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儿流浪记 作者:埃克多·马洛 译者:殷立信、陈伯祥-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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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西亚高兴得忘乎所以,在码头上跳开了舞。突然,他操起提琴,发疯似的拉了支胜利进行曲。
在他又拉又跳的时候,我继续向一个很乐意回答问题的水手打听。确实没有必要再怀疑了,它是天鹅号。大概在两个月前,这条船经过夏朗东,向着塞纳河的上游航去。
两个月!那它早把我们抛得不知有多远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尽管我们只有两条腿,而它却有两匹好马,然而只要我们一直往前走,我们最终还是能够赶上它的。
时间问题算不了什么,最重要的、奇迹般的事实是天鹅号已经有了下落。
“谁有理啊?”马西亚喊道。
唉,我以前要是有勇气,我早已告诉他,我何尝不同他一样,也一直是这样巴望着的,而且是这样强烈地巴望着。但是所有这些念头,所有这些使我的幻想飞得那么遥远的痴情,当时连我自己都不敢去想,怎么反而放向我的这个伙伴明明白白地说出口来呢?
现在,我们没有必要再停下来见人就问了,天鹅号就在我们前面,只要沿着塞纳河往前走就是了。
但是到了莫莱,我们不得不再次打听这条船的踪迹,因为这里是洛因河同塞纳河的汇合处。
天鹅号在继续沿着塞纳河航行。
到了蒙特罗①,出于同样的原因,我们又一次打听游船的下落。
① 蒙特罗:法国塞纳马恩省城市,位于塞纳河与罗纳河汇合处。
这一回,天鹅号不在塞纳河,而是在罗纳河上航行了。它是在两个多月以前离开蒙特罗的。有人看见过甲板上站着一位英国夫人和一个躺在床上的小男孩。
在我们追踪天鹅号的同时,我们离丽丝更近了,我的心跳得很厉害。在查看地图时,我寻思米利根夫人到达热瓦尼之后,不知她选择的是布尔戈涅运河还是尼维尔奈运河,但这可是件关系到我能不能去看看丽丝的大事!
我们到达罗纳河和阿芒松河汇合处的时候,得知天鹅号在继续沿罗纳河溯流而上。啊!这正是我所希望的,我真走运,我们很快就要经过德勒齐,很快就可以看到丽丝了。我相信她也会和我们谈到米利根夫人和阿瑟的。
自从我们跟在天鹅号后面奔跑以来,我们不再花很多时间去演出了。卡比是个有责任心的艺术家,它弄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这样匆忙,不明白为什么不让它衔着小木碗,一本正经地蹲在“贵宾”面前,等候观众勉勉强强地把手伸进他们的口袋掏钱?卡比伙计是懂得应该耐心等待的。
但是我们是再也不愿意等待了,所以我们的收入也就一天不如一天,而我们积攒的四十个法郎也就不得不一天比一天少下去。我们已经把挣钱的事远远抛在脑后,因为我们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我们快走吧,”马西亚说,“去赶天鹅号。”
我也说:“我们快走吧!”
每天晚上,哪怕白天赶的路再多,我们从来没有叫过一声累;相反,我们都同意第二天要早早起床再赶路。
“别忘了叫醒我啊!”爱睡觉的马西亚常常这样说。
每次我一叫醒他,他总是一骨碌就跳了起来。
为了省钱,我们紧缩了开支。天热时,马西亚就说,他不想吃肉,“因为夏天的肉不干净”。我们只要有一块面包再两个人平分一个煮鸡蛋、或者一小块黄油,就很满足了。尽管我们是在盛产葡萄酒的地方,我们也只喝凉水。
这些,对我们来说,都已经无关紧要。
可是,马西亚也有馋得发慌的时候。
“我真希望米利根夫人的女厨子还在,她为你做过那么好吃的果酱奶油馅饼,”他说,“这种杏子奶油馅饼一定是很好吃的吧。我吃过苹果卷边馅饼,没吃过杏子奶油馅饼。但见倒是见过的,粘在黄色果酱上的那些小白点是什么玩意儿?”
“是果仁。”
“啊!”
马西亚的嘴张得大大的,似乎要一口把整个馅饼吞下去一样。
因为罗纳河在热瓦尼和奥赛尔之间拐了许多弯,而我们是沿着大路走的,所以比天鹅号少花了一点时间;但是从奥赛尔出发后,我们赢得的一点时间又丢掉了;因为天鹅号已驶进了尼维尔奈运河,它现在在平静的水面上走起来就要快得多。
每到一个船闸,我们总会得到有关天鹅号的消息。这条运河的水上交通并不繁忙,所有的人都看到过这条不同寻常的游船。
人们不仅跟我们谈到天鹅号的模样,而且也讲到米利根夫人,说她是一位“非常善良的英国夫人”,他们也提到了阿瑟,说这个男孩“差不多总是躺在甲板上的一张床上”,“床安放在顶上长着鲜花和绿叶的游廊下面”,“这个男孩有时也能站起来”。
可见阿瑟的病有了好转。
我们在向德勒齐靠近。还有两天,还有一天,还有几个小时,就可以到达了。
我们终于望见了我们去年和丽丝一起玩耍过的树林,又望见了船闸和卡德琳娜姑妈的小屋。
我们一言不发,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我和马西亚简直不是在走,而是在奔跑了。卡比也认出了这个地方,它窜到我们前面奔跑起来。
卡比要去告诉丽丝,说我们到了,丽丝会跑过来迎接我们的。
但是,我们看见从屋里出来的,不是丽丝,而是卡比,它在逃跑,后面好象有人在追赶它一样。
我和马西亚即刻停住了脚步,我们在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这两个问题,我们谁也没有把它说出来,我们只是继续往前走去。
卡比回到我们身边,畏缩地跟在我们后面走着。
一个男人正在扳动闸门,他不是丽丝的姑父。
我们径直走到小屋前,有一个我们不认识的女人在厨房里忙碌着。
“苏里奥太太呢?”我们问。
她在回答我们之前,看了我们一会儿,好象我们向她提出了一个荒唐的问题。
“她已经不在这儿了。”她终于对我们开口了。
“那她在什么地方呢?”
“在埃及。”
我和马西亚相互看了一眼,愣住了。在埃及!我们真不知道埃及是个什么样的国家,也不知道这个国家在哪里;我们模模糊糊地认为,这一定是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说不定在大海的那一边哩。
“那丽丝呢?您认识丽丝吗?”
“当然认识,她跟一位英国的夫人乘船走了。”
丽丝在天鹅号上!我们莫非是在做梦?
那女人是在一清二楚地回答我们的问题,眼前的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不是做梦。
“您就是那个雷米吗?”她问我。
“是的。”
“哦,苏里奥淹死了。”她对我们说。
“淹死了?”
“淹死在船闸里。唉!您当然不会知道,苏里奥掉进了水里,又正好掉在一条开过来的平底船底下。他被一个铁勾勾住了。他干的这一行是经常要出事的。当时,在他淹死以后,卡德琳娜的境遇非常不幸,尽管她是个能干的女人,但又有什么法子呢?人缺钱用的时候,钱不是一天一夜能造出来的,你缺钱就只好缺钱。有人劝她去埃及,这是真的,要她到过去她当过奶妈的那家人家去照看孩子,但使她为难的是她的侄女小丽丝。正当她寻思着该怎么办的时候,有天晚上,一位英国的夫人带着她生病的儿子来到了船闸。她同我们随便聊天,说她想找一个孩子陪伴她的儿子玩耍,因为她的儿子一个人在船上无聊。她看中了丽丝,答应好好照顾她,答应治好她的病,还保证在将来给她安排一个很好的前途。这是一位好夫人,非常善良,对穷人很体贴。卡德琳娜接受了这个要求,丽丝就上了英国夫人的游船,卡德琳娜自己就去埃及了。现在是我的丈夫代替了苏里奥的位置。在离开这里以前,丽丝还不能讲话,但医生说也许她将来会讲话。丽丝出发前要她姑妈告诉我,如果您来看他,我就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您。事情就是这样。”
我是那样的震惊,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可是,马西亚却不象我这样失魂落魄。
“那位英国夫人去哪里了呢?”他问道。
“去法国南方或者是去瑞士。丽兰说过要叫人写信给我,好让我把她的地址告诉您,可是我还没收到她的信。”
第二十二章 漂亮的襁褓泄露了真情
我还在一个人发愣,不知该做什么才好,马西亚却替我把事情做了。
“我们太谢谢您了,太太。”他说。
随后他轻轻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出了厨房。
“上路吧!”他对我说,“前进!现在我们要赶上的不止是阿瑟和米利根夫人两个人了,又加上了一个丽丝。怎么好事全都凑到一起了!我们本来是要在德勒齐耽搁一下的,可现在我们又能继续赶路了。这就叫走运!该是苦尽甘来的时候了。风向转了,不知还有多少好事在等着我们呢!”
于是我们跟在天鹅号后面继续赶路,除了睡觉和不得不挣几个钱吃饭外,其余的时间我们都一刻不停地在赶路。
尼维尔奈运河在德西兹流入卢瓦尔河,我们赶到德西兹的时候,听说天鹅号已经驶进了侧运河;我们就沿侧运河赶到第关;从第关我们又沿着中央运河赶到沙隆。
我的地图提醒我,如果取道夏霍尔,可以从沙隆直接到马孔,那就不用绕大弯,可以省好几天的路程;但这是需要有胆量才能作出决定的;我们两人在讨论了这件事的利弊之后,谁也没有这种勇气:万一天鹅号在中途停下来,我们就会超过它,那样就要走回头路,本来想节省时间,却反而会丢失时间。
我们沿着索恩河南下,一口气从沙隆赶到里昂。
现在出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天鹅号已经沿罗纳河顺流而下了呢还是正在溯流而上?换句话说,米利根夫人是在向法国南部走去呢还是正向瑞士走去?
在罗纳河和索恩河上来往如梭的船只中间,天鹅号会不会已经从它们中间经过,但又没有被人注意?
我们只好多问多打听。
在问过水手,问过船夫,问过所有住在码头边上的人之后,我们终于得到了可信的消息,米利根夫人往瑞士去了。于是我们沿罗纳河向瑞士方向前进。
“到了瑞士也就可以到意大利。”马西亚说,“看着吧,还要交一次好运!但愿我们跟在米利根夫人后面一直跑到卢卡,那可真要把克里斯蒂娜乐坏了。”
可怜的好马西亚,他一直在帮我寻找我深深爱着的那些人;而我呢,我知道他渴望着要拥抱他的小妹妹,我却什么忙也没有帮过他。
从里昂起,罗纳河河水湍急,船走上水就不象在塞纳河上那样容易了;还在居罗兹①的时候,我们已经知道天鹅号只比我们先六个星期离开那里;从这两点看,我们有可能赶在天鹅号的前面。但在查看地图时,我发现这段水路很短,我们未必能在进入瑞士前就赶上它。其实这些考虑是多余的,我当时根本不知道罗纳河同日内瓦湖之间是不可能直接行船的。谁叫我们身边没有一张瑞士地图呢?我们只凭想象以为米利根夫人要乘天鹅号游览瑞士。
① 居罗兹:里昂上游罗纳河畔的小城镇。
我们到了西塞尔。这是一座被罗纳河的分流切开成为两个部分的城市。河上有一座吊桥。我们走到河边。当我相信自己认出了停在远处的那条船就是天鹅号时,啊,我是多么吃惊!
我们飞快地跑了过去。是它!的的确确是它的模样。可是看上去好象是条空船。它被缆绳牢牢地系在一道保护栅栏后面,船舱都关闭了,游廊上已没有鲜花。
出了什么事?阿瑟怎样了?
我们停下来,心里充满了不安。
但呆着不动不是个办法,应该向它走去,去弄清根底。
我们找了个人打听,他很愿意回答我们的问题;再巧也没有,他正好就是受托照看这条空船的人。
“这条船是一位英国夫人的,她有两个孩子,一个瘫痪的男孩和一个哑巴小姑娘。这一家人现在都去瑞士了。夫人把船留在这里,因为她的船不能从罗纳河再往上游更远的地方去了。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和她的女仆乘敞篷四轮马车先走了,后来别的仆人押着行李也走了。她秋天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