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十日谈-一个上海知青在缅泰的奇遇 作者: 吴越-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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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不投机,刘老板噘着嘴回到家里。想想实在没有办法了,最后一招,就是告到官府里。可现在是日军占领期间,大小事情都是日本人在管,又怕弄得不好,会引火烧身。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只好去找福建同乡会会长商量。
会长一听是这么回事儿,苦笑着数落他:
“乌冬现在是泰国的民族英雄哩,你怎么这样不开眼,竟把他给得罪了?一桌酒饭钱,别说是借,就是送他,大家交个朋友,也是应该的嘛!如今事情办成了这样,只能破财免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还怕事情闹得不够大呀?你要是告到了日本人那里去,激起了公愤,不但你自己引火烧身,只怕所有的泰国人都要跟你做对头,连所有华侨都要受你牵连呢!”
一夕话说得刘老板面红耳赤,无可奈何,只好拜托会长出面转圜。第二天,两人带了礼品,到落日帮香堂登门拜访。会长先说了许多日占期间,物资缺乏,物价飞涨,开当铺的买卖更不好做等话,然后请台云多多关照,不要为难刘老板。刘老板也向台云道了歉,说自己不懂得交情,不会做生意等等。台云见找回了面子,也不再难为刘老板,吩咐弟兄们把棺材抬去还给殡仪馆。至于礼品嘛,坚决不收,以免人家说是落日帮敲竹杠。会长做好做歹,算是给弟兄们抬棺材的一点儿辛苦钱。这事儿才算了了。
乌冬从巴蜀回来,听说了这样一场闹剧,哈哈大笑。他是不主张惹事的,不过事情出来了,他也不怕。
没过多久,日本鬼子就投降了。他们在东南亚飞扬跋扈了一阵子,没在泰国打出什么市场来,倒给乌冬造成了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国王返京,重选议员,改组内阁。社会各界,几乎众口一词地都要选乌冬为曼谷市的议员。乌冬再三逊谢,说自己既不识字,又不是政界人士,怎么可以当议员呢?架不住名声在外,众望所归,他的弟兄们还来向他报告:什么地方什么帮的帮主参加竞选了,什么地方什么派的大哥已经当上了议员了,等等。既然别处的帮主可以当议员,为什么他乌冬不可以当呢?
大家的一致要求,他辞也辞不掉。直到“提名截止期”的前几天,他才算答应了弟兄们要他参加竞选的要求。为此他出高价专门请了一个政法系毕业的大学生来给他当秘书,办理一切文书文件,还兼他的文化课老师,教他识字、写字。他都已经三十来岁了,才开始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学写自己的名字,一笔也不马虎。每次议会开会,别人都夹着皮包独自出席,只有他算是例外,进会场也非带着那个秘书不可。
竞选期间,刘老板为报当年“当棺材”之仇,给议员资格审查委员会写了一封检举书,检举候选人乌冬·乌达恭当年有“抬棺材进当铺敲诈勒索”等情事,企图破坏他的竞选。但是当时他的名声大得很,议会的人大都向着他,经过多方调查取证之后,证明抬棺材进当铺的,是他的弟兄,而当时他确实不在曼谷,也不知道此事。议员资格成立,并终于当选为市议员。
乌冬爱憎分明,当选为议员以后,又亲自狠狠地教训了刘老板一次。
一天,他手托一只鸟笼,笼子里是一对儿“十姐妹”,慢吞吞地走进了刘老板的当铺:
“刘老板,生意兴隆,恭喜发财呀!”
刘老板一看是新上任的议员,头皮有些发麻,不知道这个冤家对头将如何来报复自己,只好笑脸相迎:
“哟,议员大人啦,今天怎么有工夫光顾小铺哇!快请到里面来坐!”一面说着,一面开开高柜台旁边的栅栏门请他进去,又吩咐伙计敬烟沏茶招待。
“不用客气啦,免啦!我有两个兄弟从巴蜀来,还在饭店等着我哩!这两天我手头紧,办不成招待,只好老办法,当当啦。刘老板,你看我这两只十姐妹,值多少钱?”
“这……这个……”刘老板为难了,说话也结结巴巴的。他知道,乌冬“讨债”来了。
“快点儿啦,客人还在饭店等着呢,你要给我漏气是不是?”
“不敢,不敢!你要多少,你自己开个价好了。我们铺子,本小利微,只要拿得出来……”
“什么,你叫我自己开价,你好去告我新当上议员就敲诈勒索呀?你要我开价,我要一百万,你拿得出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急于用钱,要多少,我借给你不就得了吗!咱们是老朋友啦,干吗还要当当啊!”
“那不行啊,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嘛!开当铺的,只当不借,这是规矩。我这对儿十姐妹,当年花一万铢买的哩!如今这种鸟儿正是行情看涨的时候。你看值多少吧?”
“既然你是一万铢买的,那就算一万吧。怎么样?”
“也没有这个理儿的。你们的规矩,我多少也知道一些。什么东西,哪怕是刚从商场里买出来的,只要拿到你这里,就只值一半儿钱了。我不破坏你们的规矩,这对儿十姐妹,就当五千铢吧!”
“是咧,是咧!”
刘老板唯唯诺诺地应着。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自己得罪了人家,欠下了债,如今不能不还了。他打开保险箱,取出五十张一百铢的钱来,点了又点,这才哆嗦着递了过去:
“请你点仔细,这是五千铢。”
“不用啦,我看你点了好几遍了,还会有错?这些钞票,不是用破的,都是让你这样的人点破的啦。”他把钱一把塞进衣袋里。“写张当票给我。我会来赎取的。利息照算。要是你叫我当一万,我也许赎不起,就不来赎啦!”
刘老板哭丧着脸,开了一张当票,递到了乌冬手上。
“看好我的十姐妹,我可是花一万铢买来的呀!”说着,把当票塞进衣袋里,出门走了。
刘老板等他走远了,这才吐了口唾沫:
“丧气,今天真丧气!”
泰国山多林密,鸟类也多。日占期间曾经一度兴起过养鸟热,并曾有大量的观赏鸟出口。当时的价格,一对儿十姐妹,大约卖一两千铢。三十多年前,货币贬值不像现在这样厉害,一千铢,相当于一个教师一个月的工资,也够贵的了。乌冬说:他的十姐妹花一万铢买的,当然是瞎话。可这时候的刘老板不敢再得罪他了,只好听他说多少是多少。
乌冬上当铺当鸟的故事不胫而走,在曼谷市一时传为笑话。刘老板当然笑不出来。一连十几天,他白天吃不好饭,夜里睡不好觉。尽管他派了一个小徒弟三步不离左右地看着鸟笼子,但只要听到一声猫叫或者耗子叫,就赶紧先看看十姐妹还在不在。他知道,只要这对儿十姐妹有个三长两短,他的五千铢扔进水里不算,只怕还要倒贴五千呢!
好在乌冬作事并不太绝。他打听到刘老板拿十姐妹当亲爹亲娘看待,照顾得关怀备至,满意地笑了笑。过了半个多月,又亲自登门,把鸟赎了回去。利息当然照付的。他办事,从来不给别人留把柄。
乌冬只当了一任议员,就不再参加竞选了。他说这不是他的行当,他不愿老带着秘书,一切都听秘书的指挥。不过这四年中间,他在秘书的指挥下,还真给百姓办了几件好事:
第一,给摊贩们争得了合法经营的权利。原来曼谷的摊贩没有登记制度,谁愿意设摊,愿意设在什么地方,第一看摊主的高兴,第二看帮会的容许。市议会在讨论摊贩问题的时候,多数议员从整饬市容和治安出发,主张取缔摊贩,是他据理力争,终于把摊贩也纳入了商业的范畴之内,每摊立照,每月上税,有固定的摊位,既利于国家,也利于摊主,更利于顾客。他还在“落日帮”的基础上,组织了一个“曼谷摊贩协会”,自任会长,把帮会合法化了。从此黑道变成了白道。不久“泰国摊贩协会”成立,又公选他当会长。当然,随着日本旗的降落,随着摊贩协会的成立,早期的“落日帮”已经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就解散了。
第二,日占期间,日军把泰国生产的鸦片转运到中国大陆,毒害了许多人。战后根据国际上的呼吁,决定禁毒,取消鸦片生产和贩卖。本来,泰国的鸦片是国家专卖的,日占期间,扩大了生产额和销售额,不但商店有售,连小摊小贩都出售鸦片或海洛因。政府明令公布禁毒以后,凡是持有毒品的,一律没收烧毁。这一来,许多经营毒品的商店和商贩面临着倾家荡产,他们不是铤而走险,把毒品通过走私的渠道运往国外,就是纠集多人与警察武力对抗,几乎发展到烧警车、砸警察局的地步。又是乌冬出面力争,以日寇造成的后遗问题为借口,限期在几个月内,持有毒品者可以按规定价格卖给国家,过期一律没收。这一举措,免除了一场暴乱,也确实保住了许多商家免受破产之苦。
1948年,乌冬退出政界以前,就开始做生意了。先是经营美援物资和美军剩余物资。当时美军登陆,赶走了日本鬼子,泰国的老百姓对美国人极有好感,对美国生活群起仿效。特别是年轻人,不嚼槟榔改嚼口香糖了;不穿线袜改穿尼龙丝袜了,不着泰装改着西装了,不涂姜黄改涂胭脂口红了。他通过政府的渠道,在码头上整船整船地把美援买了下来,又通过军队的关系,在仓库里把军用剩余物资整车车整车地运了出来,然后转手批发给大小摊贩们,发了一笔大财。
美国物资的买卖结束以后,泰国以别国无可比拟的优美风景和历史建筑特别是佛教建筑以及风格特殊的民族歌舞,吸引了大量的国外观光客,因此兴起了茂盛的旅游业。乌冬看准了这一来势凶猛的财源,拿出全部财产,一口气在全国各大旅游城市开了六家与旅游业配套服务的大饭店,又赚了不少的钱。这时候,他在国内还算不上富翁。他的富有,是在王家为应旅游业的大发展而允许公开赌博以后。大家都知道,所谓国际旅游业,山水和风光只是吸引观光客的一方面,另一方面,而且是具有更大吸引力的一方面,则是提供一掷千金和一见销魂的销金窟。他再一次看准了这一新的财源,把他经营饭店所赚的全部利润,在大城府①旅游区建起全国最豪华、在全世界也堪称第一流的现代化综合性大赌城,里面赌博、住宿、用餐、娱乐、按摩、桑那浴一应俱全,集美女、美酒、美轮美奂之大成,融各种土洋赌博于一炉:洋的有轮盘赌、扑克牌,来自中国的有麻将、排九、骰子,本地土产有三十六将、月缺月圆,甚至包括围棋、象棋、国际象棋在内,专门接待外国观光客在旅游之后住宿豪赌。欧美各国和东南亚的富商巨贾们趋之若鹜,每天赌城门前总停有上百辆最豪华的各式小轿车,简直成了世界轿车博览会一般。一场豪赌下来,输赢几百万不算稀奇,黄金、美钞,在这里就像小孩子玩具一样扔过来扔过去。每天上交给国库的税收,就占全市税收的一半儿以上。至于他个人究竟从中赚了多少钱,那可就谁也无法计算了。
① 大城府──在曼谷北一百公里处的湄南河东岸,是泰国的古都,有大量的寺院、佛塔以及故宫等旅游景点。
乌冬从摊贩变为帮主,又变为议员,再变为富翁,身兼黑白二道,交际广阔,举凡军政要人、各帮舵主,没有他不认识的。只要他说一句话,没有办不成的事情。所以从那个时候起,黑社会各帮派之间如果有了磨擦,无法解决,最后总是请他出面调停仲裁,天大的事情,也能摆平。在华侨中,大家对叫他“判官”。几十年来,他时而往南,时而往北,也不知道制止了多少腥风血雨的仇杀和几代冤仇的纠葛。在黑道中,只要一提起“最后仲裁者”,几乎没人不知道他乌冬大名的。只要是经过他调停的争端,当事者双方和事外的第三方,也没有一方不心悦诚服的。
由乌冬出面解决了的帮派之间的纷争,次数实在太多了,黑道中人,只要一提起乌冬的名字,几乎人人可以说出许多惊心动魄的例子来。
为什么要说是惊心动魄的例子呢?因为凡是黑道中的帮派组织,大都是亡命徒的结合体,而帮派头目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往往不惜牺牲成员的利益。帮派之间一旦发生争执,就不是小孩子打群架那么简单,使的是砖头、瓦块、竹棍儿、木棒,顶多伤一个头破血流,皮开肉绽。亡命徒之间争输赢,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动兵器,在刀枪上见高下,用的是日本武士刀、手枪甚至冲锋枪;一种就叫“赌亡命徒”,实际上就是赌哪一方不怕死。因此,不论采取哪一种方式,那场面都是十分“壮观”的。
这里不妨举一个例子。
泰国是个农业国家,大米出口,占世界第一,玉米、黄麻出口量也不少。此外,造船用的柚木,做高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