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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最后诊断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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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红的、黄的、紫的火星。她的指甲掐得更深了,忍不住尖叫起来。
  “你觉得孩子要生了吗?”还是那个救护员的声音;他等这阵疼痛过去以后俯过身子来。
  她使劲点点头,断声断气地说:“我……我想是的。”
  “好吧。”他慢慢脱开手。“先握住这个。”他递给她一个卷得紧紧的毛巾,然后把担架上的毯子掀起来,开始解开她的衣服。他一边工作,一边轻声说:“必要的时候我们只好尽力而为。这也不是我在这车里第一次接生。
  我是个当祖父的人了,我懂得怎么做。”他说的最后几个字被她的喊声淹没了。又一次,阵痛袭来,集中在背部,反射到全身,不留情面地折磨着她,使她目眩,使她难以支撑。“请你给我!”她又抓住了他的手腕,他顺从地伸过来,在她的指甲捏陷处露出一条条的血痕。他转过头对前边喊道:“怎么样了,约瑟夫!”
  “刚过中街和自由路,”那双大手把轮子向右猛一拧。“有个警察给开了道,省了我们很多时间。”又向左一转,司机把头往后一仰,问:“你当上教父了吗?”
  “还没有,约瑟夫。我看就要差不多了。”
  轮子又一拧,猛向右拐。然后:“咱们快到了,伙计。再坚持一分钟试试。”
  在被疼痛压倒的当儿,伊丽莎白所能想到的只是:我的孩子——早产了!他会死掉的!啊,上帝呀!别让他死掉吧!这次不能了!不能再死掉了!
  在产科,窦恩伯格大夫已经刷好手,穿上了手术罩衣。他从洗手间走出来,进了分开临产病房和接生室的外厅,向四周看了看。护士长尤夫人从办公室的玻璃隔扇里看见了他,冲他走了过来,递过一个夹纸板。
  “这是你的病人的血敏化验单,窦恩伯格大夫。刚从病理科送来的。”
  她拿着夹纸板让他看。
  “刚赶上时间!”这话的声调象有些负气的样子,对他来说这是不常有的。他看了一下夹纸板上的单子,说:“敏感阴性,■,这没问题了。别的准备齐了吗?”
  “是的,大夫。”尤夫人笑了笑。她是一个好脾气的女人,觉得男人,包括她的丈夫,是可以偶然闹闹脾气的。
  “保温箱准备了吗?”
  “弄来了。”
  窦恩伯格往四下张望的时候,一个护士拉着通外边的门,一个女工把一台“艾索莱特”牌保温箱推了进来。她手里拿着拖在机器后边的软线,用疑问的眼光看着尤夫人。
  “请送二号。”
  女工点点头,把机器推进前边第二个弹簧门。门关上以后,一个女职员从护士室走过来,说:“对不起,尤夫人。”
  “什么事?”
  “急诊电话。”那姑娘冲窦恩伯格说:“您的病人到了,大夫,她正在上楼。他们说她马上要生了。”
  伊丽莎白被人从救护车上抬到医院的平车上。她看见在进院以后收她的那位年青的实习医生稳步走在前边,穿过底层楼道的人群。“急诊……急诊,请让让。”话说得很轻便,可是马上见效。来往的人站住了,人群往边上靠,给这个小小的行列——实习医生、平车、推平车的护士——让路。在楼道头上,开电梯的服务员看见了,马上腾出电梯。
  “请下次乘,这次运急诊。”乘电梯的人马上照办,走了出来,担架床上了电梯。医院的例行制度这时顺利地实施起来,迅速地收进了这位新病人。
  医院的平稳气氛影响了伊丽莎白。虽然疼痛继续发作,子宫在聚攒着压力,她觉得比以前更能坚持住了。她发现咬着下嘴唇、抓紧床单的边沿,可以憋住不喊出声。可是她知道,生产的最后阶段已经开始了,她不自觉地紧缩腹肌,感觉到在她的大腿中间,婴儿已经开始露头了。
  现在他们在电梯上,电梯门滑上了,后边的护士弯腰握住她的手。“再等那么一会儿;一下子就完了。”电梯门又滑开了,她看见窦恩伯格大夫穿着手术罩衣在等着她呢。
  皮尔逊大夫似乎是在希望他原先看错了,又拿起了那两封电报。看了看,他又一封一封地放下。“恶性的!良性的!都说是准确的。我们又回到原地了。”
  “不完全是,”戴维·柯尔门低声说道。“我们损失了差不多三天。”
  “我知道!我知道!”约瑟夫·皮尔逊用一只肥胖的手击打着自己的手掌,犹豫不定的思想象个沉重的帷幕笼罩他的全身。“如果是恶性的那条腿得赶快锯;否则就太晚了。”他转身对着柯尔门说:“可是那姑娘才十九岁。如果她是五十的人,我就毫不犹豫说是恶性的。可是才十九!——有可能错锯了一条腿。”
  尽管他对皮尔逊有看法,尽管他自己认为他们所谈的那个组织是良性的,不是恶性的,柯尔门觉得他对皮尔逊的同情在增长。这老头子对这个病的诊断负有最后责任。他的烦恼是可以理解的;这个决定是非常困难的。他试着说了这么一句:“做这样的诊断真要拿出很大的勇气来。”就象用火柴点起一团火一样,皮尔逊马上急了。“不用跟我说你那些中学里的老套子废话!我干这行干了三十年了!”他看着柯尔门,眼睛直冒火,原来的那股子气又上来了。这时候电话铃响了。
  “喂?”皮尔逊带着气接了电话,听了一会儿,表情就变了。他说:“好吧,露西。我认为你最好下来一趟,我在这儿等你。”皮尔逊放下电话,站在那里,目光集中在桌子中间的一点上。然后,没有抬头,对柯尔门说:“露西·葛兰杰就来。你愿意的话,就留下吧。”
  柯尔门象是没有听见一样,他沉思着说:“你知道,还有一个办法,有可能给我们一点根据。”
  “什么办法?”皮尔逊突然抬起了头。
  “照过的那张X光片子,”柯尔门还在慢慢地讲着,一边想一边说。“那是两周以前拍的。如果是个良性瘤子,在长着,再照一张X光片可能看得出来。”
  皮尔逊二话没说,又拿起了电话。电话响了一下,他说:“给接放射科贝尔大夫。”老头子等电话的时候用惊奇的眼光看着柯尔门。然后,用手捂着话筒,带着勉强的钦佩口吻说:“我可以说这么一句:你在用你的脑子,一直在想着。”
  约翰·亚历山大坐着的这间屋子,医院职工管它叫等消息的父亲出汗的地方。他把没吸完的一支香烟戳在烟灰缸里,从他已经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大皮椅子上站起来。只要门一打开,有人从楼道里进来,他都要抬眼看看,但是每次都是通知别人。在过去的九十分钟时间里一直等在这里的五个人当中,只有他,还有另外一个人没走。
  他走到面向医院前庭和伯林顿工业区的大玻璃窗前往下了望,只见街道和屋顶一片精湿。在他到这儿以后,没有注意原来外边已经下雨了。医院周围的样子很难看——从医院到工业区中间这一片旧房子和公寓楼的屋顶很破烂,河岸两侧污秽的烟囱栉比林立。在医院前边的街道上,一群孩子从一条小巷里跑出来,灵敏地跳闪过缺砖露罅的便道上的一个个积水坑。一个大一点的孩子站住了,伸出一条腿来,后边的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一下子被绊倒摔个大马扒,倒在一个大水坑里,弄了一身水。那孩子爬起来哇哇大哭,用手抹着脸上一道道的泥水,怪可怜地在那里拧着肮脏、湿透了的衣服。别的孩子都站住了,把她围在中间,跳着闹着,嘲弄着她。
  “娃娃们!”声音是从身边发出来的。约翰这才发觉屋里的另一个人也站到他这边的窗前来了。他斜眼看了看。这个人个子挺高、笔杆似的瘦削;因为嘬腮,更显得有点瘦骨嶙峋的样子,好久没有刮脸了,胡子拉碴的。看样子比约翰大二十来岁,上身穿的灯芯绒外套,里边是一件油污的工作服。
  这人走过来带着一种机油和陈啤酒的味道。
  “娃娃们,都是这样的!”那人转身来摸索着口袋,一会拿出一张纸和一些烟草,开始卷起烟来。他直着眼看着约翰,问道:“这是你第一个?”
  “不,是我们的第二胎,第一个孩子死了。”
  “我们也丢了一个——小四和小五中间的一个。那是件好事。”这人摸着口袋,问约翰:“有火吗?”
  约翰拿出一个打火机,递过去问道:“你刚才说这是你们的第六个?”
  “不,第八个。”那个瘦子已经把烟吸着了。“有时候我觉得八个孩子都是多余的。”又突然问:“看样子你是要你这个的了?”
  “你是说孩子吗?”
  “是啊。”
  “当然啦。”约翰的话里带着惊异的口气。
  “我们一直没想要。生了第一个以后就不想要了——对我来说一个也就够了。”
  “那你为什么生八个呢?”约翰觉得不能不问这句话,他们的谈话对于他几乎有一种催眠的作用。
  “我老婆能比我说得清楚——她是个色情狂。给她喝两杯呻酒,扭着屁股跳一会儿舞,她马上就得当场干,连回家都等不及。”瘦子吐了一口烟,若无其事地说,“我琢磨着,所有我们的孩子都是在希奇古怪的地方受的孕。
  有一次我们在梅希百货商店买东西,我们是在地下室的存扫帚的小房间干的。那次大概就生了小四子——梅希百货商店的地下室,真没个谱。”
  约翰差点没笑出声来,可是他想起了他自己在这儿的原因,又憋回去了。
  他只说了一句:“祝你一切顺利——我指的是这一次。”
  瘦子愁眉苦脸地说:“老是顺利的,我们的问题就在这儿。”他走回屋子那边坐下,拿起一张报纸看。
  约翰剩了一个人,又看了看表。他已经来了一个小时三刻钟了;肯定该有点消息出来了。他要是在伊丽莎白没有进产房以前看看她多好,可是事情发生的那么突然,给他个措手不及。卡尔·班尼斯特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医院的伙房里,是皮尔逊大夫让他去的。皮尔逊叫他在通过洗碟机的碟子上取下点培养基来;约翰估计是怀疑那些机器有带菌的可能。可是,在班尼斯特告诉他伊丽莎白要生产的消息以后,他马上放下了工作到了急诊室,打算在那里见到她。可是那时候她已经坐救护车到了医院,送进楼上产科了。于是他从那里径直来到这个房间等待着。
  现在,通往楼道的门打开了,这次是窦恩伯格大夫本人。约翰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没有成功。他对约翰问道:“你是约翰·亚历山大吗?”
  “是,大夫。”虽然他在医院里看见过几次这位产科的老大夫,可是没有说过话。
  “你的妻子就要好了,”窦恩伯格知道这时候用不着客套。
  约翰的表情马上象是一块石头落了地,放下了心。然后,他问道:“孩子呢?”
  窦恩伯格沉静地说道:“你生了个男孩。当然,他是不足月的。我得告诉你,约翰——他很弱。”
  “能活吗?”他问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心里直发颤——这时他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关系多么大啊!
  窦恩伯格拿出烟斗来,往里边装着烟丝,沉着地说:“让我们这样说吧,活下来的机会没有他长足了月那么好。”
  约翰僵硬地点点头。似乎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现在说什么也不顶用了。
  老大夫停了一会,把烟丝口袋收起来,还是以那种沉静和慎重的声调说:
  “我这么估计着,你这个孩子才三十二周,这就是说他早产了八个星期。”
  他以同情的口气接着说:“他还没有到出世的时候呢,约翰,咱们谁也不是那么早就生出来的。”
  “对的,恐怕是的。”约翰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脑子里想的全是伊丽莎白以及这个孩子对他俩多么重要。
  窦恩伯格拿出火柴在点他的烟斗。点着了以后,他说道:“你的孩子生下来的体重是三磅八盎斯。如今我们把少于五磅的婴儿都算早产,也许告诉你这些你心里就可以有个数了。
  “噢,是这样的。”
  “当然,我们是把孩子放在保温箱里的。我们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的。”
  约翰凝视着产科大夫,问:“那么,还有希望?”
  “希望总是有的,孩子,”窦恩伯格沉静地说。“当我们没有其他的时候,希望起码总是有的。”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约翰问道:“我可以看看我的妻子吗?”
  “可以,”窦恩伯格说。“我陪你去婴儿室吧。”
  在他们走出去的时候,约翰看见那个高个子、瘦骨嶙峋的人在用诧异的眼光看着他。
  费雯还弄不大清楚是怎么回事。一个护士到她病房告诉她要立刻去放射科。于是在另一位实习护士的帮助之下,把她抬到平车上,推到不久以前她还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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