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的剑愁-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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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等于是出卖了李燃的一生。
这念头使丁浣溪的眼泪夺眶而出,但泪水没有终止她的念头;她继续想,这世上只
有她最了解他,她没有亲眼见过李燃杀萧玉洁,她明明没有见到他杀人却要这样告他,
这等于是把他整个人卖给萧卓然。
她痛哭起来。
如果李燃知道自己这样卖掉他的时候……丁浣溪不敢想像他的心情……
她一面哭一面仍是下了决心。
她下了要出卖李燃的决心。
7。你当然要出卖我
李燃没想到十七年后,他会重上眠山。
十七年前,他抱着丁浣溪从“小千世居”下山后,两人相聚了七年。然而,在七年
后一个新婚之夜里,他和丁浣溪因一场变故而生离。那晚一别,他和丁浣溪足足分离了
十年,在那十年当中,他单独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
此刻,李燃重新见到了丁浣溪昔年住过半晚的小楼,他发现小楼上的洞房有灯光透
出来。
李燃心中一跳。
他见到纸窗上有人影,他看见一个人的侧影。
那侧影好静好静,像有无限心事。
那侧影真的是丁浣溪的侧影。
李燃仍觉他在做梦,他梦魂牵萦的人影竟然真的在纸窗上浮现,他整颗心就像昔年
他要掉进陷阱去救丁浣溪一般,他心中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立即飞身掠入小楼。
李燃一掠入小楼,就看到唐香扇。
唐香扇横在小楼门口,白发红脸,长髯垂胸,。李燃从唐香扇的肩后见到丁浣溪的
脸。
一张变了色的脸。
丁浣溪乍见李燃,那神情就像见到鬼一样,她的脸色完全变了。她冷笑一声对唐香
扇说:“就凭李燃这个人也用得着你出手吗?我出手就可以了。”
李燃的行踪似乎一早已经落在他们的视线里。
唐香扇说:“你要拿这小子试招,到‘功亏一篑’去。”他的话带着一点命令的语
气,像父亲在对女儿讲话。
李燃见到丁浣溪的身形如风中的落花,一飞,飞到十几丈外,再轻轻巧巧一落,落
在“功亏一篑”里。
丁浣溪来到时,唐香扇和李燃早已站在“功亏一篑”中对招了。
丁浣溪乘着李燃全神贯注与唐香扇对招时,她忽然说:“李燃,我出卖过你,所以
我今天更要杀你。”
这是和唐得扇早已配合好的招式,唐香扇知道丁浣溪常常恐惧李燃会因为她出卖了
他而找她报仇。唐香扇教了丁浣溪趁李燃和他对峙时用话来打击李燃。他知道用敌人深
爱的人来打击敌人才是最致命的一种打击。
丁浣溪依照唐香扇的话在这时亮出一柄剑,那柄剑的剑身泛起一片火红的艳光。她
对李燃说:“一个人做得绝了,就会绝到底,没有回头,没有退路。我趁你被害时出卖
你,又横刀夺了你的‘嫣然剑’,我怎能让你活着来找我报仇。”
丁浣溪一剑向李燃刺去。
但她发现,当她的剑刺向李燃时,在李燃三尺内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剑,正向她刺来。
她才一近身,整个人就被那无形的剑气逼得像断了线的风筝,飞撞向唐香扇。
唐香扇伸手将丁浣溪接住,道:“他已经练成凌空御剑,以剑气杀人。”他一手扶
住丁浣溪,在他扶住丁浣溪的刹那间,丁浣溪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匕首,她的匕首就
在这时没入唐香扇腹中。
唐香扇目眦欲裂,张大了口;他的手抓紧腹中的匕首,用力一拔,由于用力过度,
匕首带着一股血箭,喷得他满脸满手都是鲜血。
他喘着气,满手是血向丁浣溪逼近,他手中的匕首在一霎眼忽然顶住丁浣溪的胸口。
但在同一刻间,丁浣溪忽觉手中一空,“嫣然剑”已到了李燃手中,“嫣然剑”就
在这时刺杀了唐香扇的心窝。
整整十年不见,一见面,李燃和丁浣溪却在一场血战之中联手杀了唐香扇。
十年,在这三万六千多个日子中,丁浣溪每天暗自练习刺穿唐香扇的这一招。她从
唐香扇许许多多招式中另辟新径,自创了一招。她倾注了十年光阴,只为了全心全意练
好这一招;她倾注了十年心血,也是为了要练成这一招。
她要做一件事时,她会倾注全力去把一件事做到最好。
所以,当丁浣溪这致命的一招使出来时,实在快到连唐香扇也看不清楚她手中的匕
首是怎样亮出来的,但她的匕已经没入他的腹中。
丁浣溪知道唐香扇真正最厉害的武功是他的“最后一招”,她从未见过唐香扇的
“最后一招”,她只知道唐香扇的“最后一招”就算是到了他临死的时候,也一样可以
反击。而且,这濒死的反击无人可挡的。
果然,唐香扇从腹中拔出匕首后,丁浣溪立即发觉唐香扇溅血的匕首已经顶住她的
胸口。
但李燃却在更迅疾的一招之中,同时夺剑,同时杀唐香扇。如果不是李燃及时出剑,
丁浣溪绝不能抵挡唐香扇濒死的一击。
丁浣溪燃亮烛光。
她能够再和李燃共剪烛,话当年,这是她十年来日夜幻想的梦境。如今梦境成真时,
她反而有点像在做梦。
她曾经幻想有一天她能够亲口告诉李燃,告诉他:她一直替他保管着“嫣然剑”,
只要有一天她能够告诉他这句话,她死而无憾。
丁浣溪对李燃说起十年前他们的新婚之夜,她怎样等不到他回来;她怎样被两男一
女带到一个奇怪的房间;后来,那个仪表轩昂的人怎样把李燃的事告诉她,叫她向萧卓
然告李燃一状,说她亲眼见到他杀萧玉洁。
“我在房间里呆了一段日子,我还是不相信杀掉萧玉洁的人是你。我记得在我们新
婚前夕,你对我说在认识我之前你曾经有别的女子,但你没有提过萧玉洁这个人。”
她想起那时候李燃向她坦告,他在认识她之前原来还有别的女子,她听的时候哭过
几次。但她知道李燃是想在婚前和她坦诚相见,其实他是可以瞒着她,不告诉她真相的。
然而她一时间仍无法接受李燃口中的真相,经过李燃一番慰解,最后她破涕为笑。
丁浣溪继续说:“所以,我越想越觉得可能是有人嫁祸给你,故意害我们,把我们
拆散。我想,如果我一直呆在不见天日的房间里,我怎能找出害我们的人呢。我渐渐发
觉,他们让我出去的唯一条件,就是要我出卖你。为什么他们要我出卖你呢?我一直不
知道为什么。”
李燃专注的听着,当年静若处子的少年而今变成一种成熟的沉静。丁浣溪道:
“我想知道他们的主人是谁,我曾经费神的向每一位从天窗下来与我交谈的人探问
他们的主人是谁,但一无所获。我想知道为什么他们的主人只救我,却不救你。他既然
可以把我安置在那个奇怪的房间躲开萧卓然,为什么不同样安置你。”
李燃一面听一面应着丁浣溪的话。
丁浣溪又道:“我想,如果我们这样不见天日的呆不去,谁来为我们报仇?反正,
我就算不出去,你也要受一样的罪;与其两人受罪,倒不如我去外面,看看是否找到办
法可以营救你。”她说到这儿,声音呜咽住了,眼中的泪水摇摇欲坠,道,“所以,我
决定出卖你。我在萧卓然面前告你,让自己可以置身事外。”
“所以,”她重复的道,“我就这样出卖了你。”她哭起来。
李燃握住丁浣溪的手,说出他今晚第一句要说的话。
他的第一句话是唤她的名字。
“浣溪!”
李燃道:“浣溪,你当然要出卖我,如果你固执的要称它是出卖的话。”
“你不恨我吗?”
“怎会呢?当我知道你出卖我,我就放心了。我当时想,萧卓然有意嫁祸给我,会
不会要你也受同样的罪呢?我最担心的就是这点,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不肯出卖我。其实
这根本不能称为出卖,你和我一起受罪完全于事无补。幸亏你肯出去,我只希望你在外
面平安无事,不必受到我连累,那才是我最大的心愿。”
丁浣溪听了李燃的话又哭起来。
“浣溪不要哭。”李燃紧握着她的手道,“我们又可以见面了,是不是。上天待我
真好,让我可以重新再见到你。这十年来,今晚是我最快乐的一夜。”
“我也是。”丁浣溪的声音仍然含着泪。
“你看,我已经风霜满面,你还一尘不染。浣溪,我真喜欢你现在这样子,你以前
很清丽的,现在样子转为清艳。这些年来你日子怎么过?日子过得好吗?”
丁浣溪尽量使心情平静下来,笑着说:“我想活得好好的,不要让你再见我时看到
我憔悴。你现在风尘仆面回来,我想你在外面替我受苦受难,我更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了。”
她伸手抚抚他的脸,道:“你也要告诉我这些年来你怎么过。”
李燃道:“还是你先说。”
丁浣溪轻轻道:“我告了你之后,他们,就是我们新婚那夜把我接走的那两男一女,
他们又把我走,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带我回‘小千世居’,原来他们的主人是唐香扇。”
丁浣溪缓一缓气后,继续告诉李燃:“我向唐香扇道谢,他说,要感谢薛公,薛公
就是薛南山,他说救我的是薛南山的主意,因为我曾经是他的儿媳妇,我有事,他不能
袖手旁观."
"后来,我就留在'小千世居'过日子."
丁浣溪不置可否,继续道:"我在那儿过日子,结果,我真的发现,其实真正要害
你的人是薛南山."
"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害我们?"
"只因为他那宝贝儿子和我成亲的那天,你来救我出去.他认为你竟敢捻他的虎须,
所以他要教训你,让你知道捻了他的虎须的后果."
烛火摇晃,寂静中只听到风声和雨声.
"薛南山在'功亏一篑'放我们走,是为了让你有机会在江湖上崛起.他任由你往
上爬,他在暗处慢慢等慢慢计划,要等到有一天你辉煌的时候,他在把你打落下来.所
以,我们新婚之夜那场嫁祸,他一早已经计划周详.萧卓然只是薛南山的棋子,萧玉洁
只是无辜的带罪羔羊,他不知道真正要杀他女儿的人,是薛南山;真正下手杀他女儿的
人,是唐香扇.薛南山不但要你从大起之后再大落下来,还要你尝到被心爱的人出卖的
滋味,只因你捻了他的虎须."
丁浣溪只是把薛南山谋害李燃的来龙去脉说出来,但她不敢告诉李燃,为了找出真
正的主谋人,她所付出的代价.
"唐香扇和薛南山勾心斗角,薛南山让唐香扇在'功亏一篑'中练'飞花撷叶',
他指点唐香扇最高的暗器招式,唐香扇使薛南山在武林上的幕后权力更巩固,但他无日
不想除掉薛南山来取代他的在武林上幕后盟主的地位,"
李燃插口道:“那年我们在‘功亏一篑’见到唐香扇,他那时年纪已经很老了。”
丁浣溪道:“真正年纪老的人是薛南山,这人表面上是金盆洗手,却真正在做着武
林上的幕后盟主,高高的在眠山第一高峰上遥控整个武林。”
李燃从没见到丁浣溪的眼神那么利,但她的声音仍是娓娓动听。她缓缓道:
“唐香扇年纪根本不老,他急功近利,希望能在一朝一夕间练到最高的飞花撷叶招
式,他因为用神过度,练出了满头白发,连眉毛也白了,所以看起来象一个老人。其实,
那时他只是个中年人,这个人长期把自己困在‘功亏一篑’中练‘飞花撷叶’,他闷得
发疯,就嗜好活埋生人。”
丁浣溪无法对李燃启齿,他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委身于这个满头白发的人,与他过
了将近十年的日子。
“我帮着唐香扇背叛薛南山,唐香扇想杀掉薛南山,我劝唐香扇不要杀他,只废掉
他一身的武功。我不要薛南山死的这么容易,我要他慢慢死,我要他尝尝被最亲信的人
出卖时的滋味,我要他尝到众叛亲离的恐惧。”她道,“谁叫他出卖你!谁叫他在新婚
之夜拆散我们的姻缘!”
丁浣溪告诉李燃,薛南山现在还没死,他被困在眠山脚下,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洞里。
“我把他留下来让你亲手杀他,他在洞里一定会重新苦练武功。”她笑盈盈的道,
“十几年后,等他练得七七八八,大功告成无限狂喜时,如果你高兴,你在收拾掉他,
让他也尝尝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滋味。”
丁浣溪想着这十年来她和唐香扇所过的日子,为了替不见天日的李燃报仇,她忍辱
偷生。她后来才发现,薛南山虽然是害李燃的幕后策划人,但唐香扇却是害李燃的执行
人。唐香扇杀了李燃所有的人手,他侵占李燃所有的产业。他让李燃不见天日,生不如
死,让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