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俊义-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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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主!军师!”“贤弟为何阻拦?”“在小弟看,军师不能杀他。”“哦!为何不能杀他?”“你老不知道,小弟前首盗了照夜玉狮子龙驹宝马之后,路过曾家庄,那史文恭夺了龙驹宝马,活捉小弟,要把小弟杀了,当时多亏他代小弟讲情,小弟才有命上梁山。再说,他本不是曾家庄的庄头,是乱石山的大王,我们过去就认识,就有交情。”“啊呀!贤弟,你为何不早说呢?你要是早说嘛,我们过去既是同行,而且他还救过你贤弟的性命,就是一家人了。——来来来,赶快推转松绑啊!——贤弟,你赶快加张座头。——来,郁保四贤弟,你请坐。”郁保四望望旁边的段景住,明白了,是他讲的情。你们对我客气,我也对你们客气。“啊,多谢寨主、军师!”“贤弟,刚才我们听段贤弟说了,你救过他的性命。你过去也不是曾家庄的人。依我看,现在你在曾家庄当个庄头,也没得什么出息,最好不过就留在我们营里,日后到山上共聚大义。你看如何?”“寨主,军师,多谢你们的美意。不过,现在兄弟我万万不能留在贵营里头。”“哦,现在为何不能留在我们营里?”“因为那一年我被史文恭抓住之后,是曾太公代我讲的情,把我带到庄上来,而后又把上房里头的丫头秋香配了给我为妻,我们夫妻感情很好。如果现在我就留在贵营里头,史文恭那个人,你们是知道的,一定要啰唣我的家小。所以现在我不能留在贵营。”“噢,照你这么一说,你现在确实是不能留在这个地方。那你贤弟可以回你的曾家庄。但有一件事,如果我们破曾家庄有什么事情要你帮忙,你不可推辞。”“那是当然。”“好,你兄弟放心,只要你肯帮忙,等我们破了曾家庄回山,一定代你忠义堂带座,卯簿添名,决不薄待。”“多谢军师!”“我今天因为军务繁忙,实在没有时间陪你了,我请几位头领来陪你兄弟。——段景住!没面目焦挺!时迁!白胜!”“有!”“有!”“有!”“有!”四个人到了案前:“寨主!军师!小弟等见寨主、军师请安!”“四位贤弟少礼。你们先去陪郁家兄弟吃吃酒,谈谈心,而后再把他送出大营。”“是!”军师安排这四个人陪郁保四,不但想得周到,而且非常得当。没面目焦挺刚才跟郁保四在征场上动过手的,让他们在一起谈谈,就可以把疙瘩解掉了。段景住跟郁保四是老朋友,彼此有救命之恩,当然要做陪客。为什么要点时迁、白胜呢?这就是军师的特意安排了,说不定以后有什么事情要他们进庄是找郁保四,现在先让他们熟悉熟悉,以后就可以直接找他了。他们到耳帐去就一边吃酒,一边闲谈。时迁人虽鬼祟,心眼玲珑,心里有数:军师为什么要叫我陪他一起吃酒啊?吃酒是个名目帐,就是叫我跟他谈谈的。所以时迁就跟他玩三两棉花八把弓——细弹(谐“谈”)细弹了。不断问他:西庄门什么样子?南庄门什么样子?北庄门什么样子?把几个庄门都问到了。还问他;如果进去的时候,哪个庄门最好进?哪个庄门防守最紧?史文恭住在哪块,曾太公住什么地方?四位小爷住在何处?副教师苏定住在哪里?角壁角落就差都问遍了。郁保四是有问必答,又有段景住在旁边,几个人象一家人一样。吃过酒,有孩子把他的镔铁大棍交还给他,四个人一起送他出左营。郁保四转弯从树林深处走了。这块四个人回来,见寨主、军师销差。军师忽然一想:“啊,三哥。”“啊,军师。”“糟了!刚才学生欠斟酌。史文恭平时就跟郁保四过不去,他回去之后,史文恭难免不生疑,说不定郁保四还有生命之忧!”“啊呀!军师,这便如何是好?”“不要紧,不要紧啊!先派个兄弟到庄上去望望着。——时迁!”“有!”时二爷上前,“军师!”“贤弟,你今天夜里就到曾家庄去一趟,看看郁保四回去之后,史文恭有没有生疑,情形如何。哎,你这一次去,只能探听一下消息,切不可造次啊!”“是!老时明白。”吴加亮深知时迁欢喜闹嬉戏,所以要把话说在前头。时二爷下去,等天色晚了,把漫高的装束穿起来,到曾家庄去探听消息。
二、时迁探庄
果然不出军师所料。史文恭回到庄上,下了坐马,马跟枪有庄丁接过去,跟苏定、四位小爷到厅上朝下一坐,稍微休息一会。苏定就问他了:“大哥,刚才在征场上大刀关胜跟你老动过手之后,对过又来了个人,此人武艺高强,从未见过,他是谁?”“啊,贤弟有所不知,他不是旁人,乃是我师兄玉麒麟卢俊义。”“噢!”苏定一听:好!不愧称为玉麒麟,确实有道理。“且慢!今天郁保四到征场动手,是哪个叫他去的?”厅上在座的人没有一个开口。怎么不开口的呀?没有哪个叫他去,当时我们都在征场上,是他自己出去的。史文恭晓得是郁保四擅自出战,大动其怒:“岂有此理!他是个小小的庄头,今天他胆敢擅自到征场会敌,违犯军规,有辱曾家庄的脸面,该当何罪!他如果被梁山人杀了便罢,若是回庄,我是定斩不饶!”师老爷在这块大发雷霆。不过苏定心里有数:你平时就跟郁保四不睦,你认为他是个大王,当过大王的就不是好人。其实郁保四为人老实、周正。过去因为太公欢喜他,所以你没得办法到他,今天他犯了军规,你是想趁这个机会除掉他。正在这时候,忽然有个庄丁过来,单落膝朝下一跪:“报——!禀师老爷!”“何事?”“郁保四回来了。”“啊?啊——噗!你等将他捆绑起来,推上来见我!”“是!”
郁保四回来了?回来了。他才到了庄门外,庄丁们一望:“啊咦喂!你老人家回来啦?”“哎,回来了。”“啊咦喂!我们还以为你被梁山强盗抓了去,不得回来哩。你是怎么回来的呀?”“告诉你们唦,就是前首那个金毛犬段景住代我讲的人情。”“不错,不错,我们倒玩了忘记掉了,前者师老爷把这个段景住抓住,要杀他,是你老人家代他讲的情哎。所以一个人呐,对人好就是对自己好,当时不晓得,以后就晓得了。这就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若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一定会报。好了,好了,这一来平安无事了,赶快回家去看看,不要把嫂嫂急坏了。”你不要看郁保四虽是个庄头,在庄里从太公起,什么小爷啊,副教师啊,还有全庄的庄丁,跟他都处得非常之好,都说他爱朋友,重义气,讲交情,人缘着实不丑。跟他最要好的结拜的十弟兄,也全是些小庄头,有的是在什么铁车道,有的是在什么棋盘道,有的在厅上领班,还有的就在太公面前当差,都是在一些紧要的地方。郁保四过了棋盘道,过了铁车道,进了西庄门,直奔演武厅。才要到演武厅口,忽然从厅上下来了头二十个庄汉,走到郁保四面前:“大爷!”“大爷!”“啊,诸位贤弟!”“大爷,这个……请你老人家要包涵些了,不能怪我们啊,你老人家不该回来啊!”“此话怎讲?”“今天你到征场动手,哪晓得师老爷大动其怒,剐才在厅上已经发过狠了,你要是被对过梁山强盗杀掉了,就罢了,要是回来的话,一定要问你的罪。现在你回来了,师老爷叫我们来把你捆绑起来去见他。大爷,我们是奉命而来,这个要请你原谅。”“好啊。”郁保四心里有话:我要从梁山人营里回来,因为我不能不要家小哎!回来,我也晓得史文恭不得放我过身。没得办法,只好让他们捆绑起来,乖乖地跟他们到了演武厅口,“威——!”两旁边掌威。“郁保四当面!”“威——!”“趴了!”郁保四双膝跪倒。“唗!好大胆的郁保四!你今天私自出阵,违犯军规,居然还有面目回来!左右,将他推下去斩了!”“威——!”庄丁把郁保四朝下推了。庄丁脚底下走得很慢。为什么慢呢?心里有数,在这块等人来讲情哩。才推到厅口,就在屏风后头有人喊起来了:“刀下留人哪!”哪一个?太公曾弄。曾弄怎么晓得师老爷要杀郁保四的?刚才史文恭跟副教师苏定在这块说,郁保四被强盗杀掉了便罢,要是没有杀掉,等他回来,定斩不饶。这话被演武厅上的一个头目吴能听到了,吴能跟郁保四是结拜的十弟兄之一,他就悄悄地到后头去告诉了曾太公。太公跟安人就欢喜这个郁保四。一是因为他个子大得好玩,二是因为他为人很憨厚。曾太公听到这个消息,不放心,生怕郁保四回来被杀,就出来了。哪晓得这个曾弄胖得象个大肚罗汉,肚子腆在前头,走起路来,上气不接下气。跟随的手下人一看,太公走得太慢,大家会会意,挤挤眼,上来七八个,把太公朝起一搭,就跟七八个蚂蚁抬了个屎头苍蝇差不多,搭起来就跑。这下子就来得快了。哗……才跑到屏风后面,只听见前头喊:“推下去斩了!”威——!”太公晓得事情紧急了,等自己跑到前头就来不及了,所以就在屏风后面先一声喊:“刀下留人哪!”这块推着郁保四的人就站住了。
手下人把太公搀着,到了厅上。“啊,师老爷,今天为何要杀郁保四?”“太公,今天他擅自到沙场去动手,而且又被梁山强盗生擒活捉,按军规应当斩首!”“噢。师老爷明鉴,他虽然违犯军规,但情有可原,因为他到征场去动手,也是想帮我们一起打退狗强盗,用心还是好的。这个还望师老爷要格外施恩!”“太公,郁保四被梁山强盗先捉后放,其中必有缘故,若是把他留在庄上,定成后患。”“这个……你师老爷放心,想我们对他恩重如山,他为人又憨厚老实,何能恩将仇报?师老爷千万不要多疑。”,这个……”史文恭心里一想:他一再代他讲情,他是主,我还有什么说头呢?“好!如此讲来,看在太公的份上,免去他的死罪。撤去庄头,重责军棍二百,今后不准他到庄前走动,闭门思过。”“这个……好好好。”太公心里有话:只要你不杀郁保四就行了,旁的就随他去了,以后再说。有人把太公搀到后头去了。“来!”“是!”“把郁保四推转。”庄丁把郁保四推回厅上。“多谢师老爷不斩之恩。”“郁保四!并非本师爷不斩,而是太公代你讲情。——来,重责军棍二百!”“趴了!”“威——!”庄丁把他捺了朝下一趴,把裤子朝下一褪。打军棍的这个小伙狠了,二百军棍打下来,把皮打得飞掉了,肉都打了现出来了,鲜血直淋。啊呀!你这个说书的啊,怎么前言不应后语啊?刚才你不是说,郁保四在庄上人缘很好,上上下下都跟他谈得来,怎么打得这么狠的?大概打军棍的这个小伙跟他有仇了?非也。打军棍的这个小伙跟他还是拜过的。既然是拜过的,该派手下留情了,怎么把他打得皮开肉绽的呢?他不能不打,因为有个人站在这块望着他打,哪一个?史文恭。如果望出来他当场舞弊,玩假打,史文恭这个畜生说不定能上来把军棍接过去,由他亲自动手,果真如此,郁保四的两条腿就要终身残废了。所以不如放漂亮些,老老实实打,就要打成这种样子,史文恭才祛疑哩。打过之后,因为郁保四的块头大,身体重,上来七八个庄丁,把他搭到演武厅后西北角他的住姓。郁保四的老婆秋香见丈夫被打得皮开肉绽,不由放声痛哭。大家只好用好言安慰一番,把郁保四抬到房间里去,把他朝床上一趴,接着代他上好工本药。上过药之后,大家就劝郁保四了,说:“大爷,师老爷今儿在气头上,把你的庄头撤掉了,你放心,等你的伤好了之后,我们再请太公代你讲情,还让你当庄头。”这几个人才走,第二发来看他的人又到了。因为他有结拜的十弟兄,再加上他的人缘又好,所以就有左一发、右一发的人来看他。庄上的弟兄们差不多都来过了,秋香又弄点饭菜给丈夫吃过了,时间也不早了,秋香就收拾收拾,准备睡觉。妇女嘛在临睡之前,不无还要洗洗脸,洗洗脚。她洗过脚,端着一盆洗脚水,把门朝下一开。他们住的这处房子是三间头,一间房间,一间明间,一间厨房。门一开,门外就是个天井。秋香端着一盆洗脚水,哗——!就朝左边墙根底下一泼。幸亏她泼到左边,要是泼到右边,那就糟了!怎么的?哪晓得右边有个人蹲在那块哩!哪一个?轻脚鬼时迁。
时二爷已经来啦?来了。时二爷换了一身夜行装束,头戴六根筋随风倒软顶壮帽,拱手英雄结俏挣挣打在眉心,身上是排门密扣短衣,底下兜裆衩裤。一路上蹦纵蹿跳,身如燕雀。他不走北山夹山道,直接进了葫芦谷,过头一个山肚,第二个山肚,接着跨过棋盘道,穿过铁车道。因为他听郁保四介绍过庄上的道路以及各种埋伏,这些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