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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白鲸 作者:赫尔曼·麦尔维尔-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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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有一种什么东西开裂的声音传来,而且越来越近。

  其中还伴随着大风吹刮帆篷的声音。

  猛然间,大家一抬头,发现我们的大船正冲开浓雾,直向我们驶来,距离我们只有一个大船身的长度了。

  大家吓得几乎要死过去,纷纷跳到了海里。

  大船直撞上了我们刚刚放弃的小艇,小艇挣扎了几下,散了架。

  巨大的船身从它的身上直压过去,之后,碎片从大船的后面漂起来。

  我们游向大船,给拉了上去,得救了。

  又过了一会,其他的几只小艇也回来了,同样也是一无所获。

  原来他们也在海上忍受了一夜。

  本来,大船上的人们觉着我们已经完蛋了。

  
  









49.还是立下遗嘱吧

  他们把水淋淋的我从海里拖上了甲板。

  我的全身都在向下淌着水,就像是流下一条小河一样。

  我一边往下晃着衣服上的水,一边问着斯塔布:

  “我说朋友,像今天这样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吗?”

  斯塔布和我一样,全身都湿透了,但是看他的样子,似乎根本就不在乎。

  “这事太常见了,没什么的。”

  他打着哈哈对我说。

  “可是,我记得你曾经讲过,你说在所有你认识的大副中,斯达巴克先生是最谨慎的一个,可是,像今天这样,在狂风和大雾之中,去追击大鲸,这是一件谨慎的事吗?”

  斯塔布这时已经开始安然地吸起他的烟斗来了,在濛濛的细雨之中。

  “这算不得什么不慎重的事,有一次我们在合恩角,不仅是刮着大风,甚至我们的大船还在漏水呢。”

  斯塔布满不在乎地说。

  我见斯塔布这样不屑于这危险,于是就把头转向了弗拉斯克。

  “所有的捕鲸船都是这样,划着自己的船向大鲸,向那鬼门关里去吗?”

  我问他。

  “我倒真想那样,因为那样你就成了英雄了,可是大鲸不答应,它是不允许你离它这样近的。”

  弗拉斯克的打趣中包含着无所谓的内容。

  从这两个在捕鲸人的行列里算是杰出人物的言谈中,我搞清了一个问题,那就是:

  像今天这样在我看来已经离鬼门关很近的事,其实在捕鲸生活中都是家常便饭。

  只要你是来捕鲸的,你就已经面临了危险。

  只要你上了小艇,那你的命运就已经牢牢地掌握在了指挥者手里了。

  就拿今天来说,我们的这条小艇之所以发生这样大的危险,都是因为斯达巴克不顾一切地狂追猛赶。

  而今天的危险,还只是最小的危险。

  还是写下我的遗嘱吧,好像这已经是早晚的事儿了。

  我请魁魁格做我的顾问,起草着我的遗嘱。

  在世间所有的职业中,大概没有哪个职业的人比水手更对遗嘱感兴趣了。

  遗嘱写完了,我顿时感到轻松多了。

  我开始觉着自己像一个魂灵了。

  昂首挺胸走向死亡和毁灭吧,那是早晚的事,视死如归比缩头缩脑要好。

  
  









50.费达拉

  在一条捕鲸船上,船长是最高的指挥者,也是最为重要的人物。

  他们是整条船的灵魂,他们的安全与否,与整个航程的成败关系重大。

  正因为如此,在实际的捕鲸过程中,船长一般也只是在大船上坐阵指挥,即使是下到了小艇里,也不过是在战场之外巡视而已。

  这可不是船长胆怯,而是全船人共同的意见,就像是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战士们执意不肯让自己的主帅亲临第一线一样。

  对于战斗和捕鲸来讲,船长和将军的生命是宝贵的,不能有任何闪失的。

  作为“裴廓德号”的首脑,亚哈船长当然也在这最宝贵的人物之列,不仅自己的水手这样认为,就是他的船东们也会这样认为。

  可是亚哈船长却不是这样想的。

  他心里明白,自己此番所进行的,并不是一次普通的商业捕鲸活动,而是一场关系到自己切身的荣辱和信念的惊世大角斗。

  在这样的斗争中,自己要冲在最前面,只有这样,才会激励起水手们一往无前的精神,只有这样,才会满足自己多年以来像信仰一样的复仇心理。

  可是按照通常的做法,亚哈船长不能有自己专用来指挥的小艇,更不可能配备五个专用的水手。

  亚哈船长并没有给船东们谈这些要求,以免让他们为了额外增加人手而心疼。

  他自己悄然解决了一切。

  在那个叫阿基的水手听到舱底的声音前,人们根本没有预料到亚哈船长会有一手。

  他们只是见他在不停地为那只备用艇忙碌着,殊不知那是要为他派上大用场的。

  不过,有些人也隐隐约约地猜想到:亚哈船长之所以这样细心和专注,一定和那个莫比·迪克有关。

  现在,一切都已经明白了,大家对亚哈船长的想法是再清楚不过了。

  所有的不可思议都在瞬间消失了。

  对一个捕鲸船来讲,它们是最能经得起变化的了,原因很简单,他们的命运在登上捕鲸船之后都已经无常,还有什么变故更能让他们感到不可理解呢?

  只是,以费达拉为首的那几个人,却很是让“裴廓德号”的水手惊奇了一阵。

  他们这些人既来路不明,又满是妖气,让大家感到有些像是鬼怪一样。

  至于那个领头的费达拉,大家更是猜不透他和亚哈船长究竟有什么关系,因为从表面上看,他和亚哈船长是有着不解之缘的。

  不知是亚哈船长主宰了这个妖魔一样的费达拉,还是费达拉的魔法左右了亚哈船长。

  这个来自于东方的费达拉成了这条船上的一个鬼影。

  
  









51.海市蜃楼

  以牙骨做腿的亚哈船长是整个“裴廓德号”的灵魂,这一点无人否认。

  如果延伸一些,说整个“裴廓德号”是用牙骨做成的,那么从相当的意义上来讲,尤其是“裴廓德号”现在所充满的精神力量上来讲,其实并不过分。

  好些个星期过去了,自从上次我们遇险到现在,我们一次大鲸也没有发现过。

  大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向前驶着。

  驶过了亚速海,我们几乎到了非洲的西海岸,之后又掉头向南,直抵南美南部乌拉圭和阿根廷的交界处,再然后,我们再次掉头,自西向东穿过南大西洋。

  现在,我们正驶向非洲的中南部。

  我们已经驶过了四个著名的渔场,但直到现在仍然是一无所获。

  虽然大鲸没有捕到过一条,但是却发生了一件极为神秘的事。

  就在驶过大西洋的一个晚上,天气晴朗极了。

  明月高挂,浪涛粼粼,一片迷人的寂静。

  费达拉站在主桅顶上,正在向四外瞭望。

  这是他的习惯,每当天气这么好的时候,他都要这样做,就像是和白天一样。

  他的白头巾在桅顶上闪烁,和月亮交映成辉,简直是一道风景。

  很多的人都为费达拉,这个东方的老头所激动。

  可是,他们知道,即使这时发现了大鲸,按照捕鲸业的先例,是决不敢下艇追击的,因为这是黑夜。

  黑夜是大鲸的朋友,是捕鲸人的对头。

  然而就在这时,喷水出现了。

  喷水就在船头的前方,稍远一些的地方,在月光的映照下,呈现出银白色的样子,简直像是一个神灵,从深深的海底悠悠然的升起来。

  连续守了几个晚上的费达拉看到了这情景,他叫了起来。

  “它喷水啦!”

  这来自于死寂的夜间的叫声把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对于有些水手来讲,这叫声简直令他们毛骨悚然,他们开始打颤了,但是,这打颤并非一定是恐惧,也许是一种兴奋的体现。

  这时刻捕鲸一生的人也不会碰上几次,大家都恨不得立刻就跳下海去。

  亚哈船长跨着大步,摇晃着走上了甲板。

  他命令扯起一切能用上的桅帆,换了最好的水手掌舵,又重新配备了桅顶的水手。

  大船向着喷水的地方疾奔。

  亚哈船长在甲板上走来走去,不住地发出号令,他的好腿把甲板跺得“嘭嘭”响,很是鼓舞人的斗志,可是他的坏腿发出的声音却是那么地不吉利,就像是在敲击棺材盖一样。

  亚哈船长的两只眼睛像箭一样盯视着前方,透出热烈和渴望的神色。

  可是,那银白色的喷水在这一夜再没有出现。

  所有的水手都说自己看到了,但只是一次。

  这件事过了几天之后,差不多已经被人们忘记了,大家都把它当做了一次充满神秘色彩的奇遇。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在同一个寂静的时刻,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

  我们再度起来,扯起帆去追击,然而又是一无所获。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好几次。

  最后,我们谁都不再去理会那银白色的喷水,只是把它当成了一种海市蜃楼一样的错觉。

  这银白色的喷水却一直没有消失,似乎在诱惑和引导着我们一直向前。

  谁都觉着这事有些神秘而不可测,好像其中有着什么无形的力量在操纵这一切,但是谁都不敢说出来,更不敢赌誓发咒地说,那白色的喷水来自于同一条鲸,而那只鲸就是我们正在追捕的莫比·迪克。

  但是,虽然没有人这样说出来,但大家的心里却有着这样的疑虑,大家开始感到这事有些恐怖了,开始害怕这喷水是莫比·迪克为了引诱我们而甩出的诱饵。

  也许那家伙会把我们诱到一个什么地方,之后,一下子掉过头来,扑上来把我们撕个粉碎。

  很多人这样想着。

  这种畏惧的心理使晴朗的天气也变得让人疑惑起来,仿佛轻柔的空气中都增添了几分魔力。

  我们在这种气氛中感到不自在。

  满心疑惑中,我们掉头驶向好望角。

  来自好望角的南风在我们周围呼啸起来了,我们的船顶风前行,冲开起伏不定的海浪,驶向不知是何命运的前方。

  海里不知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一直在我们的船头前窜来窜去,叫人心烦。

  一群大乌鸦跟在我们的船尾,每天早晨都停在支索上。

  它们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我们发出的号角声置若罔闻,好像它们栖息的是一艘在海上随意漂荡的空船。

  我们的“裴廓德号”成了这些无家可归的家伙的家。

  这些景象更加重了我们在畏惧心理下对周围所感到的凄凉。

  浩瀚的南大西洋,此时成了一片苦海。

  好望角来到了。

  以前,由于这里风浪险恶,所以被称为暴风雨角,只是后来才改的名。

  其实,暴风雨角的名字才更能体现它的原始面貌,尤其在我们现在的心境之下。

  我们的心情简直是坏透了,仿佛是驶进了永远也走不出的苦海,注定要和那些乌鸦怪鱼为伍一样。

  亚哈船长依旧在指挥着这只奋力挣扎在险恶之中的“裴廓德号”,他的脸上满是阴郁。

  他一声不吭,几乎整天都不对大副说话。

  他长时间地站在船尾他的老地方,瞪着双眼,盯着上风处,任凭狂风呼啸,一动不动。

  雨雪交加,有时候甚至是雪雹交加,直打向他,把他的眼睫毛都凝结在了一起。

  甚至,他的体力殆尽,身体已经要求他去休息的时候,他仍旧顽强地坚守着。

  恶浪不断地冲向船舷,水手们想尽办法抵挡海浪猖狂的袭击。

  只有亚哈船长像一尊铁打的雕像。

  “裴廓德号”日夜无声。

  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除了消极地等待天气向好的方向转化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个晚上,斯达巴克去船长室看晴雨表。

  一进门,他呆住了。

  亚哈船长刚刚从船尾回来,正僵直地坐在他的椅子里。

  他的头向后仰着,脸面朝天,双眼紧闭。

  他的手里还握着灯笼,照着桌子上的海图。

  雨水混音已经开始融化的雹粒,顺着他的衣帽流下来,流得满身都是。

  “这可怜而又可怕的老头啊,即使是在这狂风中睡着了,他还在紧盯着他的目标不放呢!”

  斯达巴克看得浑身一颤。

  
  









52.遇到“信天翁号”

  终于,我们绕过了可怖的好望角。

  再向东南方,就是一个捕获露脊鲸的大渔场,我们已经渐渐地驶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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