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鲸 作者:赫尔曼·麦尔维尔-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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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比普竟登上了和自己的心境截然不同的“裴廓德号”,并充当了它的水手。
于是,他的悲剧开始了,他开始了同以前截然不一样的战战兢兢的生活。
现在我想,可怜的比普多半儿是被他的伙伴儿骗上“裴廓德号”的。
就在斯塔布智取龙涎香的时候,他的一个后桨手把自己的手给扭了,一时不能动弹。
于是,比普被叫了去暂时替那个后桨手。
比普第一次跟斯塔布下艇去追捕大鲸的时候,显得坐立不安,紧张极了。
这一点斯塔布看到了,他鼓励比普不要害怕,要勇敢些,只有这样他才能成为一个好水手。
那一次他们没有和大鲸较上劲,因而对比普来说,也得以逃脱了一次危险。而对于现在已经做了水手的比普来说,危险终究是躲不过的。
比普第二次下海的时候,他和大鲸遭遇了。
当时,大鲸让塔斯蒂哥扎上了第一枪,急得直跳,正跳在了比普的旁边。
于是,还没有绷紧的捕鲸索就兜住了比普的胸口,把比普给缠住了。
比普吓得无法控制自己,从小艇里跳了下去,“扑通”一声掉到了海里。
当大鲸开始奔逃的时候,一下子就把捕鲸索给扯直了。
这样一来,比普就被捕鲸索牢牢地缠在了海里,而且从胸口到脖子一直缠了好几圈儿。
比普被勒得满脸青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瞪着眼看斯塔布。
塔斯蒂哥气坏了,但又不能不救比普,他拔出短刀来,把刀锋放在捕鲸索上,回头看着斯塔布:
“割吗?”
“割吧!他妈的!这该死的比普!”
斯塔布大声地骂着。
紧绷的绳子割断了。
可怜又可恨的比普得救了。
已经受了伤的大鲸跑了。
当比普好不容易才恢复了正常的神志的时候,所有的水手都向他进行了无比恶毒的咒骂。
斯塔布等到大家都骂完和发泄完了之后,才开始正式地教训起比普来。
斯塔布先是半含挖苦地骂了比普一通儿,泄了自己的气,之后便认真地教起比普如何避免危险来。
斯塔布说了很多,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
千万别离开小艇!
“只要不离开小艇,你就没事儿!”
斯塔布强调着结束了自己的训话。
“不过,你要是再跳出去的话,我可就不管你了,我不能总是为了救你而让大鲸跑掉。”
“你知道一条大鲸能卖多少钱吗?告诉你,比你的身价高出三十倍呢!”
斯塔布临了对比普敲着警钟。
也许是比普命中注定的,当第二次扎中大鲸的时候,比普又从小艇里跳出去了。
其实这一次远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危险,绳了根本没有缠绕比普。
这样一来,比普虽免去了被捕鲸索勒死的危险,但由于小艇被大鲸拽着飞驰而去,所以,比普被小艇给远远地丢在了后面。
这次没有人再可怜他了,因为斯塔布有言在先,比普不可能再败坏大家的好机会了。
这天的天气真是好极了,天蓝蓝的瑰丽无比,海面平平的像铺着一层缎子。
可对比普来说,这一切都令他恐惧。
他在海面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地漂着,只有头露在外面,像是一簇丁香树的树冠。
仅仅是一会儿,斯塔布他们就已经离得很远了,比普只依稀看得见他强健的背影。
在比普被抛弃的整个过程中,斯塔布始终没回过一下他的头。
现在,大海上只有比普一个人了,他拼命地挣扎着,急得像一只就要被宰割的鸡。
说实在的话,斯塔布并没有那么狠心,非要扔掉比普,来实现他说的话。
他一面气恼,一面想着:
“后面还有两只小艇,让他们把那废物捞起来就算了。”
然而巧了,后面的两条小艇都没有看见比普,而都在专心致志地寻找鲸群。
由于他们在自己的侧方发现了鲸群,所以也没有沿着斯塔布他们前进的路径向前,总之,没有人理会比普。
比普就要完蛋的时候,幸好大船开过来了,他们发现并救起了比普。
从比普被救起的那时起,他的神经就开始错乱起来,并且一直持续了下去。
现在,我们经常看到比普在甲板上走来走去。
这可怜的小东西目光呆滞,嘴里念念有词,同时头发更乱了。
总有人和比普开玩笑说:
“比普,大海到底淹没淹死你呢?”
又有人说:
“说淹死你了吧,你的身体回来了;说没淹死你吧,你的魂儿已经没了。”
于是比普说:
“我已经无所谓死活了,因为我告诉你们:我已经到那个地方去过了。”
比普描述着:
“那是一个深渊,好深好深的深渊,走在中间时,简直上不见顶儿下不见底儿,里面有无数的怪物,都是活在世上的人见不着的。”
比普还说:
“我还看见了上帝,上帝正在纺线,奇怪他老人家为什么还干这事。”
“我还看见了上帝创造的另外一群生活在海里的朋友,我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
所有的人都认为:比普疯了!
没有人埋怨斯塔布,因为在命都无法保证的行当里,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人迟早都会被抛弃,或者灵魂先出窍,肉体再慢慢地腐烂,或者身体先腐烂,灵魂却还在游荡着,无家可归,最后飞向天国。
如果你听下去的话,那么到了最后,你就会知道,我也被“裴廓德号”抛弃了。
94.捕鲸生涯中的幸福时刻
我们现在开始处理把比普弄疯的那条抹香鲸了。
它已经被拖到了船的一侧。
大伙兴高采烈地开始割鲸脂。
鲸脂割完了,一些人又开始忙着汲鲸脑。
我刚刚忙着拉了半天的绞车,力气出尽了,累得气喘嘘嘘地。
于是,我得了一个美差。
船上有一个大池子,大得足有罗马皇帝康斯坦丁在四世纪修的浴池那么大。所有从海德堡大桶里汲出来的鲸脑都被倒进这个池子。
但一会儿之后,它们都开始凝结了起来,凝成一大块一大块的。
鲸脑块儿就像是冰山一样在池子里漂着。
我和其他几个伙伴的任务是把这些凝成块儿的鲸脑再分开,捏碎,让它们再恢复为液体。
我们围成一圈儿,舒舒服服地坐在甲板上,开始了我们那惬意无比的工作。
天气好极了。
苍穹无限深远,周围一片安详,大船缓缓前行,一切都像梦境。
可还有更好的感觉,那就是我在捏那些鲸脑块。
我的双手浸在池里,寻找着凝成块儿的鲸脑,抓住它们,再把它们一一地抓碎。
不用费多大的力气,它们就无力地散了,之后便化了,消失在大池里。
我在享受着手在抓捏这些抹香鲸油块儿时的感觉,这感觉真是好极了,滑滑的,腻腻的,让你逐渐地无力,像是摸着一个好到了极处的女人的皮肤。
渐渐地,我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开始不是我自己的了,它已经沉醉了。
手在尽情地享受,鼻子也在尽情地享受,鲸油的浓郁的香气不断地侵袭着我们,我们的鼻子里和整个呼吸道里都满是那纯粹的香气。
这香气像是来自上好的熟透的葡萄酿成的酒,又像是来自春天的紫罗兰。
也许都不是,更确切地说,我们此时正置身于一片魔香弥漫的大草原上。
我们自己已经溶化在这荡漾的抹香鲸油之中了,我们神情恍惚,忘乎所以。
我们整整做了一个上午,这一上午的时间里,我们忘却了一切之一切的烦恼、危险和邪念,这一路上所遭遇的一切不快都被彻底地化没了。
我们似乎变成了仙人,既无所求,也无所怕,只是一味地享受,再享受。
好几次,我都情不自禁地抓住同伴在池子中的手,同时充满深情地望着他。
我的心里在说:
好兄弟呀,让我们忘掉人世间所有的不快吧,我们共同享有这么美好的事,我们还有什么更好的可期待之物呢?我们还有其他的什么可值得我们勾心斗角的呢?
伙伴们也同样充满情谊地望着我,他们大概也有同样的感觉吧。
要是能永远地像这样坐在鲸油池边该多好呀!
人的一生一世都会幸福和安宁。
只可惜,人的幸福和安宁不是靠幻想而得来的,往往是他所应该得到的远远少于他所付出的。
能把所有的人都叫到鲸油池边来多好,讣我们一起个下来,用捏鲸油的办法来享受我们的人生。
其实现在我们所做的是炼油前的准备工作,这种工作还有很多,我可以再给你们说几种。
首先我说说怎么来处理“白马”。
所谓“白马”,就是从大鲸的尖梢和裂尾割下的准备炼油用的原料。
通常它的上面有很多的筋或肌肉,所以很硬,但也有不少油。
在炼油之前,要先把这些白马送到粉碎机中去弄碎,弄成像布丁大小的样子,我们都叫这东西为“葡萄干布丁”。
“葡萄干布丁”的颜色非常好看,它的底色是雪白的或金黄的纹,上面点缀着深红或紫红的斑点儿,让人看了很有食欲。
我就曾偷偷地尝过这东西,我觉着那味道简直是好极了,叫人永远也忘不了。
说完了“白马”,然后说“泥衣”。
“泥衣”是鲸脑中一种非常稀的黏膜样的东西,叫人不知怎么来形容它。
往往是当鲸脑被捏完了,液体被倒出去后,你在鲸油桶里发现了它。
还有一种叫“碎肉”的东西,是从格陵兰鲸或露脊鲸的背上割下来的东西,黑乎乎的,像胶皮一样。
最后说说“滚子”。“滚子”原来并不是捕鲸业的专用词汇,只是后来吸收进来的。
所谓“滚子”,就是从鲸的尾梢上割下来的腱子块儿,这东西一般说来有一英寸厚,很硬,硬得能在甲板上滚动,因而得名。
要是光靠我说的话,你根本搞不清这些东西。
最好的办法是你下到鲸脂间去,一边看着这些东西,一边听正干着活儿的水手好好给你讲讲。
不过你可不要害怕,因为一个生手在夜里走进鲸脂间,肯定会觉得恐怖异常。
两个人正在操作。
一个人用钩子钩住一块鲸脂,另一个人就用铲子把它铲成一片一片的。
鲸脂间里光线很暗,让人看了就像是地狱一样。
那两个水手就像是地狱里的两个鬼一样,他们不停地忙碌着。
鲸脂间里很滑,水手踩在鲸脂上,就像是踩在一只雪橇上,随时都有可能滑倒。
如果水手真的滑倒了,那锋利的鲸铲就不知要铲向哪里。
实际上,铲向哪里的时候都有。
你注意没有,经常在鲸脂间里干活的水手,脚趾头全的可是不多呀。
95.黑衣大法官
如果你完整地看完我们解剖一个鲸尸的话,你就会发现鲸身上的许多的叫人惊奇的东西。
鲸头上的花纹和水槽算一件,像地狱入口般的嘴巴算一件,奇迹般均匀的尾巴算一件。
其实,鲸身上让你惊奇不已的东西是数不胜数的。
你看到鲸的这些部件时一定会很惊慌,然而我要让你看一看下面一样东西,你简直会骇然的。
这是来自于鲸尾下端的那个奇异的圆锥物,它的高度比最高大的肯塔基黑人还要高得多,底端的直径几乎要有一英尺左右,颜色是全黑的,就像是黑檀木的颜色。
这高大又黑森森的家伙看起来让人触目惊心,极像是一个恐怖的偶像。
让我们来看看这黑东西有什么用处。
剁肉手拱起双肩,蹒跚着走过来了。
由于他背着水手们称之为“大法衣”的东西,所以他得被自己的伙伴扶着。
远一点望去,他就像是背着一具尸首。
剁肉手把自己背着的东西放在甲板上,开始剥它的黑皮,就像是剥一条非洲大蟒的皮一样。
剥下来之后,剁肉手把里儿翻过来,让它冲外,再使劲一拉,把它拉肥了一倍。
最后,把它挂在索具上晾着。
晾干之后,剁肉手把它拿下来,从窄的一端裁掉三英尺长的一截儿,又在适当的地方裁了两个洞做袖口儿。
然后,剁肉手就钻进这里面去了。
现在的剁肉手就像一个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