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家事 作者:朱流照(晋江原创网vip12.8.19完结)-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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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可是东宫的烂事,向来是论斤称的。文显管,或是不管,烂事就在那里,你退我进。
“出事了。”苏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边,贴着他的耳朵幽幽地吐了这三个字。
文显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控制着自己没有一蹦三尺或是仰天长嚎:“何事?”
“小公子不见了。”
姬东雨是隔天早上才得到这消息。他愣愣看了沉默的文显与苏柯二人许久,只说了两个字“速寻”,便颓倒在椅子中,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可那样的颓态不过烟花一现。过后的姬东雨仍然是那个生龙活虎的郑国东宫,只有文显与苏柯二人,才能看出他微妙的变化。
“最近这些天他愈发不要命了,暗卫报我他每天休息的时间竟不到两个时辰,完全是靠用补药支撑着精神。这长此以往,怎么能行呢。”苏柯难得的面色担忧。
“以前他去看望太子妃,虽然也是暗中看望,但好歹是个看望的样子。自从从小公子不见后,他每次去就那么直直站在大门外一动不动,也不管是刮风下雨。他这是心中有愧啊。”文显摇头:“如今又能有什么法子。跟上他的脚步,让这憋屈的日子尽早结束吧。”
浮生一段,风雪三载。郑国的天,终于变了。
“殿下,你曾发誓要许臣妾生生世世的。。。。。。如今臣妾不奢求这福泽了,只求殿下饶了我父母的性命吧!” 北宫家覆灭这一天到来之时,北宫鄢临无论如何不能相信。那个镇定精确地指挥着各方势力,一夜之间扭转了乾坤的男子,当真是这三年里对自己万千温柔宠爱的枕边人么?
“生生世世?你何德何能。”姬东雨很累,累的连多看北宫鄢临一眼的力气都没有。可是他又很兴奋,兴奋的不能多等一刻:“备马,孤要去接樱菲!”
北宫鄢临凄厉的声音盘旋于东宫的重重飞檐:“姬东雨!我咒你!我以北宫家的血为咒,你所施加于我的种种欺骗与耻辱,必将变本加厉,十倍百倍,返还于你!”
姬东雨哪里还听得到她的声音。他现在满脑子只重复着一句话。
樱菲,我来接你回家了。
☆、我自东方来,侯卿于暮春(四)
彼时正是一个春日清晨。朝阳慷慨地给策马奔驰的姬东雨披上了耀目华彩。触目的青翠;满山的花开。姬东雨的心中大抵也是如此。
过去的两年时间;心灰意冷的慕樱菲一直躲着他;冷着他。姬东雨只能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或偷偷地在夜深人静时候凝视她的睡颜;或把满腔情思付诸尺牍。
现在他终于完成了他的允诺;可以光明正大地与她相见。姬东雨曾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刻该以怎样的方式开始。可是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他的双手快于思绪,立刻将她拢入了怀中。
两年;七百多个日夜,千言万语;他竟不知先说哪一句的好,只化作一声炽热的叹息;落于她耳边:“樱菲,对不起。”
她低垂着眼睑,没有说话。他感觉到她弱不胜衣的身体,在轻轻的颤抖。
她也是喜悦的吧。
“樱菲,原谅我,好不好。”他的唇温柔地扫过她的额头,眉间,脸颊,直到她的唇。
这是珍藏于内心深处的味道。嗯,想是许久未曾尝了,竟有些陌生与疏离。。。。。。
“樱菲,我好想你。”浅浅的红晕染上了姬东雨白玉无瑕的面庞。他极欢喜,极安适。这一刻,他觉得他十余年间的所有隐忍、等待、阴谋、杀戮,都是极值当的。
只有一件,思及便是撕心裂肺的痛。他瞒了她两年,如今,不得不告诉她了。他面上光彩如水退散,埋首于她胸前,声音苦涩:“樱菲,我对不起你,我把我们的儿子弄丢了。”
预想中的愤怒并没有出现,她的胳膊缓缓环抱住了他,唇轻轻落在他的额头。
樱菲,你原谅我?姬东雨受宠若惊地抬起头,迎向她的主动。
她的衣襟解开了。
而姬东雨迷离的双目突然清明。他粗暴地撕开了她的衣服。
脖颈之上,胸口之上,白腻平滑。而那里,原本应该有一道划伤,一道箭伤。那是他给她的伤。
他捏住眼前人的脸,略一用力,一张完整的人皮面具被撕了下来。人皮面具之下,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他的剑瞬间横在了这人脖子之上:“樱菲在哪里?谁指使你的?”
“是我。”平静而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姬东雨怔了一怔,扑过去开了门。
门外,苏柯缓缓跪倒。
“这是怎么回事?樱菲呢?”姬东雨皱眉问道:“可是她还不愿见孤?难不成你让她跑出去了?”
苏柯沉默了些许,抬头与姬东雨四目相视,目光坚定:“殿下忘了,慕樱菲已经死了,两年前慕樱菲就已经死了。”
姬东雨的身形晃了晃:“你说什么?是她让你这么说给孤的吗?”
“不,这是事实。两年前慕樱菲已经死了,死于毒药牵机之下。”苏柯不慌不忙道。
“什么毒药牵机!”一个荒谬的想法出现在姬东雨的脑海,可是他不肯相信:“那是假死之药黄粱梦,孤亲自试了的!”
“是,是我换成了牵机。”苏柯语气平淡,一如在说任何一件不值一提的琐事。“是我把药换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借你的手,杀了那个女人。”
“你说什么!”姬东雨只觉头晕目眩。
“三年前我曾向你禀告慕樱菲的身世。我隐瞒了一件,丧于她手下的亡魂还有郑国幕少府卿夫妇二人,也就是我的姐姐和姐夫。我是姐姐养大的,从来只知姐姐不知父母。这样的血仇,我不能不报的。”苏柯微微笑了:“你那样宠爱她,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行此欺瞒利用之策。”
“小柯!”姬东雨攫着他的衣襟,把他从地上提起:“小柯,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你说的每个字都是假的!”
苏柯依旧是笑:“这两年,你所收到她的书信,全都是我写的。你每次来这里所见到的,是我令人易容假扮的她。”
“苏柯你怎么会!不,我不相信!”姬东雨捧住头,踉跄后退。
苏柯依旧波澜不惊:“要我带你去看她的尸体吗?只是这么长时间了,怕也只剩一具骷髅了。”
不见天日的地窖之中,一口连油漆都未上的简陋棺材积满了灰尘与蛛丝。姬东雨抄起一边放着的斧头,疯狂的劈向棺盖。三两下,棺盖便支离破碎,露出一具尚未完全腐化的尸身。
姬东雨沉沉地看着,许久他伸手把那尸身抱到怀中,紧紧地抱着,仿佛要把它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一直镇定的苏柯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消失不见。
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苏柯突然听到点点水滴之声,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
运足目力,地窖昏暗的光线中,苏柯看到那尸身枯干如野草的长发上,有血红的液体渗出,在那下方的石板上,凝聚成蜿蜒一滩。
苏柯僵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是姬东雨在吐血。
“你杀了我,给她偿命吧。”苏柯跪倒在姬东雨面前,双手奉上自己的佩剑。
姬东雨一动不动。往日里,他是那样一个魅力四射的人,无时无刻不在向周围的人传递着温暖与勇气。而现在,距离他那么近,苏柯感觉不到一点属于活人的气息。
“杀了我啊!”苏柯把剑送到他手边。他感觉到这些年深扎在自己心中,坚硬如铁的信念与执着,开始点点崩溃。
姬东雨略略抬起头,他的一半面庞呈现在苏柯面前。
那是怎样的面庞,属于初生稚儿的脆弱与属于百岁老者的苍茫交错纵横。
那是怎样的神色,是千层重楼的轰然倒塌,是万丈沉渊的沉沦永葬。
苏柯一溃千里。
“你杀了我。杀了我给她一命换一命就是了。这天底下还有无数的女子,你要什么样的不能有!她是死了,那又如何!这些年为你而死的人的人多了去了!你身上承担着他们对于这人世间的留恋和对未来的希冀,你即将是这大郑的皇帝,以后还要成为这天下之主!你怎可为着一个女人摆出这死气沉沉的样子!你振作起来啊!振作起来!”
“苏柯。”许是吐了血的缘故,姬东雨的声音涩哑尖锐:“你说她的所有信件都是你伪造的,就是说,从我冷落她开始到她死了,我要你传给她的话还有信,你从未传过,是不是?”
“没错,一个字也未曾。”苏柯闭上了眼睛,他此时再不忍看姬东雨的神色。只听姬东雨道:“那我,还真是个再混帐也没有的东西。”
他抱着那尸身蹒跚向地窖外走去:“樱菲,我们回家。。。。。。”
昼夜交替,冷暖缠绵。
东宫寝殿的门一直未曾开启,苏柯亦一直跪于殿外,未曾起身。文显则一直在试图劝解殿内的姬东雨。
在他嗓子已经嘶哑的快说不出话之时,终于听到了姬东雨的声音:“你进来吧。”
这间寝殿原是为了迎接慕樱菲的归来,按着姬东雨的吩咐收拾成了他们新婚时的样子。如今,在这满室的鲜活明媚的映衬下,那隔了生死的两个人的模样映入文显目中时,从不知软弱为何物的他瞬间泪下。
“文兄,樱菲她死了,她在两年前就死了。你看,这是她的尸体,”姬东雨只温柔地看着那具尸身,道:“可是为什么即便这样,我也觉得这不是真的呢?”
文显啪地打开扇子遮住脸,许久才道:“殿下,请让太子妃入土为安吧。”
“如何能安。”姬东雨仰起脸:“我把那毒药灌给她时,她该是怎样的恨与怕。黄泉路上,她又该是怎样的孤单。”
“她那样信我,把自己的全部托付给我。我都做了什么?我利用她,把她置于险地,我把阿暖都弄丢了。。。。。。我狂妄自大,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其实我胆小如鼠,我怎能把她的安危性命全付与他人。。。。。。”
“我错了,文显。一开始就错了。你警告过我,我原本就不该将她搅进来的。她是三月江南的樱花,不该长于北国的风雪之中。。。。。。可是这个错,永不能挽回了。”
“殿下,事已至此,臣不敢劝殿下节哀顺变,只请殿下顾念在世之人,保重自身。”文显觉得此时任何话语都是无力的。
“我素来不信鬼神,因此殉情那种无无意义的事情我不会做。这搭上了樱菲性命,还有别的许多人性命得来的江山,我也必视如瑰宝,好好待之,你放心就是。”姬东雨目光空茫,声音飘乎:“至于苏柯,你告诉他。他于社稷有功,我不会杀他。只是他谋算主公,是为不忠,欺瞒朋友,是为不义。从此以后,君臣之义不存,兄弟之义永绝,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文显低声应了声是。
姬东雨向来言出必行。葬了慕樱菲以后,他又恢复成了那个忙碌国事的郑国东宫。
可是彼时北宫家已除,他原不需要像从前一般每日里埋首卷宗,除了两个时辰休息外,没有丝毫闲暇。
半年后,郑国老皇帝禅位于姬东雨。改年号启瑞。
登基之日,占据了皇后之位的是一块牌位。
郑国的文武们吃惊地发现,年轻的皇帝每日里处理政务的速度与数量令人咂舌。言官们欣喜的发现,他们得了一个根本找不出缺点的完美皇帝。而内官们则忧愁:皇帝每日里除了政务还是政务,太不知道保养身子了。这尚不到三十许,额上眼角已是皱纹重生。宗室们惴惴不安,皇帝还这样年轻,却在宗室里寻找资质优异的孩子接入内廷抚养,是为何用意?
夜深人静,内官在迷迷糊糊打盹之时,突然听到皇帝咳了一声:“要再快一些啊。”
内官一个机灵清醒了过来。见皇帝又咳了起来,忙把备着的药汤送上来。他偷偷看了一下皇帝的脸色:那是不应当出现在这个岁数的年轻人脸上的灰败与虚弱。
启瑞三年,郑国国泰民安,一派繁荣。元旦,在文武百官一片吉祥瑞语中,皇帝突然下令,征讨南朝越国。
启瑞五年二月,郑国大军被越国名将溪子奇阻于大江天险。僵持月余,在一次交锋之时,一神秘青衣男子只身杀入越国战阵,挨着乱箭贯体,取下溪子奇首级。郑军得破天险。战后,郑军主帅风扬亲敛那男子尸骸葬于江边,却未曾立碑。
战报传入郑宫,皇帝一言未发。当天晚上却是一夜未眠,第二日便卧榻不起。左相文显的坐镇下,这个消息被严密地封锁了起来。
启瑞五年三月,郑军兵临越都城下。越皇不战而降。
捷报传入向城后,左相文显公开了秘而不发的皇帝丧讯。
姬东雨殁于捷报到来之前三天。
彼时阳光晴好,岁月温柔。五年前移栽的樱花树已是枝叶旺盛,一朵朵花骨朵鼓涨了,却还未绽开。
“只需两三天,这花就好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