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的眼泪 作者:[法]萨德-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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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先生心不在焉地听我说完之后,问我是不是一直很规矩。
“先生,如果我不规矩,我就不会这样可怜,这样窘困了。”我回答道。
“但是,”迪布尔对我说,“如果你不愿意为有钱的人服务,那你凭什么认为有钱人该帮助你呢?”
“先生,您指的是什么服务?”我说,“只要不出格,只要我这个岁数做得到,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在任何一个家庭,像你这样的一个孩子的服务用处都是不大的。你这个岁数,凭你这副身段,也不可能像你自己说的找个什么差事。你最好还是做些讨男人欢心的事,并且努力寻找一个同意照顾你的人。你夸耀的那个什么道德在世界上毫无用处。你尽管拜倒在道德的祭坛之下,它的无用的香火是填不饱你的肚子的。最不能迎合男人的,男人最看不上的,他们绝对藐视的,就是你们女性的循规蹈矩!我的孩子,世间受重视的只是能带来利益或者使人愉快的东西,女人的道德对我们有什么用处呢?正是她们的放荡对我们有用、使我们快乐,不过,她们的贞洁我们也感兴趣。一句话,我们这类的人付出的目的,从来就是为了得到回报!否则的话,像你这样的一个小姑娘,除了献出对方要求的肉体之外,又能怎样报答别人为你做的一切呢?”
淑女的眼泪
“啊!先生,”我心中叹息不已,说道,“这么说,男人就再也没有正派、愿意行善的了?”
“很少,”迪布尔回答,“说的倒很多,可你想哪儿有呢?无偿施舍的怪癖已成过去。从行善中得到的乐趣,无非是虚荣心的满足,既然任何东西都不会立即消失,人们就要求更实在的感受。比方说,人家看到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就觉得作为付出的报答,应该是尽可能获取淫荡所能提供的一切快感,这比无偿帮助所获得的冰冷的、微不足道的快感强得多。男人心胸开阔、乐善好施、慷慨大度的名声,甚至都不如销魂时刻感官上的最轻微的快乐。”
“唉!先生,照您说来,不幸的人只有等死了!”
“那又算什么!反正法国的人口已经过剩了。只要机器保持住原来的弹性,挤压它的人多一个少一个对国家来说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您认为当孩子们受到这样的虐待时,他们还会尊重自己的父亲吗?”
“子女尽给父亲添麻烦,爱不爱,对父亲又算得了什么?”
“那么,最好把我们掐死在摇篮里?!”
“完全正确,许多国家都是这么干的。这是古希腊人的习俗,也是东方人的习惯。在这些地方,走霉运的孩子们不是被遗弃,就是被掐死。让这些小东西活着干吗?既然他们不能再指望父母的帮助,这或者是因为他们失去了父母,或者是因为他们不被自己的父母所承认,从而只能给政府增加已经过于沉重的食品负担。私生子、孤儿、不合时宜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应该处死。对于前两类孩子来说,因为没人愿意或者能够照料他们,所以他们只是一种终有一日会产生致命危险的渣滓,只会玷污社会;其他的孩子也一样,这是因为他们对于社会也毫无用处。这些人对社会来说,就像以吮吸健康肢体的汁液为生的赘肉一般,他们削弱、败坏健康的肢体;如果您愿意,或者说,就像寄生的植物,攀附在茂盛植物上面,使它们的营养种子适应自己的需要,腐蚀之,蚕食之。施舍东西来喂养这样的废物,人们甚至荒唐地为他们修建了布置得富丽堂皇的房子,好像人还太少,太稀罕,必须连最下贱的玩艺也要保留!不过,我的孩子,咱们不谈你一定一点也不明白的政治问题了。为什么要抱怨自己的命运呢?改善命运全靠你自己了。”
“老天爷啊!这要付出什么代价啊!”
“就以付出一个空想为代价,以牺牲一样只有你的自尊心认为有价值的东西为代价。而且……”这个野蛮的人站起来,打开门,接着说道:“这就是我能帮你做的一切。要么你同意,要么你就走人,我不喜欢要饭的!”
我的泪水流了下来,我无法止住眼泪。夫人,您相信吗,我的泪水非但没有使这个人的心肠软下来,反而激怒了他。他把门关上,一把揪住我的衣领,粗暴地对我说,他要强迫我做我不情愿为他做的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受到的痛苦给了我勇气。我挣脱开他的双手,朝大门跑去。
“无耻的人,”我跑开之后对他说,“你已经触怒了上帝。总有一天,上帝会惩罚你这种粗暴的行为,你罪有应得。你不值得拥有你如此下流地使用的财富,甚至也不值得在这个被你的野蛮行径玷污了的世界上呼吸空气!”
我迫不及待地向我的房东述说在她让我去的那个人家里的遭遇。然而,这个可恶的女人不但没有同情我的痛苦,反而对我大加责难,这使我大吃一惊。
“你这个蠢货!”她怒气冲冲地对我说,“你以为男人就那样愚蠢,愿意救济你这样的小姑娘而不索要一点利息?迪布尔先生这样对你真是太善良了。要是我的话,不得到满足是不会放你走的。不过,既然你不乐意利用我给你的帮助,那么随便你怎么办吧!你明天必须把欠我的钱还来,不然的话,就送你进监狱!”
“夫人,可怜可怜我吧!……”
“可怜你,我就饿死了!”
“可是,您让我怎么办呢?”
“回到迪布尔先生那儿去,去满足他。你必须把钱给我带回来,我这就去见他,先去告诉他一声,去设法弥补你干的蠢事。我去向他替你道歉,可你必须放聪明一些!”
我感到羞愧、绝望,不知道如何是好,我被人们无情地推出门外,几乎走投无路。我只好对德罗什夫人(这是房东的名字)说,为了满足她,我决心不顾一切了。于是,她到那个有钱人家里去了,回来后告诉我,迪布尔先生非常气愤,她好不容易才使他软了下来,愿意迁就我,答应明天早上再见我一次。但是,我一定要对自己的行为举止处处小心,要是我再不听他的话,他就要亲自把我送进监狱。
我忐忑不安地去了。他一个人在家,其模样比昨天更无耻下流。他那阴险的目光里喷射着残暴、放荡以及一切淫邪的火焰。
“你应该感谢德罗什夫人,”他冷冷地对我说,“我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对你发发善心。你想必已认识到了,你昨天那样的举动是不值得我再发这样的善心的。脱光衣服,如果你对我的欲望有一丝一毫的反抗,有两个男人正在前厅里等着你,他们会把你送到一个地方去,你这辈子就休想出来了。”
“噢,先生,”我一边说,一边哭着跪倒在这个野蛮的男人面前,“请您饶了我吧,求您啦!请您发发慈悲救救我,不要要求我付出胜过我生命的代价,而顺从您的要求……是的,我宁愿去死一千次,也不愿违背我自小就接受的原则……先生,先生,我求您不要强迫我。在厌恶和眼泪中,您难道能感到幸福吗?您看见的只有反感,难道这样还有乐趣吗?您的罪恶尚未完成,我绝望的景象就会使您羞愧难耐……”
淑女的眼泪
然而,杜布尔沉溺于可耻的情欲,怎能容我把话说完,他感到我的痛苦只是满足他情欲的又一方式,我怎能指望感动这样的一个人?夫人,您肯定难以相信:我哀告的尖锐叫声只能使这个无耻之徒欲火中烧,他残忍地品味着这种声音,并准备着罪恶的尝试!他站起来,终于向我露出了理智已丧失殆尽的模样,他的模样让我认识到我的抗拒只能更加增添他情欲的火焰。他粗暴地抓住我,狂热地剥去我身上依然掩盖着他心急如焚地想要享受的东西的衣衫。他又是咒骂,又是恭维,又是折磨,又是抚摸……噢!我的上帝,多可怕的场面啊!闻所未闻的残忍和淫荡!在我生平头一遭的过程中,上帝似乎要在我心中打下永久的烙印,要我永世不忘这样的罪行和种种祸害今后必将蜂拥而至,永世不忘此刻感到的恐惧。但是,我似乎不应该抱怨上帝。不!肯定不应该。正是由于他操之过急,我终于得救了!要是他稍稍收敛一些,我就会得到永远的痛苦。迪布尔的欲火在激烈的行动中熄灭了。上帝为我报仇,销解了这个恶魔即将放肆逞其淫欲的暴虐。他的精力耗尽,我这才得以幸免失去贞操。
但这样一来,迪布尔只能变得更加蛮横。他说他一时乏力,全是我的过错,他打算以新的凌辱和更加恶毒的漫骂来补偿。他什么都说了,什么都试了,干了他那奸诈的想象力、残暴的性格和堕落的习俗所能让他做的一切。我的笨拙使他急不可耐,而我根本没有动作的意愿,丝毫不愿配合,仍然悔恨交集。……于是,他一点也没有成功。我任由他摆布,但他再也无法重新燃烧他的火焰。纵然他时而温柔,时而暴躁,时而奴颜婢膝,时而恣意暴虐,时而拘谨守礼,时而荒淫无耻,结果还是精疲力尽,彼此厌烦。幸好他没有采用向我进行最危险的进攻的手段。他放弃了,让我答应明天再来见他。为了让我一定来,他坚决只给我欠德罗什夫人的钱。就这样,我回到她家,这样的遭遇使我倍受凌辱,我下定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决不到他家里去第三次。我对她讲述了一切经过,还了债,拼命咒骂这恶棍竟敢如此卑鄙地利用我的贫困处境。然而,我的咒骂非但远远没让上帝迁怒于他,反而让他交上了好运。一星期之后,我得知这个恶贯满盈的淫棍刚刚从政府搞到了一份专卖差事,使他的年金增加了四十万利弗尔。我正在苦苦思索命运何以这样乖张薄情的时候,眼前似乎突然闪亮出一丝希望的微光。
有一天,德罗什来告诉我她终于为我找到了一处人家。只要我举止规矩点,他们乐意接收我。
“噢,天啊!夫人,”我一面对她说,一面激动万分地投入她的怀抱,“这个条件是我自己定的,您想想我怎么会不欣然同意呢?”
我要侍候的人是巴黎的一个远近闻名的放高利贷的人。他发家的手段一是抵押贷款,二是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不受惩罚地骗取公众的钱财。他住在坎康普瓦大街一栋房子的三楼,与他同居的是个五十岁的女人,他称做妻子,起码跟他一样坏。
“泰瑞丝(我隐姓埋名,起了这么个名字),”这个吝啬鬼对我说:“泰瑞丝,我们家最重要的品德就是诚实,你只要偷拿了家里的一丁点东西,我就把你送去绞死,听明白了吗?我的孩子。我的妻子和我现在享受到的一点点舒适全是我们辛苦勤劳、节衣缩食挣来的,……我的小姑娘,你吃的多吗?”
“每天几两面包,先生。”我回答道,“还有水,还喝点汤,要是我走运能得到的话。”
“喝汤!他妈的,喝汤!您瞧瞧,亲爱的,”放高利贷的对他的女人说,“追求奢侈的家伙,她还讲条件!饿了一年了,小东西还要喝汤!我们像苦役犯那样辛苦地工作,都只有在星期天才做一次汤。我的小姑娘,你每天将得到三两面包,半瓶河水,每一年半给你一条我老婆的旧裙子,一年干完给你三百埃居的工钱。当然,条件是我们对你的服务感到满意,你节省符合我们的要求,家里搞得干净,要有条有理、兴旺繁荣的样子。你要干的活,简单得很,一眨眼就完,就是每个星期把这个六居室的套间擦洗清洁三次,整理床铺,给客人开门,给我的假发扑粉,给我老婆梳头,照料狗和鹦鹉,收拾厨房,擦洗锅碗瓢盆,我老婆做饭时帮她的忙,每天匀出四五个钟头来做衣服、袜子、帽子还有其他小零碎儿。泰瑞丝,你瞧这算不了什么,你剩下的时间还很多,我们允许你利用这些时间为自己做些事情,只要你听话,孩子,不多话,特别是要节省,这是最重要的!”
夫人,您可想而知,只有处在我这样可怕的境地,我才会接受这个位置。不仅活儿太多,超过了我的力量,而且他给的工钱简直让我活不下去。不过,我还是不想挑剔,当晚就在他们家住下了。
夫人,倘若我的悲惨的境况允许我使您开心一笑,倘若我只考虑怎样博取您的同情心的话,我愿冒味讲一讲我在这个家庭里亲眼所见的那种悭吝刻薄的情况。但是,从一开始就有一场可怕的灾难在等着我,所以,我不能详细讲述那些可笑的事情,先得说说降临到我头上的不幸。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说说吧,夫人。在迪阿尔潘先生的房子里从来没有其他的光线,他们只用正好竖在卧室对面的路灯的亮光。他们二人从来不穿内衣,我做的内衣都存放起来,他们一辈子也不打算去碰一碰。先生上衣的袖子、太太裙子的袖子都有一对旧袖套,还是裁衣服时缝制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