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海深情年代1-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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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健一向沉默寡言,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一厅人都有些发傻,雷彪、倪子善们口上不言,都在心中暗骂:“钱朗这个老狐狸,什么时候养出这么个忠实的走狗来,真会利用时机!”
钱朗却是真的大喜过望,没想到林健这小子如此善解人意,心中再无不快。老大死得太突然,在这种微妙时刻,各位老大势力相当,选谁主事都差不多,只是无人敢提。林健揭开这层纸,没人提异意,尤其是阿三阿堂,对林健后一句话更是赞同,于是,钱朗上香在闫森像下叩首宣誓,暂主门中事务。
这样一来,比钱朗自己精心策划的步骤足足早了一个月。
两天后,闫公馆书房。
钱朗面呈关切,拍着林健的肩问到:“这两天如何?要是堂口还不稳,我给你派些弟兄去!”
林健摇头:“朗哥,风雷堂的家我当到此为止。前天早上我之所以接下来,只为两件事,一,报你的大恩,找机会推你当大哥;第二,找常啸天!”
钱朗若有所悟:“有什么钱索吗?”
林健面色阴沉:“常啸天一向会做人,根本不指望在风雷堂能问出实话来。”
钱朗点头:“你倒应该感谢你那位大哥,最顽固的那十几人都被他了灭口。否则你接手也不会这样顺利!”
林健注视钱朗:“大恩不言谢!”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是把风雷堂的财产和二千号人交给猛虎堂。
“转到我猛虎堂,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钱朗开始疑心,心想也许这小子压服不了局面,故意做人情给他看。谁知林健从怀里掏出一叠张:“我已将风雷堂的大部分资产变买,储成黄金,这是清单,黄金明天即可以拨到你的账下。”
“那你自己呢?”钱朗接过单子,扫了一眼,见数目惊人,十分讶异。
林健仍盯着钱朗:“我不适合带兄弟。只想象阿三阿堂跟闫森那样,时刻跟在你身边。”
听了这样一番表白,钱朗脸上全是笑意,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妥贴。
钱朗觊觎闫森的位置,是久有预谋的。和锋芒毕露的汪铭九不一样,他把反心隐藏得很深,一步一步筹划得周密稳健。半年之前,洪门出现了二十几年来第一次大动荡,汪铭九在内讧中毙命。钱朗更坚定了反心,门中又少了一个实力派,而他羽翼正丰。常啸天的横空出世让他始料未及,此人才华胆识皆是人上人,闫森话里话外多次露出退隐交位之意。钱朗不得不开始谋划对付两个人。常啸天虽然气盛,但少年得志,根基不深,杀闫森然后嫁祸于他,应该是一箭双雕的绝佳妙计。钱朗一直盯着风雷堂的动向,久经观察,反复揣度,他发现了常啸天身边的杀手林健本领过人,心高气傲。钱朗决心拉拢到他。他认定,以林健的本事和功劳,内心之中很可能早已不服这位异姓大哥了。一山不容二虎,在有能者心中,这种感觉无疑是共通的,就象他和汪铭九对闫森一样。
暗杀闫老大,栽赃常啸天,最后又争取到林健对他死心塌地,他的计划几乎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完美无缺了。唯一的缺憾就是没能当夜杀了常啸天。不过,闫森在临危之际,已经亲口下了格杀令,既然常啸天躲过了初一,那么就要在十五为他设计个最完美的死法,让他死后也永无翻身之日。他越想越高兴,目光又移向林健。这个年轻人真很上路,简直让他太满意了,他小心折起纸放入怀中,搂住林健,用力拥了一下:“阿健,我不会亏待你的,我会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杀了常啸天,洪门就是你我二人的了!”
林健身形笔直,随了钱朗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朗哥,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答应!”钱朗心情愉快。
“如果找到常啸天,给我机会,让我亲手杀死他。
“为什么?”钱朗敛起笑容。
“我平生最恨不讲义气的人!你可能不知道,我家满门被杀,就是为了他,可他对我如何?”林健越说越气,义愤填膺:“他要当老大,设计杀闫森,竟然只字不提,还陷我于不义之地,前天晚上若不是你明查秋毫,阻止了阿三和阿堂,我到死都是个冤鬼!他还杀手下,可怜那些人白叫他一声大哥,竟落得枉死,血流成河……”
林健声音哽咽,一拳砸向书橱,大块玻璃震碎下来,他自己也弄了一手鲜血,还浑然不觉,只顾咬牙切齿:“这个王八蛋自私自利,踩着兄弟的血一心往上爬,我只想见到他,亲口问问他,问问他的良心是不是让狗吃了!”
钱朗奔过来捧起他的手,推门要叫人,林健说声不用,拽出手帕狠狠缠上,胸脯一起一伏,气犹未消。
钱朗试探了问:“你和他还有个兄弟的名份,不怕在江湖之上落下骂名?”
林健拂然不悦:“我林健做事,只求对得起自己,从不在乎别人!”
钱朗颌首:“阿健,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别急别急,其实不瞒你说,常啸天一直在我的掌握之中,明天一早就是他的死期!……”
“天哥,阿田哥说他有办法了!”阿水和小田并肩从外边回来,乐得手舞足蹈。
小田忙向常啸天解释:“天哥,我联络到一条货船,明天一早儿就可以上船。”
“可靠吗?”
“没问题!”小田喝了口水,很有信心:“船老大是川袍子,不睬我们这边的事。何况,他们在码头上撞过事,托人找到我头上,我帮他们摆平过,所以不要任何报酬,就可以带我们上去。”
常啸天见小兄弟冒着危险,大冬天里跑得满头大汗,感动不已:“真难为你了,小田。”
他知道,这个问贝多芬是不是姓贝的小兄弟,十几岁就从乡下跑出来,在上海混码头,算是个小老江湖。到了这种关头,找个把条船不难,难得的是一片忠心。
常啸天自恃天塌下来当被盖,这一夜却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睡。他如何能睡得着!和林健同生共死的情景,过电影一样,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每一幕都已经变成伤心的记忆。夜深人静,蒋清亮丽的笑容,清脆的笑声又清晰再现。他又如何会忘记伊人!三天前,他们还相拥起舞,蒋清双臂勾在他的颈上,对了他的耳朵吹气若兰:“我爱你!你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答应我,永远不分离。”
抚今追昔,常啸天心底在流泪了,被最亲的兄弟出卖,再也见不到心爱的女人,在一夜之间,友情、爱情、权力、金钱,全部消失殆尽,他变得一无所有,再坚强的神经也变得脆弱起来。小床上响起阿水无忧无虑的鼾声,常啸天翻身坐起,从枕下摸出枪来,用布反反复复地拭着,想着,恨着……
同榻的小田不知什么时候坐起来,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地看着他:“天哥,还是睡一会吧。明天去码头这一路上,还不知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你要养足精神啊。别太难过,早晚有一天我们还会回来,还可以从头再来!那十几个兄弟泉下有知,还等着我们报仇呢!”
常啸天苦笑一下点点头,眼睛却湿润了。
天还未亮,告别依依不舍的陈阿水,小田蹬了一辆弄来的黄鱼车,拉了常啸天向江边蹬去。
冬日清晨,江边有一种彻心彻肺的凉意,小田双手笼在袖中,直奔一条挂了帆的破旧货船跑去。常啸天仍在车里,回头望去,大上海罩在黎明的雾气中,高楼大厦影影绰绰,海市蜃楼般朦胧可见。江水哗哗地冲上岸来,声声似在诉说着愤懑和不甘。
小田急急地返回,带了他向船走去:“天哥,船的底舱只能容下一个人藏身,只好你先上船和他们走。”
常啸天停下脚:“你怎么办?”
小田急得直跺脚:“快点吧!只要天哥你能脱险,我好办。”
“行,你帮了我这么多,林健知道不会放过你的!我不能拖累兄弟!”
“没时间了!”小田拼命拉他前行:“林健只是要杀你,你一定得走,我找机会和你会合。”
一辆黑轿子全速冲来,远远跟着一辆货卡。车速太快了,冲下沙滩,几乎冲进水里,没等停稳车门就开了,一个人跳出来,发足疾奔,大衣扣子没系,在身后飘起,很象一只黑色的鹰。他手中已敏捷地拔出枪来:“不要上船!”
常啸天一阵血冷,回头唰地举起枪,身后小田绝望地喊:“妈的是林健,快上船!”
“不-要!”
林健嘶心裂肺的声音在江边漫开。
枪声响起,林健和小田对射,小田应声倒下,电光火石一刻,常啸天再不犹豫,扣动了扳击。
林健中了两枪仍未倒下,只是定定地看着离自己十几米处,愤怒已极的常啸天,手中的枪摇晃着,摇晃着,无力地放了下去……
第七章 兄弟情深
常啸天觉出不对,气雾从眼前升腾起来,血冲上头来。卡车里,连滚带爬地跳下三个人,邵晓星狂奔了过来,阿水和另一个人却傻了一般看着这一幕。
猛地,常啸天爆出一声惨叫,象一头绝望的狮子,甩掉手枪扑向林健,与此同时,身后那条船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把一方江水炸开了锅,船上三个老大登时血肉横飞。
常啸天伏在林健身上,碎木片落了一身,他粗重地喘着气,眼睛似乎要瞪出血来,终于明白了自己有多糊涂!
血,从林健身上的伤处涌出来,林健费力笑笑:“为了找到你,把你都骗过了。放心,死不了!”
常啸天和邵晓星一起扶起林健,他悔恨万分地盯着林健开始苍白起来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确实,他那一枪,并没有打中林健的致命之处。
邵晓星激动道:“天哥,可找到你了!是钱朗,一切都是这个老贼干的,他杀闫爷,嫁祸给你,又挑拨你和健哥。健哥找了你整整一夜,快走吧,钱朗就要来了!”
阿水跑过来,眼睛红红恨声道:“小田这个坏蛋!我还当他是朋友,你们前脚刚一离开,他们跟着就烧了我家,我奶奶被活活烧死了!要不是这两位大哥,我也完了!”
常啸天连拖带抱林健向车奔去,林健抓住他急道:“我安排好了,你和阿星上货卡出城,还有这个阿水,也一同走!”
常啸天已经把他抱到轿车边:“你伤这么重不要说话!先上医院,我再找钱朗算账!”
林健用力推开常啸天,倚车而立:“天哥,听我的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放心,钱朗还舍不得杀我,我在上海等你回来!”
常啸天哪里肯听,重新抱住林健:“一起走,要死死在一块儿!”
林健抬起持枪的右手,拼尽全力砸向常啸天的头,常啸天猝不及防晕过去。林健大口喘着气,向邵晓星和阿水吼到:“还不快把他架到车上去,再耽误就全完了!”
“那你呢?”
林健摇头道:“我不要紧,自己能撑到医院!一定要把大哥送出城。等我好了去找你们。这只枪给他防身!”
邵晓星、阿水知道事态紧急,接过林健的枪,把常啸天抬上货车,飞驰而去。
仅仅十几秒,钱朗的车队沿公路驶来,和货卡对开而过。林健看在眼中,他连踩几下油门,立刻变得绝望,他的车已陷在软沙之中……
车队蔚为壮观地停下来,钱朗带了梅萍、阿时一干人依次钻出车来。他做梦也没想到常啸天能从眼皮底下逃出生天。他算准时间来看常啸天的下场,一幕绝对精彩的剧终:人人得而诛之的常啸天在逃命途中,被幡然醒悟的手下韩田杀死。没人会怀疑他精心设计的杰作,不会有人再为常啸天鸣冤叫屈。常啸天只有公开在逃跑的路上死去,这整个的计划才算功德圆满。
韩田在这整宗事件中表现得颇为机智,这是钱朗预先锲入风雷堂的一根钉子。记得三个月前,为了收买他,钱朗着实费了一番脑筋,可令他惊讶的是,这个来自乡下的小子事到临头,竟只问了一句话:“事成之后,我能当上堂把子吗?”
钱朗当场就答应了他,有志气的年轻人,他都是非常看重的,但只限于用人之际。一个为了搏出位的后生,竟然肯出卖自己的龙头大哥,而且眼睛都不眨一下,钱朗心里清楚,不管这个小子有多大的能耐,这一票干过之后,就让他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上海滩。
钱朗发现了林健的车。不知为什么,林健始终坐在车里没露面。钱朗昨天和他促膝谈至深夜,今天一早就派人通知他到这里,可是想不到,他来得居然比自己还快。钱朗远远向他招了一下手,他太自信,的确低估了林健和常啸天的感情。也许,在他心中,根本不会相信真挚的情义。否则,他不会把韩田这个卧底的名字透露给林健,更不会放松了对林健的监视。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那血腥的炸船现场吸引了,先行下堤的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