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全译_002-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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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喜论曰:夫托以天下,至重也;以人臣行主威,至难也;兼二至而管万机,能胜之者鲜矣。吕侯,国之元耆,志度经远,甫以十思戒之,而便以示劣见拒;此元逊之疏,机神不俱者也!若因十思之义,广谘当世之务,闻善速于雷动,从谏急于风移,岂得陨身殿堂,死于凶竖之刃!世人奇其英辩,造次可观,而哂吕侯无对为陋,不思安危终始之虑;是乐春藻之繁华,忘秋实之甘口也。昔魏人伐蜀,蜀人御之,精严垂发,而费方与来敏对棋,意无厌倦。敏以为必能办贼,言其明略内定,貌无忧色也。况长宁以为君子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蜀为蕞尔之国,而方向大敌,所规所图,唯守与战,何可矜己有余,晏然无戚!斯乃性于宽简,不防细微,卒为降人郭循所害,岂非兆见于彼而祸成于此哉!往闻长宁之甄文伟,今睹元逊之逆吕侯,二事体同,皆足以为世鉴也。
虞喜论曰:接受管理天下大事的托付,是最重的担子;以大臣的身分行使君主的权威,是最难的事情;一身同时承担这两件事而日理万机,能够胜任者是很少的。吕侯是国家的元老,经过深思远虑,才以十思告诫他,但被认为是说他低能而受到拒绝,这就是诸葛恪的疏漏,不具备机敏灵慧之处。如果顺着十思的意思行事,广泛地征询了解当时社会的事务,采纳善言比迅雷还快,听取谏议比刮风还急,怎能丧身殿堂,死于凶恶小人的刀下?世人注重他突出的辩才,欣赏他仓卒之间的应对,而耻笑吕侯的无言以对为浅陋,却不考虑安危、不思虑始终。这是只喜欢春天草木的繁花似锦、而忘记秋天果实的甘甜爽口。从前魏人伐蜀,蜀人去抵御,精兵整肃待命出发,而费却正在与来敏下棋,毫无厌倦之意。来敏认为他必能打败敌人,这是说他内心已确定高明的策略,而外表毫无忧色。何况长宁认为君子面临大事就恐惧谨慎,善于谋略才能成功。蜀是个小国,而且面临大敌,其所谋划的只应是坚守或交战,怎能过多地自负自傲,而安然对敌毫无忧患之意呢?这就是费的性情宽厚简忽,不提防细微之处,所以终究被投降之人郭循所害。这难道不是凶兆见于彼而灾祸成于此吗?以前听说长宁鉴别文伟,而今见到诸葛恪拒绝吕侯,二事大体相同,都足以成为后世的借鉴。
'13'恪至建业,见吴主于卧内,受诏床下,以大将军领太子太傅,孙弘领少傅;诏有司诸事一统于恪,惟杀生大事,然后以闻。为制群官百司拜揖之仪,各有吕序。又以会稽太守北海滕胤为太常。胤,吴主婿也。
'13'诸葛恪到达建业,在卧室内谒见吴王,在床下接受诏命,以大将军的身分兼任太子太傅,孙弘兼少傅;诏命有司各种事务一切听命于诸葛恪,只有生杀大事,事后要报告。并为他制定了群官和各部门拜见的礼仪,各有不同的规格。又任命会稽太守、北海郡人滕胤为太常。滕胤是吴王的女婿。
'14'十二月,以光禄勋荥阳郑冲为司空。
'14'十二月,魏国任命光禄勋荥阳人郑冲为司空。
'15'汉费还成都,望气者云:“都邑无宰相位。”乃复北屯汉寿。
'15'蜀汉的费回到成都,看风水的人说:“都城里没有宰相的位置。”于是他又向北去驻扎在汉寿县。
'16'是岁,汉尚书令吕又卒,以侍中陈祗守尚书令。
'16'这一年,蜀汉的尚书令吕又去世,任命侍中陈祗为尚书令。
四年(壬申、252)
四年(壬申,公元252年)
'1'春,正月,癸卯,以司马师为大将军。
'1'春季,正月,癸卯(初二),任命司马师为大将军。
'2'吴主立故太子和为南阳王,使居长沙;仲姬子奋为齐王,居武昌;王夫人子休为琅邪王,居虎林。
'2'吴王立前太子孙和为南阳王,让他居住在长沙;立仲姬之子孙奋为齐王,居住在武昌;立王夫人之子孙休为琅邪王,居住在虎林。
'3'二月,立皇后张氏,大赦。后,故凉州刺史既之孙,东莞太守缉之女也。召缉拜光禄大夫。
'3'二月,魏国立张氏为皇后,实行大赦。皇后是前凉州刺史张既之孙,东莞太守张缉之女。诏令任张缉为光禄大夫。
'4'吴改元神凤,大赦。
'4'吴国改年号为神凤,实行大赦。
'5'吴潘后性刚戾,吴主疾病,后使人问孙弘以吕后称制故事。左右下胜其虐,伺其昏睡,缢杀之,托言中恶,后事泄,坐死者六七人。
'5'吴国的潘皇后性情刚戾,吴王染病后,潘后派人向孙弘询问西汉吕后行使皇帝权力之事。左右之人不堪忍受她的虐待,乘她昏睡之机,把她勒死,又宣称她是暴病而死。后来事败露,犯罪被杀的有六七人。
吴主病困,召诸葛恪、孙弘、滕胤及将军吕据、侍中孙峻入卧内,属以后事。夏,四月,吴主殂。孙弘素与诸葛恪不平,惧为恪所治,秘不发丧,欲矫诏诛恪;孙峻以告恪。恪请弘咨事,于坐中杀之。乃发丧,谥吴主曰大皇帝。太子亮即位。大赦,改元建兴。闰月,以诸葛恪为太傅,滕胤为卫将军,吕岱为大司马。恪乃命罢视听,息校官,原逋责,除关税,崇恩泽,众莫不悦。恪每出入,百姓延颈思见其状。
吴王病情危重,召诸葛恪、孙弘、滕胤以及将军吕据、侍中孙峻等人入卧室内,嘱托后事。夏季,四月,吴王去世。孙弘平素与诸葛恪不和,害怕被诸葛恪整治,于是封锁消息先不发丧,想要假造诏令杀掉诸葛恪;孙峻把此事报告了诸葛恪。诸葛恪请孙弘前来议事,就在座位中把他杀了。然后举行丧礼,为吴王加谥号为大皇帝。太子孙亮即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建兴。闰月,任命诸葛恪为太傅,滕胤为卫将军,吕岱为大司马。诸葛恪下令罢免了充作朝廷耳目的各官,原宥拖欠的税赋债务,免除关税,广施恩泽于百姓,众人皆大欢喜。诸葛恪每次出入,百姓们都伸着脖颈想看看他的模样。
恪不欲诸王处滨江兵马之地,乃徙齐王奋于豫章,琅邪王休于丹阳。奋不肯徙,恪为笺以遗奋曰:“帝王之尊,与天同位,是以家天下,臣父兄;仇雠有善,不得不举,亲戚有恶,不得不诛,所以承天事物,先国后家,盖圣人立制,百代不易之道也。昔汉初兴,多王子弟,至于大强,辄为不轨,上则几危社稷,下则骨肉相残,其后惩戒以为大讳。自光武以来,诸王有制,惟得自娱于宫内,不得临民,干与政事,其与交通,皆有重禁,遂以全安,各保福祚,此则前世得失之验也。大行皇帝览古戒今,防牙遏萌,虑于千载,是以寝疾之日,分遣诸王各早就国,诏策勤渠,科禁严峻,其所戒敕,无所不至。诚欲上安宗庙,下全诸王,各早就国,承无凶国害家之悔也。大王宜上惟太伯顺父之志,中念河间献王、东海王强恭顺之节,下存前世骄恣荒乱之王以为警戒。而闻顷至武昌以来,多违诏敕,不拘制度,擅发诸将兵治护宫室。又左右常从有罪过者,当以表闻,公付有司;而擅私杀,事不明白。中书杨融,亲受诏敕,所当恭肃,乃云‘正自不听禁,当如我何!’闻此之日,小大惊怪,莫不寒心。里语曰:‘明鉴所以照形,古事所以知今。’大王宜深以鲁王为戒,改易其行,战战兢兢,尽礼朝廷,如此,则无求不得。若弃忘先帝法教,怀轻慢之心,臣下宁负大王,不敢负先帝遗诏;宁为大王所怨疾,岂敢忘尊主之威而令诏敕不行于藩臣邪!向使鲁王早纳忠直之言,怀惊惧之虑,则享祚无穷,岂有灭亡之祸哉!夫良药苦口,唯病者能甘之;忠言逆耳,唯达者能受之。今者恪等,欲为大王除危殆于萌牙,广福庆之基原,是以不自知言至,愿蒙三思!”王得笺,惧,遂移南昌。
诸葛恪不想让各位王公居住在江边兵马要塞之地,于是让齐王孙奋迁徙到豫章,让琅邪王孙休迁徙到丹阳。但孙奋不肯迁徙,又多次触犯国家法度,诸葛恪就给孙奋写信说:“帝王的尊贵与上天同一地位,因此以天下为家,以父兄为臣;仇人有善行,不得不举荐,亲戚有恶迹,也不得不诛杀;就这样顺承天命治理万物,以国为先,以家为后,这是圣人所立的制度,是百世不变的法则。当初汉代刚刚举起之时,封了许多子弟为王。他们势力强大后,就开始作乱图谋不轨,上则几乎危害国家,下则兄弟之间骨肉相残,其后加以惩罚戒备,认为诸王势力加强是国家之大忌。自光武帝以来,分封诸王有一定制度,只允许他们在宫内自娱自乐,不得统治百姓和参与政事,与宾客交往,都有严格的禁令;这样才得以保全安定,各自安享福禄,这就是前代得失的经验教训。先帝以古代的经验教训作为今日之借鉴,为防止作乱的萌芽,考虑到后世的长治久安,所以在卧病之日,就分散诸王,让他们及早到达各自的封国,诏令恳切,禁令严峻,所告诫的各方面,无所不至。这样做的目的,实际上是要上使国家安定,下则保全诸王,让他们及早回到封国,使百世后的子孙能继承祖宗基业,不会出现危害国家和家族的悔恨之事。对待父辈,您应该常常想着周朝太伯顺从其父的志向;对待兄弟,您应该常常念及汉朝河间献王和东海王恭顺兄长的节操;对待自己,您应该把前世那些骄横恣肆荒乱无耻之王记在心中以为警戒。但是我听说您自到武昌以来,多次违背朝廷诏令,不受制度约束,擅自调兵遣将来管理保护您的宫室。另外您的左右亲随有犯罪之人,您应当上表禀告,并把他们交付有关官员秉公处理,但是您却擅自私下杀死,而不把事情明确报告。中书杨融,亲自接受诏令,您应当恭恭敬敬地听他的意见,但您却说:‘我就是不听禁约,能把我怎么样!’听到您这个话,我们上上下下都十分震惊,没一个不感到寒心的。俗语说:‘明镜用来照形,知古为了知今。’您应该深刻地记住鲁王的教训,改变目前的言行,战战兢兢,小心谨慎,尽心地恭敬朝廷,这样,您的要求都能得到满足。如果背弃忘却先帝的教导,对朝廷怀有轻视傲慢之心,那么我宁肯辜负您,也不敢辜负先帝的遗诏;宁肯被您所怨恨仇视,又怎敢忘记尊奉主上的权威而让诏令不能在藩臣中实行?以前如果鲁王及早地听纳忠直之言,对朝廷怀着惊惧恭敬之心,就能无穷地享受福禄,怎会有灭亡的灾祸?良药苦口,只有病人才会甘之若饴;忠言逆耳,只有通达之人才能接受。如今我们这些人恭恭敬敬,想为您解除危险祸患于萌芽之中,扩展您富贵福禄的基础,因此不知不觉地说得十分尖锐,希望您三思!”齐王收到信后,非常惧怕,随即就迁徙到南昌。
'6'初,吴大帝筑东兴堤以遏巢湖,其后入寇淮南,败,以内船,遂废不复治。冬,十月,太傅恪会众于东兴,更作大堤,左右结山,侠筑两城,各留千人,使将军全端守西城,都尉留略守东城,引军而还。
'6'当初,吴大帝孙权建筑东兴堤用以遏止巢湖之水外流,后来进攻淮南,战败,就把巢湖用来停泊船只,于是废弃大堤不再修筑。冬季,十月,太傅诸葛恪会集众人于东兴,重新建筑大堤,连结左右两座山,山上建筑了两座城,各留千人把守,派将军全端守西城,都尉留略守东城,然后率军返回。
镇东将军诸葛诞言于大将军师曰:“今因吴内侵,使文舒逼江陵,仲恭向武昌,以羁足之上流;然后简精卒攻其两城,比救至,可大获也。”是时征南大将军王昶、征东将军胡遵、镇南将军丘俭等各献征吴之计。朝廷以三征计异,诏问尚书傅嘏。嘏对曰:“议者 欲泛舟径济,横行江表;或欲四道并进,攻其城垒;或欲大佃疆埸,观衅而动;诚皆取贼之常计也。然自治兵以来,出入三载,非掩袭之军也。贼之为寇,几六十年矣,君臣相保,吉凶共患,又丧其元帅,上下忧危,设令列船津要,坚城据险,横行之计,其殆难捷。今边壤之守,与贼相远,贼设罗落,又特重密,间谍不行,耳目无闻。夫军无耳目,校察未详,而举大众以临巨险,此为希幸徼功,先战而后求胜,非全军之长策也。唯有进军大佃,最差完牢;可诏昶、遵等择地居险,审所错置,及令三方一时前守。夺其肥壤,使还土,一也;兵也民表,寇钞不犯,二也;招怀近路,降附日至,三也;罗落远设,间构不来,四也;贼退其守,罗落必浅,佃作易立,五也;坐食积谷,士不远输,六也;衅隙时闻,讨袭速决,七也;凡此七者,军事之急务也。不据则贼擅便资,据之则利归于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