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号别墅区 作者:陈玉福-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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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吉元双眼喷着怒火,喝下了一口浓浓的茶水,继续质问衣环球:“这难道就是你衣环球的功劳还有苦劳?”
衣环球被汪吉元一通“机关枪”打懵了,他喃喃地说:“我又没说我只有功没有错……汪吉元、汪局长,不!你如今又升官了。”
汪吉元:“你说,我听着呢。”
衣环球说:“我要喝水。”
汪吉元示意一警官给衣环球端过去了一杯水。衣环球喝了几口水了,我就说。但不知我的第二个条件你能否答应?”
“你说吧,这里的录音设备是最好的。另外,还有中文系毕业的大学生做记录。允许你把该说的全说出来。不过,有一条,你先告诉我,你的地下烟厂在哪里?”
衣环球看着汪吉元空着的警服左袖说:“我会说的,我说出一切来算不算立功?我不想为自己奢望什么,就是希望你们早一天把我在W国的妻儿接回来。我说话算话,我一步步讲,先讲过去,艰难的创业路程,后讲守业,最后讲地下烟厂。”
汪吉元知道衣环球下定决心了,这前面的七天里,衣环球一句话也不说,你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就满足这个恶魔的最后要求吧,让他说,让他说个痛快。抛开衣环球的罪恶,开始的环球集团,也确实为金州市、陇原省立下过汗马功劳。目前的环球集团,经过改组的新环球集团,仍在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这一切不能因为衣环球是罪犯就抹了人家的过去吧。就让他说,看他还能说出个什么道道来。纵然他说破天、说破地,也不可能说去他的罪恶,他也绝不可能逃脱接受人民审判、最终饮弹命丧黄泉的下场。另外,经过有关领导的特批,《1号会议室》作者也想知道衣环球的过去。汪吉元给作家出了个两全其美的点子。他让作家爱干啥干啥去,他负责把审讯衣环球全过程的记录、录音、录像带交给作家,作家高兴地答应了。
“你说吧,你妻子儿子的事,我说话算话,保证让他们平安回来。”汪吉元肯定地说。
“就从粉碎‘四人帮’那个时候说起吧。”衣环球把杯中水喝干后说:“我的事业、环球的起步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汪吉元对一边的大学生警官说:“记录要详细一些。”
大学生警官起立说:“是,汪副厅长!”
汪吉元又征求坐在旁边的检察官、纪委干部的意见:“让他开始?”见检察官、纪委干部都点头同意了,才对衣环球说:“你说吧。”衣环球开始了他艰苦创业、环球兴旺、走向邪路全过程的交代,录音、录像机在沙沙地工作着,大学生警官用速记的方法,快速地记录着衣环球的每一句话,他们同时还不时地加进自己的看法、疑问、问题。
汪吉元等公、检、纪委的领导和助手们端坐在审讯室隔壁的沙发椅上,电视屏幕上被审讯的衣环球仍坐在一把椅子上,手铐被打开了,脚链还在脚上,身后是两名全副武装的武警战士。
第十七章
刘晓妍很像那个叫方丽丽的女人。抛开与刘晓妍组成家庭这个不现实的念头,于江波还是很想与这个女人接触的。就在他朝这个设想迈进时,当然是因为工作太忙太忙了,梁艳芳一番惊天动地的举动动摇了他的这个设想。
一
宿伟把车开进金州市人民医院的大门时,还看了一眼放在驾驶副座上的手机。他担心因为发动机的轰鸣声淹没了手机的响声。他怕手机响,又担心手机不响。四天来,为那辆可能装载有假香烟的军用车,他和刑警支队的战友们几乎没有合过眼。这辆神出鬼没的军车,忽儿在这里出现,过一会儿又在那里冒出来。
宿伟知道,这是他们的疑兵之计、调虎离山之计。说不定另一辆也可能装有假烟的车会在什么地方突然开出来,到他们知道了,假烟已经无影无踪了。
老局长汪吉元离开金州时,再三给他交代了这起案子的特殊性和重要性。
宿伟对老局长说:“你放心去吧,我不把老局长在任时的这起大案要案破获,就辞官不做,像局长一样‘回家放羊去’。”
汪吉元笑笑说:“我是放羊娃出身,会放羊,你宿伟去放羊,还不把羊饿死了?”
宿伟已经掌握了两个方面的重要线索。一是他们在运假烟之前,总要弄一辆装有其他货物的军车迷惑警方。但警方全力以赴围住这辆军车时(当然了,查军车得有上级机关的批准,上级机关批准还要有军方的同意),这辆车上并没有你要查的假烟,而真正的假烟已被另外一辆车送到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有一点已经很清楚了,那就是这个假烟工厂并不在金州市,究竟在金州市以外的一个什么地方,这谁也不知道。但是,这四天来,这辆军车害得警官们从局长到支队长、大队长、警员,没有一个人回过家,虽然安排了充裕的时间睡觉,可他这个新上任的局长却没有时间睡觉,有时睡那么一小会儿也是根本睡不着。可刚要睡一会儿时,电话来了,军车又出现了。这时候的宿伟手握“尚方宝剑”(上级机关和军方联合签署的搜查令)即刻赶到现场。可是,你赶到现场时,那军车就悄无声息地停在那里。你能说这车里真有问题?如果搜查了,这车上没有问题,不说你如何向上级交代问题了,要是出现另一辆真有问题的军车时,你怎么办?到那时,你就会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这军方的搜查令只能搜查一次,要搜查第二次必须重新拿到军方新的搜查令。
这次行动,宿伟没有通知烟草部门,因为烟草部门根本靠不住。可是,不巧的是这次行动时,宿伟的老父亲因病住院了。老父亲已经八十多岁了,据医生讲怕是过不了这个大年了。四天来,宿伟的亲戚朋友、哥们兄弟,没有一个不向他兴师问罪的。
他害怕接任何一个他熟悉的这些人的电话,尤其是姐姐,他又不能不接她的电话,一接上就没完没了:“你还要不要这个父亲了?”
你扪心口问问自己,作为一个儿子,能在父亲住院时,在父亲就要离开人世时不来看他老人家最后一眼吗?……
宿伟无法和这位不讲理的姐姐对话,工作忙时,他就单方挂断了电话。这下这位不讲理的姐姐更加不依不饶了……四天来,宿伟每天除了案子外,不得不应付这些来自方方面面、兴师问罪的电话。
第二个方面的线索是:烟草部门和造假烟者有一定的联系。
这个结论已经有很多证据被证实了。宿伟想不明白,这烟草部门也是国家的执法机关,为什么在这么重大的问题上面,不能旗帜鲜明地支持他们公安部门的工作呢?可惜的是,公安机关对烟草部门的这种行为是无权过问的。但是,无权过问并不意味着不能管,宿伟想过等这些假烟案水落石出后,郑重其事地向有关部门举报烟草部门这种违纪违法的行为。
宿伟把警车停在医院的停车场里时,才明白自己是来医院看父亲来了。既然是看父亲来了,就把工作上的事暂时放一放。
对,暂时不管工作上的事,赶紧上楼和父亲见个面。别等父亲真的老下了,留下一个天大的遗憾。他从后座上提下一大包田小宁替他买给父亲的营养品、滋补品之类的东西,三步并两步上楼朝父亲的病房走去。
病房的门开着一条缝,他从门缝里清楚地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从父亲一张一合抖动着的嘴唇可以看出,父亲正在吃力的说着什么。床边围着妻子肖红、儿子宿红、姐姐宿英等人。
就在宿伟推门的一刹那,揪心的电话铃声响了。他见显示器是刑警副支队长田小宁的电话时,犹豫了几秒钟。怎么办?这个电话是接还是不接?接了,他肯定得返回工作岗位。他知道,没有重大情况,田小宁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电话给他的,因为田小宁知道他刚刚来到父亲的病房。
宿伟退后了几步,毅然决然接上了电话。
“局长,猎物出现了。”
“好!你兵分两路,严密监视。我马上返回。”
“局长,我有个预感。”
“快说!”
“我感觉这次的文章在第一个猎物的身上。你放心吧,局长。我算着你刚到医院,你在医院呆一会儿吧。这边,决不会出任何漏子!”
“很好,小田,我的直觉也是这样。我也感到,问题在第一辆车上。你重点保护第一个猎物!”
扣上电话时,宿伟才发现姐姐端着尿壶从病房里走出来了。
“进去吧,咱爸可能是快不行了。”
“姐,我……”
见姐姐宿英急匆匆朝厕所走去的背影,宿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是进去还是离开?他知道,他要是进去了,恐怕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走出病房的。别说是妻子、姐姐她们不让他走,四天未见面的父亲一定会有很多话要给他这个儿子说。可是,案情就是命令,他这个新上任不久的公安局长,说什么也不能不去现场呀。何况,制假烟贩假烟案是汪局长离开金州后遗留下来的一起特大案件。如果自己不到岗位上去,万一出现什么纰漏的话,那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事。既然案情重大,那就马上离开医院去现场,可是他又不忍心离去……
姐姐悄悄地走到了弟弟的身边,出乎意料的是今天姐姐很温和。她说:“刚才爸还说你呢,他说小伟一定有重大任务,不然早就来医院了。他要我们理解你,支持你。……小伟,你去吧,我听到你的手机响了,你的手机响肯定是案子上的事。……忙完了马上回来,要不然你就真见不着爸了。”
二
衣环球的交代正在按他自己的计划进行着,汪吉元只有耐心听的分了。他知道,你要是连衣环球这点要求都不答应的话,别说是假烟工厂这样的大案子,就连小小的案子他也不会说。甚至他干脆像这些天一样一言不发。你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惟一的办法是耐心地听他说,耐心地听他摆自己的功劳、说自己的苦劳,等摆完了、说完了,不由他不说自己的问题。
那一年,三十出头的衣环球是汤县吕九庄的大队支部书记,也是全县最年轻的支部书记。“四人帮”垮台后,包产到户的热潮在农村大地刚刚兴起。
县里公社的态度很明确,必须把归集体所有的东西分下去,分到农户手里。连机耕队都得解散,把拖拉机、大型收割机等机械全大卸八块,你一只轮胎、他一个发动机。农业学大寨的成果,全部大条田划成小块,按人头分下去。面对这一切,衣环球确实疑惑了。老毛爷说过,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通过几年的战天斗地学大寨,吕九庄十之八九的田地都平整成了大条田,远远望去,像学生娃画在图画本上的画一样,一方方、一块块,要多平顺有多平顺,要多整齐有多整齐。大拖拉机在大田里一开,要多威风有多威风。轰轰隆隆一阵阵,一大块条田就翻好了。春种秋收更是不一样,播种机、收割机开进田里,可顶几十头牛、几百人。
过去皇天背上老日头种,半个多月的种,如今一半天就种好了,你说快当不快当?过去头顶烈日脚踩黄泥,弯着腰割田的苦日子要多辛苦有多辛苦。割一块条田大的地,十几个人少说也得十天半月的时间,可如今大型收割机轰轰隆隆往大田里一开,三下五除二,只用一两个小时时间,全报销了。可见,机械化确实是农业的出路,农民的希望呀。
可是,现如今要把三年大干小田变大田的心血付之东流,把刚贷款购买的农机你一块他一块地分掉,还要把集体的贷款你一百他三百的划到农户的头上。这是个啥章程啊?这不是后退,这叫啥?
衣环球又一次背着星星来到了他带领全体吕九庄社员刚刚才开出的这一片大条田里。原指望从今年开始,吕九庄的父老乡亲们该享享机械化给他们带来的福气了。原指望该到了真正兑现三年前他在全大队全体社员大会上给全体社员承诺的时候了:“你们辛苦三年,眼窝里淌汗、手心里起皮,把两千多亩荒地和三千亩小块田开成了大条田,一个劳动日三毛钱的历史过去了,今年我们的劳动日值最少可以升到三块钱。”
这三毛钱和三块钱是一个什么样子的概念呢?父老乡亲们过去辛苦一天挣三毛钱,如今辛苦一天可挣三块钱,你能说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可这天大的好事轮到祖祖辈辈受苦受累、缺钱花、缺吃少穿的吕九庄农民身上时,这政策咋就变了?按理说,这变也应该越变越好才对,怎么能把刚变好的东西又破坏掉呢?
衣环球百思而不得其解。
衣环球像个鬼魂一样,在黑暗的大条田里转悠。他双眼里闪着怨恨的、绝望的光,愤怒和羞耻感啮噬着他的心灵,也摧毁着他的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