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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夏衍电影剧作集-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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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我不想讳言我欢喜这部小说,我同情这部小说中的那几个平凡而 又善良的人物,我同意原作者在小说后记中所说的话,我也希望这部电影能 “给人间添一点温暖,揩干每只流泪的眼睛,让每个人欢笑。”
  这个改编本我没有留底,二十多年前的事,我也忘记得一干二净了。前 年在杭州,香港的中国电影研究家林年同先生和我谈“名著改编”问题,忽 然提到了《故园春梦》,并承他给我复印了一份,重读一遍,正象找到了一 个被我遗弃了多年的孤儿。适值四川人民出版社向我约稿,就同意让它和读 者见面了。现在有不少人在谈中国电影民族化的问题,我认为“民族化”不 应该单从形式上去花工夫,最主要的还是要写出有中国特色的人物、有中国 特色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包括伦理、道德,而《憩园》这部小说中的每 一个人物,都具有中国民族的特色,在资本主义国家,不可能有万韶华,不 可能有寒儿,也不可能有姚国栋这样的人物的。这就是民族性,这就是《憩 园》动人心弦的力量。
  夏衍
  一九八三年八月
 
 烈火中永生
  根据罗广斌  杨益言 《红岩》改编
  一
  高处俯瞰的重庆市区,从嘉陵江边慢慢地摇到市中心区。(化)
  市声,“精神堡垒”附近的闹市。
  街道。
  这是一九四八年的三月下旬。暮色渐浓,街道上行人拥挤,各色人等匆 忙地来来往往。
  街边,国泰电影院前面街口,一个赤着脚、戴着一顶又破又大的鸭舌帽 的报童大声喊着。
  报童:“卖报,卖报,《新民晚报》,《陪都晚报》……呃,看杜鲁门总统 发表演说的消息,共军威胁西安……”
  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青年人摸出钞票买了一张报。
  报纸特写:“残共集结五个纵队,企图南下威胁西安”(用实物,一九四 八年三月二十四日《新民报》)
  报童看了一下收下来的票子,喊:“涨价了,先生,一份五千块。”
  青年人无言,又给了一张票子。
  青年人看着报走入人丛中。
  报童喊:“呃,看关金券大钞出笼的消息。看……大学教授请愿的消 息。……”
  报童叫喊场面的后景,是国泰电影院,霓虹灯广告:《天亮前后》。跟着 买报青年人的走动,可以看到其他的电影广告:《蝙蝠怪人──下集》、《八 年离乱》等等。
  忽然,尖厉的警车吼声,行人从马路中间仓皇避开,一辆警车疾驰而过, 向“精神堡垒”驰去。
  “精神堡垒”。在它的周围,挤着二、三十个看热闹的人,警察在赶人。 警车急煞车停下。几个警察和便衣跳下车,跑上台阶。原来在赶人的警察匆 匆地行了个礼,指着贴在“精神堡垒”壁上的一张报纸。
  特写:一张刚贴上的、浆糊未干的油印传单。
  便衣对警察大声吼:“看见人没有?……”
  警察摇头:“没得。”便衣怒目而视。一个警察上去小心地揭下传单,其 余的警察在隔离行人。
  人丛外围,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穿旧西装的男人看了警车一眼。
  女人:“啥子噢?”边走边说。
  男人轻声地:“又是共产党贴传单嘛!”匆匆离去。(溶入)
  二
  徐鹏飞办公桌上的传单特写:“反对内战,美国人滚回去!”
  另一行的标题是:“曙光就在前面”。
  镜头从烟雾中拉开。徐鹏飞,落腮胡子剃得很干净,才喷了一口烟,一 段很长的烟灰落在传单上,他用手拂了一下,随手拿起那只他欢喜玩弄的新 式打火机,站起来,面色阴沉。
  ──达达的警车声音。
  全景。背后正中墙上挂的蒋介石照片,──“鹏飞同志,蒋中正”。桌 上摆着三、四部电话机,一大迭文件、报纸之类。
  徐鹏飞身穿美军便服,在办公桌前走了一转,忽然回到桌边,拿起一迭 文件,这是一份重要的会议记录,上面有一个丙字橡皮图章。他翻开,边走 边看,在一旁的一张十分漂亮的沙发上坐下。
  特写:打字的会议记录。
  为统一调集力量,迅速破获不断组织罢工、破坏军工生产、阻滞兵源粮 源、煽动民变、威胁陪都安全之共匪领导机关,西南长官公署特设立侦防处。 由徐鹏飞兼任处长,严醉、沈养斋兼任副处长,指挥所有军、警、宪、特工 人员严加缉捕。
  有以下几段,用红铅笔划了杠子:
  责令邮检组严密查报《挺进报》寄发情况,并派特工人员……
  配合清剿部队在华蓥山区严密搜捕……
  轻轻的叩门声,一个穿美式军便服的秘书进来,手里拿了一迭文件。徐 鹏飞把正在看的会议记录合上,沉思,头也不抬。秘书把文件放在桌上,正 要退出,徐鹏飞:“有什么重要情况?”
  秘书:“朱长官刚才送来了一封亲启信。”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侦 讯科报告,新到任的美军特别顾问昨晚上请严醉──严副处长吃饭,谈到十 一点钟。”
  徐鹏飞眼睛一亮,立刻又沉着下来:“继续侦察。”
  秘书离去。
  徐鹏飞走到桌边,拿起朱绍良送来的大信封,信封上红色大字印着“西 南长官公署缄”,“缄”字上面的空白里签了一个醒目的“朱”字。徐鹏飞的 手指突然变得不大灵活了,他坐下,拆开信,念着,又点了一支烟。
  “……破获中共领导机关一事,上峰业已一再限期,侦防处成立迄今, 一无进展,而共产党活动则日益加剧。重庆军工生产迄未好转,纵火事件余 波,尚在滋蔓,军火爆炸案件更连续发生。蓉、筑、昆、渝学潮、米潮此起 彼伏。滇、黔、川、康地下武装复乘我后方兵力空虚之际,四出奔袭,如入 无人之境。最近川北华蓥山一带,抗丁抗粮,竟成燎原之势,致使兵源、粮 源濒于断绝,消息传来,惊心动魄!长此以往,西南前途殊堪焦虑。此等情 况业已函告人凤兄知悉。近复得总裁手谕,令兄立即破案……”
  远处警车声,汽车前灯的闪光从窗幔缝中掠过。
  徐鹏飞放下手里的打火机,拿起红铅笔,在信上划了几道红杠……
  
  “确保西南,吾人责任重大,关于侦破中共在川领导机关一事,上峰已 一再限期催办,但……”
  秘书进来。“报告处长,请接渝站电话。”
  徐鹏飞拿起听筒,嗯了两声,大声吼了起来:“找到了人没有?甚么, 查不出来!”
  电话中在解释,徐鹏飞忍耐不住了,“你,难道不知道,总裁手令,限 你们三天破案,抓不到人,哼,你们休想……活命……”狠狠地放下听筒, 又在室内走着,感到烦躁,推开一点窗户。
  从窗外可以听到报务室传来嗒嗒的声音,还有报话员的呼号:
  “二百一拾肆号回答,二百一拾肆号,我是江克难……”
  “李克明,李克明……”
  徐鹏飞跑回来,拿起手摇电话,摇着……壁上的电钟,指着时间十点半。 徐鹏飞:“我,徐鹏飞,听清楚,今晚零时开始,全市特别戒严,突击检查。” (徐徐划过)
  三
  晚间街道,路灯被夜雾蒙着。一个人转进小什子口,在一家门口站住, 这时可以看到这个人抱着一个睡着了的孩子,他回头看了一下,按了电铃, 然后又轻轻叩门三下。
  门内有人声。这个人说:“找杨师傅……我……”
  门开了,一个身体壮健,穿着工人服装的人开门,见了来人,亲热地: “来了!”
  抱孩子的人:“老许,老李来了没有?”
  许云峰点头:“在等你。”往门外瞟了一眼,然后关上门,进去。
  许家小客厅。李敬源身穿公务员服装站着在抽烟。刚进来的那个人把睡 着的小孩放在墙边的一张长沙发上,回过头来。
  许云峰给他倒了一杯茶:“老彭,我看,你还是再等一天吧。”
  彭松涛:“不,已经等了三天……”
  李敬源:“按预定,江姐昨天就该到了,这几天水浅,可能船走得 慢。……”
  许云峰边喝茶:“要是旁人,说实话,我会不放心;是江姐,她有经验, 保险不出毛病。我看,明天准到。留一天吧。”
  彭松涛:“不,”笑了笑,“我何尝不想见到她,这倒不是私情,我很想 下乡之前知道一些上海的消息。”他收敛了笑容,“可是,不能等。老许,华 蓥山那边的事,……我有点不放心。”
  李敬源:“对。”
  彭松涛:“我就怕那些年轻人沉不住气,时机不成熟,就动起来。象这 次云阳的事……”
  李敬源:“这期的《挺进报》送到山上去了没有?”
  许云峰:“大概可以送到了。”
  彭松涛:“那,你前天答应的事,就那么定了?”
  许云峰:“没有问题,等江姐回来,把沙坪区的工作交代一下,就让她 带一批人来帮助你。”
  李敬源:“我看这样好,你们两口子在一起,可以有商量。不过,老彭, 这次给你带去的人,不少是大学生……”
  彭松涛:“不怕,对年轻人‘老太婆’有办法。”
  云儿动了一下,翻了个身,老许过去轻轻地拍了几下。
  彭松涛:“这娃儿交给你,会增加你妈妈不少麻烦……”
  许云峰:“放心,准给你看得白白胖胖。对了,江姐去的时候,给你带 一张云儿的照片。”
  彭松涛:“那太好了。”这时壁上那个老式挂钟敲了十一点。“我得走了, 街上警察加了岗,也许要戒严了……”他伸出手来,一一热烈握手。
  许云峰:“要大家好好研究那个文件。信任和依靠群众……”彭松涛点 了点头。
  李敬源:“再见。替我问候‘老太婆’。……”(短短的淡出)
  四
  黎明。薄雾中,一艘长江轮船在码头靠岸。
  码头上是一片混乱,警察、乞丐、拿着扁担等生意的挑夫、旅馆的接客 者、也有打扮得很入时的“下江”女人等等。旅客们挤着想上岸。在人丛中, 江姐身穿淡蓝色布旗袍,上着深蓝色毛衫,提了一只箱子,镇定而安详,口 角上似乎带着一丝微笑。她后面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背了一个大包袱,挤上来, 撞了她一下,她让了一步,轻声地:“小弟弟,等船停稳了,再……”
  江上,插着小红旗的差船驶过。船上,军官拿着鞭子,骨瘦如柴的伕子 在撑船。
  江姐挤到船舷边,忽然看到了熟人,笑着,举手招呼。
  岸上,人丛中可以看到许云峰。他穿着长袍,西装裤,皮鞋,愉快地和 江姐打招呼。
  船梯放下了,江姐扶着扶手从人丛中下船。许云峰迎上去。
  江姐对许云峰:“杨科长,真对不起,劳驾您来……”
  许云峰:“哪里,哪里。”他有意放大一点声音,让站在船梯边的警察和 便衣听见。“张太太,张处长天天在等你……”
  说着接过她手里的箱子,“滑杆儿叫好了,……上去吧……”两个人的 态度都十分自然、随便。
  警察以恭敬的眼光望了他们一眼。(溶入)
  五
  上午,天气阴沉。许云峰家。江姐洗好了脸,整了整头发。
  许云峰:“真是,太不巧了,老彭,他等了你三天,昨天才走。”
  江姐:“我也急呀,水浅,船走得慢……”
  门内传出喊声:“云儿,你看,谁来了?”许母抱了云儿出来。云儿见 了母亲扑过去。江姐接过来,亲亲他的脸,然后笑着对许母:“胖了,多沉 啊!”
  许云峰:“妈妈,给江小姐搞点儿早点……”许母点了点头,急忙走去。 “来,摆一摆,上海方面……”
  江姐嫣然一笑:“你不是说,等老李来了一起摆么?对了,你先说,这 里……”
  许云峰坐下:“唔,……这儿是一个大风暴的中心。朱绍良和王陵基都 在喊‘保卫大西南’……这几天,就在昨天晚上,突然来了个紧急特别戒 严……”
  江姐有点性急地:“那份……《挺进报》……”
  许云峰:“一直在出,”他笑了笑,“你走了以后,换了新手,蜡版字居 然写得不错。”
  江姐:“那,好。”一边哄着云儿,“可是……”
  许云峰:“不放心的是川北方面。国民党方面说,”他走到桌前取出一份 报纸,“共军要从陕西南下,……我们怕的是华蓥山方面的人沉不住气,所 以……老彭就先走了……”
  这时候李敬源穿着很整洁的西装,从后面进来,热情地招呼、握手。
  许母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面和一碟泡菜出来,许云峰乘机从江姐手里接过 云儿,交给妈妈,边说:“妈,你抱他到前面去耍。咱们聊吧。”给妈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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