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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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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义凛然只身前往。这场英雄救美的历险来得非常突然,很让韩丁有一种受命于危难之时的英勇壮烈,但结束得却过于潦草,潦草得日后想来竟像一场闹剧。韩丁赶到罗晶晶家时大雄们的酒劲已经过去,闹得没趣正要离开,韩丁向他们亮了自己的律师身份,奉劝他们不要以身试法。虽然他的义正词严招来那帮民工的一阵哄笑,但他们笑过之后居然被大雄招呼着,扔下几句空洞的威胁和下流的脏话休战而去。他们一走,罗家的小院便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韩丁和罗晶晶两个人相顾无言。这个两人独处的机会是韩丁意想不到的,他甚至还被罗晶晶邀请在她家那间凌乱的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喝了一杯饮料,然后他反过来邀请罗晶晶跟他到他们的旅馆去。一个女孩子住在这样独立的小院里太不安全了,说不定大雄那帮人什么时候一高兴又杀回来捣乱,男人喝多了酒保不准会干出什么荒唐的事来。就算他们不来,制药厂这些天改朝换代,不知多少人怀恨在心,找罗晶晶报复一下也未可知,所以还是躲一躲为好,比较安全。罗晶晶被韩丁这么一说,居然真的默默地跟上他弃家而走。两人坐上一辆出租车,就到韩丁他们的旅馆来了。



  那天晚上韩丁挤到老林的房里去住,把他住的那间小屋让给了罗晶晶。在向罗晶晶说晚安的时候他看出这女孩对他有了好感,感激中含了些亲切,亲切里藏了点羞涩。她说:“再见韩丁!”她叫了他的名字。韩丁也不再称其为罗小姐,也直呼其名:“好好睡吧罗晶晶,咱们明天见。”韩丁觉得,两人道别时的神情都有点依依不舍。



  韩丁原以为,如果罗晶晶真的对他有好感了,也许会把这间旅馆当作一个避难所,就势住下去。可惜不知为什么,罗晶晶并没有这样做,她在第二天的早饭之后就搬走了,搬到她的一个同学家去了。但她把地址告诉了韩丁,嘱咐韩丁别告诉别人。



  除了这件事使他和罗晶晶之间的关系有了一点暂时还看不清意义的进展外,在他们替罗晶晶捍卫权利的战役过程中,就几乎再也没有发生过其他激动人心的事情。整个战役的进展倒比韩丁原来的预想更加容易和迅速,那个戴眼镜的厂长被免职后拿走了应当支付给他的工资,从此再未露面。总会计师不请自别,自己打了辞职报告。比较麻烦的是那些普通职工,因为厂里拖欠了他们两个月的工资,所以几乎闹到去市政府静坐示威的地步。罗保春在世时在厂里多少有些威望,过去欠发几天工资的事也是有的,工人们也没闹过什么事。罗保春一死,职工们的心理承受力发生了变化,要求厂里立即兑现欠付的工资,厂里不能兑现,便群情激愤,上市政府、上市人大、上电视台去闹事,把事情闹得很大。大雄那帮民工也凑热闹算上一份,还是争四萍赔偿的事。整个保春制药厂很快瘫痪下来,资产托管公司派的那几个人根本号令不灵,惟一能做的工作是雇了一帮保安把厂子保护起来。保春制药厂是市里多年的纳税模范、明星企业,因此这场劳资纠纷市里的头头也很重视,市长和市委书记都有批示,批了些什么老林、老钱似有耳闻,韩丁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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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5)     

  在职工们四处串联,团结一致,准备掀起新一轮更大的请愿浪潮时,仿佛是咣的一声,由罗保春之死而引发的整个事件突然尘埃落定,一下子走到了尽头!一个所有人最初都没有想到的结局,轰然浮出水面。



  那就是:保春制药有限公司宣告破产!



  其实,在罗保春死前,公司的财务就已经周转不灵了,主要原因就是那个贪大冒进的扩建工程,拖累了全公司的现金周转。公司的积累全都投进去不算,又向银行举债三千多万。罗保春原来的依仗,就是库里还存着价值五千多万元的保春口服液待售,但远水不解近渴,他不死,一切还能维持;他一死,大家全都沉不住气地闹起来。工人要结清工资,不发钱就罢工不干;银行不再延期,要求厂里按时还贷;厂里的那些原料供应商也不愿再赊欠货款,纷纷上门逼债要钱,有好几家供应商已经送了诉状,把保春公司告上了法庭……保春公司在几面夹攻之下,无路可走。经老林、老钱、资产管理公司与银行等债权人再三协商不成,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建议罗晶晶自动破产,把保春制药有限公司的资产交由平岭市中级人民法院主持拍卖抵债。



  本来是挺好的厂房,挺好的设备,并不过期的存货,可放在台子上一拍卖,马上就不值钱了。罗保春辛苦二十年,号称身家亿万,但落槌的结果却令人齿寒:保春制药有限公司的全部资产最后只拍得五千三百万元,按规定首先支付拖欠的职工工资和破产安置费,再偿还了欠缴的国家税款,余下的钱银行和各家供货商远远不够分的。罗保春的车子和罗晶晶住的那个小院,产权也都是登记在制药公司名下的,属于公司财产,因此也一并列在拍卖清单中落槌而去。老林、老钱和韩丁他们为拯救保春公司忙活了两个多月,最终落得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局,连他们的律师费代理费也都分文无着。他们只能摇头叹气地把整个案件的相关材料该交给法院的交给法院,该还给罗晶晶本人的还给罗晶晶本人,把事情尽快脱手,然后收拾行装,买了车票,垂头丧气,离开平岭,没精打采两手空空自认倒霉地回到北京来了。



  离开平岭之前,韩丁没再见到罗晶晶。在他们走的前一天,他陪老林去罗晶晶的同学家找过她一次,退还材料并向她告辞,但她不在。她的那位女同学说她两天没有回来了,弄不清去了哪里。老林就把那些反正也无关紧要的材料留给她的同学托她代为转交,又留了他们律师事务所的电话号码,然后就和韩丁一起出来了。



  这天晚上,韩丁借口要给父母买点平岭特产什么的,说要上街转转,和老林打了声招呼便离开旅馆。他坐了辆出租车,一个人悄悄上罗晶晶的同学家来了。他期望着能在最后的这个晚上,和罗晶晶见上一面。



  罗晶晶的同学家就住在城东的工人新村里。那片建筑是六十年代大跃进的产物,当年大概也是一派新气,如今可都旧得像个贫民窟了,好在屋里刚刚装修过,吸吸鼻子还能闻到一股油漆的味道。罗晶晶的这位最要好的女同学比罗晶晶大,显得比较成熟,言谈话语,举手投足,都透出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泼辣老到,和韩丁说话居然还有几分大姐的派头。



  “你说什么?她男朋友?不会!”这位女生摇着头说,“罗晶晶不会在她男朋友那里,绝对不会。”



  “这么说,她现在还有男朋友?”韩丁掩饰着失望,问,“你知道她男朋友在哪儿住吗?”他看那女生沉吟不语,又补充一句,“我们有些材料需要当面交给罗晶晶。”



  女生说:“你见过她男朋友吗?”



  韩丁犹豫一下,摇头。



  女生说:“她和她男朋友以前倒是天天在一起的,可她爸爸是不知道的。除了我谁也不知道的。”



  韩丁眼睛一暗,心里不知是一下子被掏空了还是被什么东西生硬地塞满了,他情绪黯然地再次问道:“她男朋友住哪儿?”



  女生说:“她爸爸出事之前,她男朋友就不辞而别了。罗晶晶差点疯了!”



  韩丁愣愣地,说:“她男朋友为什么离开她了?”



  女生说:“谁知道为什么,罗晶晶也没说为什么。”



  韩丁沉默片刻,问:“他们很相爱吗?”



  女生说:“应该是吧。那男孩一走我才知道罗晶晶为他已经死去活来了。”



  那女生家里这时又到了几个客人,主人忙于应酬去了。韩丁只好起身告辞,他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和他北京家里的电话号码,托那位女生务必转交给罗晶晶,然后怏怏而别。



  第二天清晨,天上下起了平岭开春以来的第一场雨,韩丁随老林、老钱搭乘一列火车离开了被雨水泡得模模糊糊的平岭。当火车开动时,韩丁想到他也许永远没有机会再来这座城市了,这座城市的一切在他的脑海里立刻变得清晰难忘起来。最难忘的当然就是那个美丽的女孩罗晶晶,她在一个短短的瞬间经历了许多人一生都不会遭遇的沧桑巨变,从无忧无虑变成了无依无靠;从家财万贯变成了无家可归。她怎么承受这一切呢,她到哪里去了呢,她孤独吗?难过吗?她此时正躲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悄悄地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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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1)     

  韩丁回到了北京,这次长差使他对一向呆腻的北京有了从未体验的亲切的感情,他从未发觉北京原来是那么阔大、雍容、有文化。而且,也比平岭显得干净。



  平岭,也许让他惟一不能忘记的,只有那位既美丽又不幸的女孩罗晶晶。没错,在韩丁眼里,这女孩的魅力不仅仅在于她的美丽,更重要的,是她的不幸。她的表情和言语看上去都有些麻木,但韩丁认为,只有悲伤到麻木的状态才能显示出悲伤的深度。也许正是罗晶晶那一脸麻木的表情和木讷的言语,才让韩丁的心前所未有地柔软起来,前所未有!



  回到北京很久以后,罗晶晶一直是韩丁每晚睡前为之辗转反侧的影子。他从此对身边的一切女孩无心问柳,甚至对泡吧、蹦迪这种结识女孩的机会都失去兴趣。他陷入到一个病态的单恋之中。好在韩丁一向属于理智型人,尤其对男女之事,心里的抓挠一般不会挂在脸上,更不至于影响日常的工作。他每天照样上班,情绪依然饱满,隔两三天去看一次父母,在父母家吃一顿晚饭,饭间陪父母聊聊新闻,然后坐地铁回自己的住处。他父母家住在五棵松,下楼出了街口就是地铁车站,上了地铁半小时左右就到崇文门了。他就住在崇文门。而五棵松和崇文门之间的中心点是复兴门,他们中亚律师事务所就在复兴门的国企大厦里,三点一线。每日晨昏,韩丁就在这条北京最长的,据说也是全中国和全世界最长最宽的阳光大道的地下,定时往返。每天的生活都这样周而复始,过得平淡而规律。



  平淡而规律的生活常常令人疲倦,尤其是在韩丁这样蠢蠢欲动的年纪。于是有一天他突然决定再去一次平岭。在做出这个决定时他脑子里甚至没有明确的目的,是想找到罗晶晶然后和她成为朋友吗?这个听起来既天真又冒失的念头实在幼稚至极,可他自己也搞不清为什么就是想去。



  他向所里请了事假,说父母那边有点事。可在父母面前他又说是所里安排出差不去不行。总之谎撒得还算周密。两面瞒好之后,他独自一人乘上火车,在一个阴冷的黄昏启程。他整整一宿没有合眼,默默地看着列车的窗外,看着夜幕中什么也看不清的旷野在不变的恒速中无声地后退,仿佛黑夜也跟着一并退去,让前方的黎明越来越近。列车抵达黎明时也抵达了平岭,他还从未注意过平岭的拂晓如此安静。这不像北京,比北京好,北京天还没亮街上便开始吵闹喧嚷,而在平岭火车站前的晨雾里,几乎没有太多的行人,也没有太多的声音。偶尔能见到一两辆孤独的汽车,也是压着声音悄悄地开过,好像生怕骚扰了这个尚未醒来的城市。



  韩丁走向街口,他的肩上背着一个挎包,像个正要上学的学生。他走完一条街便停下来,在街边的一个刚刚开张的早点摊上吃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馄饨。然后,他叫住了一辆出租车,说了大致的方向,让司机带他去。罗晶晶家的详细地址他说不太准了,但大致的方向和街道的样子还记忆犹新。



  所幸的是,罗晶晶家的院子和几个月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感观上惟一的不同也许是那片今年夏天才滋蔓出来的绿油油的爬山虎。韩丁找到这里时天已大亮,车从门前开过时恰逢一位中年的妇人从小院走出来取门口信箱里的报纸,韩丁没让司机停车,任眼前那片茂密的爬山虎和那位取报的妇人在他的视线里轻轻滑过。十五分钟后,出租车把他拉到了城东的工人新村,拉到了和罗晶晶最要好的那位女生家的门口。他下车上楼,敲了那个女生的门。那位模样早熟的女生记性不错,还能一眼认出他来。也许因为他的身份是罗晶晶的律师,所以那位女生没有任何戒心地把他让到屋里,很热情也很真实地向他介绍了罗晶晶的情况。她介绍的情况比韩丁一路上所能想象到的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还要令人失望——罗晶晶不见了,她有两个月都没露面了。两个月前她向她这位同学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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