请书打出来,加上同意的批注,我会签字的。”
“谢谢你,长官。”
“就这样吧,波蒂厄斯。”
半个小时以后,马里克开始觉得有些奇怪,是不是舰长出了什么事。按计划的要求,在副舰长集中注意力搜查迷宫般的操作场地时,奎格应当在顶层甲板和前舱进行监督,但是这位繁忙的面带笑容的指挥官的身影却从搜查现场消失了。马里克来到舰长室敲了敲门。“进来,”一个刺耳的声音说道。舰长穿着内衣躺在床上,两眼瞪着天花板,两只手都转动着钢球,“什么事,马里克先生?”
“对不起,长官——我原以为你在顶层甲板监督——”
“我头痛。你接管吧。”
停了片刻,副舰长拿不定主意地说:“明白明白,长官。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像你要求的那样进行彻底的——”
“那么派个人协助你。”
“明白明白,长官。我刚才是想问你——你认为我们必须把舱底的压舱铅块都搬出来以便查看所有铅块的底下吗?那可是要命的活儿。长官——”
“你干什么我不管。别打扰我了。我对这整个的愚蠢行为烦透了。没有我的悉心照料,这艘舰上什么事也干不成。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当然,你什么也找不着,而如果你找不到我也毫不在乎。我已经习惯这样看问题了:凡是我要在舰上干的事情,没有一件干好了的。当然,马马虎虎地搜查就等于不搜查,不过继续搜查吧,按你的方法查。让我清闲清闲。”
“长官,”副舰长为难地说,“你希望搜查行动继续下去吗?”
“当然我希望它继续下去!我为什么不呢?”舰长用胳臂肘支撑着坐了起来吼叫道,发红的两眼瞪着马里克。“我仍然要求把这艘舰从船头查到船尾,查遍该死的每一寸地方!好了,请出去吧,我头痛!”
虽然马里克阴沉着脸坚持继续搜查,但是水兵们很快感到事情发生了变化。舰长的消失以及副舰长的敷衍了事立刻得到了反应:搜查人员、军官和军士长都一样,越来越松懈了,水兵们更加肆无忌惮地开玩笑,讲下流话。到了中午,搜查行动最终变成了一场低劣的闹剧,军官们感到尴尬,水兵们却觉得很有乐趣。搜查人员就像受了贿赂的海关检查员一样只是懒洋洋地走过场而已。1点钟时马里克接受了他的所有下属不可当真的报告,相信他们所说的各个部门都搜查过了,因此宣布停止搜查行动。雨已经停了,空气又潮湿又闷热。副舰长来到舰长室,发现窗帘拉上了,奎格赤裸裸地躺在床上,已经完全睡醒了。“哎,找着了吗?”奎格说。
“没找着,长官。”
“和我预料的完全一样。嗯,至少我正确地检验了我的下属的能力和忠诚。”舰长翻了个身,脸转向了舱壁。“嗳,把这些钥匙拿出去,还给他们。”
“是,长官。”
“你可以给大家传个话,如果有人认为我输了,他们很快就不会这么想的,到时候我会实施逮捕的。”
“明白明白,长官。”
副舰长命令一些水兵把几箱钥匙抬出去放到井形甲板上。他要求威利·基思、沃利斯和法林顿发还这些钥匙。水兵们挤在舰桥与厨房甲板室之间一块很小的场地上,笑着叫着,互相摔着跤,而军官们则开始单调乏味地整理成千上万的钥匙,按标签呼叫姓名将其归还原主。一场愚蠢的狂欢作乐失去了控制。“哈特号”上着装整齐的水兵倚着栏杆排成一行,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凯恩号”上的水兵作怪相,扮鬼脸,倒立行走,唱下流歌曲和疯狂地跳快步舞。恩格斯特兰德拿出吉他为《让我享尽富贵》《你好,加富查林》《英国的私生子国王》《追求奥莱利女儿的人》等小曲伴奏。“肉丸子”出现了,只穿了一条肥大的粉红色裤衩,裤腰处鼓出一把巨大的黑色钥匙。军官们缠身于纠结成团的大堆大堆的钥匙,无法去干涉水兵们兴高采烈的活动。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距舰长室只有几英尺的地方。欢闹可能已传到那黑暗炎热的屋里,可是奎格没有讲一句反对的话。
与此同时,马里克已回到下面自己的房间。他脱掉了所有的衣服,点着了一支很长的雪茄烟,从他的台式保险柜里取出了“医学日志”,开始从第一页看起。当他翻过最后一页并把日志放在一旁时,雪茄烟已抽完一半。他继续抽着,睁大两眼凝视着绿色的舷壁,直至他嘴唇已感到烟屁股已经发烫。他弄灭了雪茄烟,按了按床边的蜂鸣器。不一会儿惠特克出现在门口,“长官?”
马里克眯着眼向惊魂不定的黑人微微一笑。“轻松点,惠特克,我只是要你去找基弗先生,如果他有空叫他到我的房间来一趟。”
“是,长官。”惠特克讪笑着跑开了。
“汤姆,关上门,”小说家到了之后马里克说,“不是门帘,是门。”
“明白,史蒂夫。”基弗关上了嘎吱作响的金属门。
“很好。嗳,我有些东西给你看。”马里克把纸夹递过去,“舒舒服服找个地方坐下,长着哩。”
基弗坐在椅子里。看完头几段后他迷惑不解地看了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