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中原-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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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得挨骂挨批评,和几个人一起硬把刘伯承架上马,扬鞭向集合点奔去。
刘伯承赶到时,“后指”政治部和直属各区队已经赶到集合点。刘伯承扯着马
僵,逐一看望“后指”和中原局的领导同志。
部队在转移时抓到了俘虏,人数不少,一排排坐在地上。
“你们是哪个部队的?”刘伯承问。
“18旅的。”果然是与第6纵队部队相同的番号。
枪炮声愈来愈近,已经有流弹划过。雾很大,听枪声,第1纵队的主力已经与敌
人接触上了。
刘伯承提出让张际春、李雪峰同他一道行动。杨国宇坚决不同意,李达早就叮
嘱过他:不要几个首长集中在一起走,集中在一起住。刘伯承虽是野战军最高指挥
官,但在战斗编组中,他是普通一员。重大行动他说了算,但在战斗编组中的具体
行动,他要听杨国宇他们的。刘伯承很遵守纪律,听了解释,再未重提此事。
部队行进在迷雾中,空中传来机群轰轰的引擎声。敌人大概发现了刘邓指挥部
的动向,空中地面一起席卷而来
厚厚的浓雾笼罩着天与地。
刘伯承骑在马上,哈哈笑道:“好雾!好雾!《西游记》写唐僧去西天取经,
每遇绝境,常是天作大雾。今天又是大雾弥漫,敌人瞎追,飞机瞎飞,天助我也!”
大家都笑了。
刘伯承突然勒住马缰:“邓政委在哪里?”
杨国宇一愣,不知道是刘伯承仍不适应刘邓已经分开的现实,还是悬念已经分
别的亲密战友。他被这深厚的情感所震撼。
杨国宇在和笔者谈起这段往事时,充满激情地说了一句大白话:“那是一对儿
比亲兄弟还亲兄弟的亲兄弟!”他说起另外一件事情:侵华日军发动“五一”大扫
荡,邓小平离开129师师部到太岳检查工作,指挥陈赓部队反扫荡。在通过日军封锁
线时,刘伯承一夜未睡,不是到作战室,就是到机要室,等陈赓的来电……
浓雾中的杨国宇不知道,此刻的邓小平也在万分焦急之中。听到北向店方向激
烈的枪炮声,邓小平立即放下手里的早饭,命令第6纵队派出部队侦察、增援。
邓小平说:“无论如何要帮助‘后指’突围。实在不行,背也要把刘司令员背
回来!”
吴忠率一队骑兵疾速而至,人和马全都湿漉漉的,从水里捞出一般。
吴忠一脸愧色:“司令员受惊了。2旅正在前面阻击。”
刘伯承似批评,又似玩笑,说:“吴忠呀,你这个李逵,把老娘背上山,好心
去找水,却险些让老虎把老娘吃掉了……”
吴忠还要检查,刘伯承说:“不要检查喽。不期而遇,化险为夷。咱们赶快出
发,突破敌人封锁。”
吴忠拦在马前:“不行。这里距2旅阻击阵地只有几百米,太危险!杨勇司令员
建议您和‘野直’后移一下。”
刘伯承抓住马缰,口气十分坚决:“前方将士同命,我决不后退。你去告诉2旅,
就说我在他们身后,刘伯承相信他们一定能守住阵地!”
第2旅第4团正在阻击敌人。他们的前面是经美国军事顾问团训练、全副美式装
备、号称国民党“五大王牌”之一的整编第11师。他们的背后是刘伯承率领的野战
军指挥部和中原局领导机关。
杨勇的电话打到第4团指挥所:“晋士林,我的指挥所就在这里,距你们的前沿
百十米,再稍后就是‘老头’(战时对刘伯承的保密代号),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你们要坚决守住阵地,不许后退一步。‘老头’说,他相信你们一定能守住!”
第2旅旅长戴润生打电话给晋士林:“晋团长,不管上来多少敌人,都要顶住,
就是剩下你一个人也要顶!”
第2旅政委石新安对第4团政委布克下达指示:“今天的战斗非同寻常,要告诉
全体指战员今天战斗的特殊意义!”
敌人又一次发起反扑。
战斗最前沿的3营无名高地上硝烟弥漫。
无名高地仓促构筑的工事大部被摧毁,3营各连伤亡惨重。10连连长李朝同中弹
倒地,胸前的血流成了小河。12连连长身负重伤,昏迷过去。
阵地被敌突破。
两个连的指导员白玉、王福勤率领第二梯队投入战斗。20分钟后,夺回的阵地
再一次被突破。
阵地被破,人心的防线没有垮,最后的预备队用上了。
敌人以一个团的兵力分数路梯队逐次冲击,猛烈的炮火几乎无目标地纵深滥炸,
企图以优势兵力、火力阻拦增援反击。
预备队尽是卫生员、炊事员、通信员、司号员。他们用刺刀、手榴弹、铁铲、
扁担、石块与敌展开白玛格斗。一时间,寒光闪闪,杀声震天。右胳膊打断了,就
用左手甩手榴弹;双腿负伤了,就跪着射击;眼睛炸瞎了,摸着敌人就用牙咬……
阵地居然被这样的士兵重新夺回来。
下午3时,敌人又集中大量兵力,在猛烈的炮火掩护和军官督战的威逼下,潮水
一样涌向了营阵地。
形势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旅长戴润生狠着心抓起通往第4团的电话:“晋士
林同志,不管情况如何严重,我交给你的任务只有两个字——守住!不准后退一步。
否则,按军法从事。要告诉全体指战员,现在离天黑只有三个小时。天一黑,就是
我们的天下,胜利就是我们的了!”
l营、2营的电话通讯正常,唯有3营的线路被炸联系不上。晋士林派通信员传达
命令。
炮火已经把3营副营长张申明的耳朵炸聋了。团部通信员一个接一个地上来,他
模模糊糊听到的总是那几句:
“张营长,你不能退!”
“张营长,剩下一个人也要打!”
“张营长,守不住阵地,杀头!杀头!!”
这仗怎么打,阵地怎么守?500多人的一个营,只剩下不足百人。而冲上来的敌
人却是整营、整团。张申明巡视着战士们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突然发现五个号兵
都还活着,大叫:“好!”他招拢来全体指战员,吼得连他自己被炸聋的耳朵都听
到了:
“我没有什么可动员的了。守住阵地可能是死,丢了阵地一样掉头!该死该活,
家伙朝上,咱们都豁出去了!把武器清点、集中一下。等我命令,你们五个一起把
号给我吹破天!”
号声响,石破天惊,杀声骤起,鬼神嚎泣。3营发起了最后的反冲锋……
阵地恢复了平静,天也黑下来。
北向店战斗从拂晓6时到晚上9时,打了15个小时,第4团顶住了敌人三个团的冲
击,第2旅抵抗了敌人三个旅的数十次进攻。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第4、5、6团伤
亡总计近千人。但赢得的胜利也是巨大的:毙伤号称“王牌”的国民党整编第11师
官兵3000余人。更大意义还在于,保证了刘邓大军的战略再展开,保卫了刘伯承和
“后指”以及中原局顺利到达淮西。
17日深夜,刘伯承率兵北渡淮河,开辟新的战略地区。
鄂豫皖大别山区1947年12月——月
严冬。
野战军前后指的分遣,以及桐柏、江汉根据地的建立虽然调动了敌人,吸引了
三个整编师和一个旅的兵力,但白崇禧仍集中主要兵力不放,采取军事和政治相结
合、围攻与“清剿”相结合的总体战——网罗地主恶霸,发展特务组织,恢复保甲
制度,建立“碉堡网”、“公路网”,配合正规部队,摧毁共产党地方政权和武装;
实行“三光”、“移民”、“并村”政策,掠夺粮食,捕杀共产党干部,制造无人
区。
坚持在内线斗争的野战军主力为了保存力量、寻机歼敌,以大踏步的分遣调动
敌人,粉碎敌人合击阵势,以突然向中心地区的集结,寻求敌人弱点,主动出击。
地方各级组织则转入半地下活动,“县不离县,区不离区,乡不离乡”,在本地区
与敌周旋。
在敌我力量极大悬殊的“围剿”中周旋,每时每刻都处在艰苦卓绝、惊心动魄
之中。
于乔她们进大别山后,奉命到了腾家堡,安定下来继续制图。敌桂系主力第7师
“清剿”到这里,她们即转人半地下,分散活动。
她们躲在大山里。大别山林海莽莽,马尾松长年不落叶,到处是山洞、石拗。
搜山的小保队一股一股地来,“清剿”的正规军也不时出没。一有风吹草动,她们
便迅速转移,一天换四、五处,翻几座山头。天黑了,悄悄下山,摸黑进村,在老
乡家里弄些吃的。不愿打扰老百姓,就钻柴禾堆或马棚、牛栏里和衣而睡。听到老
乡一喊“同志女”(当地老乡对她们的称呼),连忙起身转移。
于乔过黄泛区落下的“月经病”一直没好,一张脸因极度贫血愈显苍白。“清
剿”开始,几天不进颗米是常事,干脆“闭经”了。她对陈晓静笑语:“白崇禧想
不到,他竟治好了我的妇科病。”
陈晓静已经没有力气开玩笑。本来就单薄的身子现在像个细柳枝,似乎一阵风
就能吹倒。
最难的是黎曼。七个月的身孕了。这种动荡、恶劣的环境对于她真是雪上加霜。
爬山,钻洞,奔跑,转移。刚刚有间隙,她双手抱着凸凸的腹部,痛苦的喘息还没
有平伏,忽然一阵冷枪,于是又开始转移。
“求求你们,别管我,你们走吧!”
黎曼不愿再拖累于乔她们。她的腰折了一样,肚子一阵阵坠痛,濒临死亡般闭
着眼。
于乔、陈晓静把黎曼抬起,转移到不远处一个山洞里。刚伪装好洞口,洞顶已
经被搜山的敌兵踏踩得碎石滚流。
鲜血湿透了黎曼的棉裤,出现早产先兆。黎曼不能再受折腾了。这天夜里,她
们把黎曼送进村子。第二天天一黑,她们摸进村子看望黎曼。人未见到,却得噩耗:
黎曼被小保队供出,一扇门板,把她抬走了。
于乔、陈晓静抱头痛哭,又不敢在村子久留,忙又撤出。
走到几里外的一个村子,一位40多岁的大嫂给她们两个菜团子,把她们安置在
马棚的干草堆里。马棚里还藏着一个第6纵队的伤员,伤势很重,眼角、鼻子都生了
蛆。大嫂用盐水一点一点给他洗伤口,用镊子细心地挟蛆虫。伤员是山东人,管谁
都叫“二哥”,见到于乔她们,亲得不得了:
“二哥呀,想死同志们啦!”
陈晓静背过脸擦泪。
他很乐观,嘴角挑着笑,问:“碰到过咱们的大部队吗?打胜仗没有?”
于乔说:“碰到过,你们6纵在宋埠打了大胜仗,消灭了保安团八个中队,2400
多人。”
他那混饨的双眼在月光下兴奋地转动,一把抓住于乔的手:“二哥,替俺写封
信吧。俺是打定陶解放的。俺娘还不知道俺当了解放军。告诉她,俺是打老蒋光荣
的,叫她别哭。”
“信一定替你写。但是,大嫂冒死把你藏在家里,你也一定要安心养伤。别想
着死,伤好了,还要回部队呢!”
陈晓静喂他喝了几口水:“伤很疼吧?”
他摇摇头,嘴角浮起一丝孩子气的笑:“就想吃碗面条……”
天没亮,他就咽气了。
于乔和陈晓静白天还是满山钻,碰到自己的部队在本区打仗,就跟着转几天;
部队到外区执行任务,她们就再单独行动。漫天风雪,她们像羚羊一样在大山里出
没,不敢有一点大意。前几天,文工团的四个女团员被敌人抓住,集体轮奸后,把
她们吊死在树上。恶劣的环境把于乔和陈晓静的各种器官的灵敏度训练得极高,一
里外的一声鸟叫她们也能捕捉到。
村子里这几天风声紧,敌人来来往往,于乔和陈晓静不敢进村,弄不到一点吃
的,头晕眼黑,一站起来就往地上栽。
“晓静,咱们不能这样等着饿死……”
两个人一点一点往山下爬,折腾到天亮,弄来了小半碗稻谷。陈晓静抓起一把
就往嘴里塞,于乔拉住:“咱这副肠子,快成破烂的空口袋啦,稻壳一扎,非断不
可。”
于乔找来两块石头,一点一点搓稻壳,搓一小撮,放嘴里嚼一点儿一一真香啊!
反复嚼,舍不得咽下去。
突然,陈晓静示意于乔住手,指着前面,悄声道:“有动静!”
两个人没来及站起,树丛里钻出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于乔立马摸出
手榴弹。
“同志!……”接着是男人的低沉悲恸的哭声。
于乔小心翼翼地走近。那男人头发长而乱,和脸上的胡子连成一片;冰天雪地,
身上的单衣破碎飘零,一缕一条,赤着脚,野人似的。
“同志……听你们是北方口音,一定是自己人,我才……”
“你是哪部队的?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6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