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的眼泪 作者:[法]萨德-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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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他们一辈子也不打算去碰一碰。先生上衣的袖子、太太裙子的袖子都有一对旧袖套,还是裁衣服时缝制的,就套在袖子上面,要我每星期六晚上洗干净。他们不用床单,不用毛巾,这是为了避免浆洗。他家里从来不喝酒,迪阿尔潘太太说白水是人类的天然饮料,是最卫生、最没有危险的。每当切面包的时候,刀子下面都得放上一个篮子,以便接住掉下去的东西,再加上吃饭时掉下的所有的面包渣子,星期日用一点点黄油烤一烤,就成了休息日的美味佳肴。从来不能拍打衣服与家具,这是担心磨损它们,只可以用羽毛掸子轻轻地掸去灰尘。先生与太太的鞋底上都钉上了铁掌,还都是他们举行婚礼时穿的。不过,他们还让我每周干一次一种更为奇怪的工作:他们的房子有一间相当大的书房,墙壁没有贴壁纸,我得用刀子从墙上刮下一定数量的白灰,然后用细筛子筛过,这番动作之后得到的就是梳妆用的粉,我每天早晨都用它来给先生的假发和太太的发髻扑粉。啊!上帝保佑这两个小气鬼只干了这些卑鄙的事情吧!保住财产,只是人们再自然也不过的愿望,但是,打算用别人的财富来增加自己的财富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我没用很长时间就发现了迪阿尔潘家就是这样发财的。
淑女的眼泪
我们楼上住着一位先生,非常有钱,拥有相当值钱的珠宝。或者因为是邻居,或者因为这些珠宝被我主人的手翻动过,我的主人对这些珠宝的情况非常清楚。我常听见他跟妻子说起,非常垂涎那位先生的一个什么金盒子,价值三四十路易。他说倘若当初他的手段再高明一些,这个盒子一定归他所有了。最后,为了拿回盒子、安慰自己,正直的迪阿尔潘先生打算把盒子偷回来。他让我来干这个买卖。
他对我大讲特讲盗窃不算什么,而且全世界都认为有益无害,因为盗窃可以恢复由于财富不均而完全紊乱的平衡。还有,惩罚是极少见的,因为平均在二十个小偷中死了还不到两个人,这是有事实证明的。他还以我料想不到的稀有的博学,向我指出偷盗在古希腊是颇受敬重的,现在还有很多民族都允许偷盗、鼓励偷盗,把偷盗当作证明勇气和技巧(任何英勇善战的民族都视为必不可少的两种美德)的行为而给予奖励。总之,他让我相信,即使我被人发现了,他也会使我摆脱困境。迪阿尔潘先生给了我两把钥匙,一把是开那位邻居的房门的,一把是开存放那个金盒子的桌子抽屉的。他要求我马上把金盒子给他搞来,完成这件如此重要的工作之后,今后两年他给我增加年工资一埃居。
“啊!先生,”这个建议使我浑身发抖,我大声叫道,“主人怎么能这样腐蚀仆人!谁能阻止我用您交给我的武器来反对您呢?如果有朝一日我使您成为您的原则的牺牲品,您拿什么来阻止我呢?”
迪阿尔潘非常尴尬,赶忙找了一个拙劣的藉口。他对我说他这么做是有意考验我,我经受住了,是很幸运的。……如果我服从了,我就完了……这样的谎言真让我感到滑稽,不过,我立刻就感觉到如此坚定的回绝是一个错误。坏人不喜欢他们企图引诱的人表示反抗。只要他们对你提出要求,只能算你倒霉,你是没有中间道路可走的。这时,如果你不做他们的同谋,这是非常危险的;你就得做他们的敌人,这就更加危险。当时假使我的经验稍微多一些,我会立刻离开他们;但是,仿佛是天意,我的每一个诚实的动作都会遭受不幸。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就是说差不多到了我到迪阿尔潘先生家后第二年的年终,他对我拒绝偷盗这件事一直只字未提,也没有丝毫不满的表示。忽然,一天晚上,我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准备稍稍休息一下,房门砰地一下被撞开了。迪阿尔潘先生领着一位探长和四名夜间巡逻兵冲了进来,一直冲到我的床前。
“执行您的职责吧,”他对执法的人说,“这个坏蛋偷了我价值一千埃居的钻戒。您会在她的房间里或者她的身上搜到。这是肯定的!”
“我,偷了您的东西?先生!”我惶恐不安,从床上一下跳了起来,“我,公正的上帝啊!啊!您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会干这种事情。我是多么厌恶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可是迪阿尔潘拼命吵闹,以致根本没人听见我说的话。他吩咐继续搜查,那要命的戒指居然在我的床垫下面找了出来。有了这个有力的证据,就无话可说了。我立刻被逮捕,戴上手铐,送往监狱。我无法为自己辩解,人家连一个字也不愿听。
在这样一个人们认为道德与贫困无法共存,贫穷就是对被告定罪的充足证据的国家里,对一个既得不到信任、又得不到保护的不幸的姑娘的审判很快就结束了。一种不公正的偏见使人们相信我确实犯了罪。人们如何对待正在接受审判的犯人,全看他地位的高低,一旦没有金钱或爵位来证实他清白无辜,那么,不言而喻,他就不可能是清白无辜的。
不管我怎样为自己辩解,不管我向为我指定的、形式上的律师提供了怎样无可置疑的证明,都毫无用处。既然主人指控我,并且钻戒是在我的房间里找到的,那就再清楚也不过了,就是我偷的。我揭露了迪阿尔潘先生可怕的行径,以证明我的不幸不过是他报复的结果,是他想除掉一个掌握着他的秘密、有可能控制他的人的结果。但是他们把这些申述当成反咬一口,告诉我说二十年来,迪阿尔潘先生是公认的完美无缺的人,绝对不可能干我所说的那种坏事。我被移送到巴黎裁判所的附属监狱,将在那里因为拒绝参与一桩罪行而了结一生。我快要死了,但一次新的犯罪救了我。如果说是天意的话,罪恶至少有这么一次庇护了美德,使我避免跌入愚蠢的法官准备将我投入的深渊。
我同室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既艳丽惊人,又以罪行恶劣且怙恶不悛著称。人们叫她杜布瓦,她也即将被判处死刑。怎样处死她成了法官的难题,她犯下了所有可以想象出来的罪行,法官不得不要么为她发明一种新的酷刑,要么让她经受一种女性本该豁免的刑罚。我引起了她的兴趣,这是一种罪恶的兴趣。因为她有着罪恶的过去,我后来知道,她极想使我成为她的门徒。
一天晚上,大概是我们即将要送掉性命的前两天。杜布瓦对我说不要睡觉,要不露声色地和她在一起,尽可能挨近牢门。
她说,“在七点至八点之间,监狱里一定会着火,这是我安排的杰作。大概有不少人将被烧死,这无关紧要,泰瑞丝,”这个女魔鬼竟然这样对我说,“只要对我们自己有利,别人算得了什么!确定无疑的是我们就要逃出去了!四个男人——我的同谋与朋友将同我们会合,我保证你将获得自由。”
淑女的眼泪
夫人,我对您说过,这是上帝的旨意,我因为天性善良而受到惩罚,而上帝又让我的这个保护人罪恶得逞。火烧起来了,十分可怕,有二十一个人被活活烧死,但是我们倒逃脱了。当天我们就逃到了邦迪森林一个偷猎者的茅屋里,他是我们这个匪帮的亲密的朋友。
“你现在自由了,泰瑞丝,”这时,杜布瓦对我说,“你现在可以选择你喜欢的生活了。不过,我对你倒有个建议,你必须放弃讲什么道德。你也看到了,道德从来没有给你带来什么好处,你不识时务的道德行为险些把你送上绞架,而我的罪恶行动却救了我的命。你看看吧,善行在这世上管什么用,果真值得为它牺牲自己吗?泰瑞丝,你既年轻又漂亮,不出两年,我保证让你发财。但是,你别指望我会沿着道德的小路把你引入致富的殿堂。亲爱的姑娘,当人们寻觅自己的道路时,就要从事多种职业、进行各种阴谋活动。你赶紧下决心吧,我们在这茅屋里并不安全,我们得迅速离开这里。”
“噢!夫人,”我对我的救命恩人说,“您对我恩重如山,我绝对不会忘恩负义。您救了我的命,但使用的是罪恶的方法,这对我来说是骇人听闻的。请您相信,如果让我用犯罪来交换的话,我宁愿去死一千次,也不愿忍受因犯罪而感受到的良心上的痛苦。我已经感觉到了遵从永远在我心中的正直的感情所经历的危险,但是,夫人,无论如何,我情愿继续经受美德带来的坎坷,也不愿接受罪恶给予的危险的幸运。感谢上帝,我内心深处的宗教信念永远不会泯灭。如果说天意要我经受此生的痛苦,那是为了在一个更美好的世界给我补偿。这样的希望给我慰藉,减轻我的悲伤,使我敢于接受上帝给我的一切考验。倘若我用罪恶玷污了这种欢乐,它就会立刻在我心中熄灭。倘若怀着被这个世界惩罚的恐惧心情,我将痛苦地看见地狱的酷刑,一刻也得不到我渴望的安宁!”
“小姑娘,这样荒唐的想法不久就会把你送进收容所!”杜布瓦皱着眉头说,“相信我,把什么上帝的审判、惩罚或补偿扔到一边去吧,这些淡而无味的废话只能使我们饿死。噢,泰瑞丝,正因为富人冷酷无情,所以穷人们有权作出不轨的行为。要是他们把钱包给我们打开,要是他们心里还有点人道观念,我们就可能在心里确立道德观念。然而,我们的不幸、我们忍受不幸的耐心、我们的诚心诚意、我们被奴役的地位只是加重了我们身上的枷锁,我们的犯罪就是他们造成的!既然犯罪能够减轻他们残酷地加在我们身上的枷锁时,不这么干真是愚不可及呢。人生下来是一律平等的,泰瑞丝,如果命运把普遍规律的这第一个准则搞乱了,就应该由我们来纠正它,用我们的技巧来夺回强权者们侵占的东西。我愿意听见那些有钱人、那些爵爷、那些当官的、那些教士,我愿意看见他们对我们宣讲道德。谁要是拥有比生活所必需的东西多出三倍的财富,就很难不被偷盗;谁要是周围全是言听计从、吹牛拍马的人和奴隶,就很难设想不被谋杀;谁要是每时每刻都面对着最丰盛的美味佳肴,那就很难节制、清醒;即使欺骗不会为他们带来任何利益,他们也很难变得诚实。……可是我们呢,泰瑞丝,我们被你疯狂崇拜的、那个野蛮的上帝打入地狱,注定我们像蛇在草丛中爬行那样匍匐于屈辱之中。人们对我们只有蔑视,就因为我们软弱可欺,我们的嘴唇只有苦汁可饮,我们的脚步踏着的只是荆棘。只有犯罪为我们打开了生活的大门,让我们得以生存,得以保持生命,免于毁灭,你却要我们不去犯罪!你希望我们永远屈从,永远卑下,而统治我们的那个阶级却拥有命运的一切恩典,留给我们的只有艰难、沮丧、痛苦、需求、眼泪、耻辱和绞架!不,不行,泰瑞丝,绝对不行!要么这个你敬重的上帝只是为了蔑视我们而存在,要么这些绝对不是他的意志。你应该对天命有更清楚的认识,你要相信,既然上帝迫使我们处于只有做坏事是我们的必然的境地,同时又让我们有可能干坏事,那么,干坏事就像做好事一样,是顺从它的法则,对他来说有着相同的收获。他把我们创造出来就是平等的,打破平等地位的人反而不比力求恢复平等的人更有罪。实际上,这两种人都是利用上帝给予的推动力行事的,泰瑞丝,我们应该秉承上帝的旨意,好好利用这种推动力。”
我承认,如果说我有过那么一次动摇的话,那就是受到这个狡猾的女人的诱惑。然而,在我的心里有一个比她更强的声音在反对她的这些诡辩,我听从了这个声音。我向杜布瓦宣布,我绝对不受她的腐蚀。
“那好吧,”她回答我说,“你爱怎么样都随你,就让你去受厄运的摆布吧!但是,如果有一天你被抓住了——这是你命中注定的,因为罪恶总是被拯救,道德总是被牺牲,千万要记住,不要出卖我们。”
在我们辩论的时候,杜布瓦的四个同伙和偷猎者一起喝酒。酒精使坏人产生了新的犯罪念头,连刚才的罪行都忘了。这帮恶棍一听说我的决定,便执意要对我下手,既然我不想加入他们一伙。他们信奉邪恶的原则,道德败坏,我们歇息的小屋漆黑一团,他们自信安全无碍,又喝得醉醺醺的,加之,我又年轻又无助,这些对他们都是鼓励。他们从桌旁站起来,商议了一下,并且请示了杜布瓦。这番阴森可怖的神秘举动吓得我浑身发抖。结果,他们命令我立即准备好满足他们每个人的欲望——不自愿,就强迫从事。如果自愿,他们每个人给我一埃居,并且带我去我想去的地方;如果必须使用暴力,这件事照样进行,只是,满足之后,他们要把我一刀戳死,然后把我埋在大树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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