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都(海外版)-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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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老头拉着没有轮胎的铁壳轮架子车,游转了半天未收到破烂,立于孕璜寺墙外的土场上贪看了几个气功大师教人导引吐纳之术,又见一簇一簇人集在矮墙下卜卦算命,就踅近去,也要一位卦师推自己的流年运气。围着的人就说:“老头,这里不测小命,大师是峨嵋山的高人,搞天下大事预测!自将他推搡老远。老头无故受了奚落,便把一张脸涨得通红。正好天上落雨,噼噼叭叭如铜钱砸下,地上立即一片尘雾,转眼又水汪汪一片,无数水泡彼此明灭。众人皆走散了,老头说声“及时雨”,丢下车子不顾,也跑到孕璜寺山门的旗杆下躲雨,因为呆得无聊,也或许是喉咙发痒,于哗哗的雨声里又高声念说了一段谣儿。
没想山门里正枯坐了孕璜寺的智祥大师,偏偏把这谣儿听在耳里。孕璜寺山门内有一奇石,平日毫无色彩,凡遇阴雨,石上就清晰显出了条龙的纹路来,惟妙惟肖。智祥大师瞧见下雨,便来山门处查看龙石,听得外边唱着说:
“当官不怕喝酒难,万杯千盅只等闲,鸳鸯水锅腾细浪,海鲜烧烤走鱼丸。桑拿按摩全身暖,麻将桌前五更寒,更喜小姐白似雪,三陪过后尽开颜。”
“团结你我他,共同吃国家。你吃他也吃,为啥我不吃?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白吃谁不吃,白痴才不吃。”
“大嘴到底有多大?满席盛宴吞得下,黄金佐料十万元,肚皮胜过黄金价。大嘴到底有多大?三峡工程吞得下,全年吃喝千亿多,肚内未筑拦河坝。大嘴到底有多大?全国教育吞得下,贫困百姓没饭吃,官员挥霍谁管他。大嘴到底有多大?莫非中国吞得下,倘若当真国家,山河入肚能消化!”
“大吃大喝作报告,小吃小喝作检讨,不吃不喝听训导,连吃带拿本领高。吃喝才算好干部,吃拿才算好领导,吃吃喝喝出政绩,配送钱物品德高。”
“酒杯一端,政策放宽,筷子一提,可以可以;酒杯一端,政策放宽,酒足饭停,不行也行;酒杯一端,政策放宽,饭饱酒醉,不对也对。酒杯一端,政策放宽,饭后陪睡,给你实惠。”
“嘴上抹酒,原则全丢,滋溜一声,有话好讲;嘴巴一抹,事情办妥,小吃小办,大吃大办,好吃好办,不吃不办。”
“兵马未到,酒肉先行,个个喝嘴,路路打通。”
“……阔了当官的,发了摆摊的,穷了靠边的……”
“一天会议两天玩,四天五天是参观;六天七天算中转,八天九天把家还;回家还得喝一天,凑足十天花万元;开个条子去报帐,舒舒服服得万元;”
“乡哄区,区哄县,全国哄着国务院;好好哄人就升官,老老实实就完蛋。”
“县委哄地委,地委哄省委,下级哄上级,不哄有问题;胡吹出政绩,务实没出息。”。
当代公务员歌:“苦干实干撤职查办,东混西混一帆风顺;任劳任怨永难如愿,尽职负责却遭指责;会捧会现作出贡献,不拍不吹狗屎一堆;全力以赴升迁耽误,推脱栽脏满排勋章;屡建奇功打入冷宫,苦苦哀求互踢皮球;会钻会溜考绩特优,看紧国库马上解雇;会吹会拉马上提拔,不拍不送永远不动;拉帮结派让你起来,单枪匹马踩入地下;瞒上骑下功劳最大,化公为私开拓有法;心毒手辣魄力最佳,狡猾奸诈精明伟大。”
给群众作思想政治工作:“别人发财又升官,你莫气馁把气叹;看到官员用权贪,请你暂时不要管。暂时无权捞不着,你莫悔心乱抱怨;一旦机会轮到你,好好贪拿莫客气。”
贪官爱党胜过妈:“贪官爱党胜过妈,贪官爱国胜过家;党就是咱妈,国就是咱家;无钱向妈要,没吃从家拿;妈爱儿子啥都给,犯了错误妈保咱;咱妈就是好,贪污腐败忍儿搞,咱家就是好,吃喝嫖赌全报销;人民公仆吃人民,穷苦百姓算个啥?群众没吃我不管,哪有享乐那有咱;一切权力归咱妈,一切财产归咱家;没有理由不爱妈,没有理由不爱家。”
……
若有所思,忽嘎喇喇一声巨响,似炸雷就在山门瓦脊上滚动。仰头看去,西边天上,却七条彩虹交错射在半空,联想那日天上出现四个太阳,知道西京又要有了异样之事。果然第二日收听广播,距西京二百里的法门寺,发现了释迦牟尼的舍利子。佛骨在西京出现,天下为之震惊,智祥大师这夜里静坐禅房忽有觉悟,自言道如今世上狼虫虎豹少,是狼虫虎豹都化变了人而上世,所以丑恶之人多了。同时西京城里近年来云集了那么多的气功师,特异功能者,莫非是上天派了这种人来拯救人类?孕璜寺自有强盛功法,与其这么多的一般功法的气功师、特异人纷纷出山,何不自己也尽一份功德呢?于是张贴海报,广而告之,就在寺内开办了初级练功学习班,揽收学员,传授通天贯地圆智功法。学功班举办了三期,期期都有个学员叫孟云房的。孟云房是文史馆研究员,却对任何事都好来劲儿,七年前满城正兴一种红茶菌能治病强身,他就在家培育,弄得屋里尽是盛茶菌的瓶儿罐儿,且要拿出许多送街坊四邻,如此就认识了一个茶友,以致这茶友做了老婆。此后,夫妇俩又开始甩手,说是甩手疗法胜过红茶菌的,这当然只半年时间,社会上又兴吃醋蛋,又兴喝鸡血,他们都一一做了。不想喝鸡血却喝出毛病,老婆的下身阴毛脱落,寻了许多医院治疗不愈,偶尔听说隔壁的邻人有祖传的秘方、老婆便去求治,果然新毛生出。邻人年纪比孟云房长一岁,以前也在一起搓过麻将,此后出门撞着,点头作礼,邻人嗤啦一笑。孟云房就买了很重的礼品回来对老婆说:“人家治了你的病,你应该去谢谢才是,老婆送礼过去,兴高采烈回到家,孟云房却将写好的离婚书放在桌上让她签字,说这下好了,咱们离婚吧,老婆是我的老婆,穿衣见父,脱衣见夫,我老婆的东西怎么让外人看到呢?!离了婚半年,新娶了妇人叫夏捷,也就随夏氏另择了新居。新居的平房正好与孕璜寺-墙之隔,隔墙不高,新婚后的孟云房平时没事,就常脑袋趴在墙头,听那边清器作乐,看那僧人走动;自参加学功后,每日闻得授功的铜锣一敲,便手脚如猴,逾墙而过。一次就被智祥大师撞见,忙要逃避,大师就说:“咱们是老相识了嘛!”孟云房忙点头称是,却说:“大师这么好的记性,还记得我呀”?大师说:“怎么能不记得,你们那异花是死了?”孟云房说:“是死了,大师测字实在灵验!”大师又问:“你那个朋友呢?病好了吗?”孟云房说:“病是早好了。大师竟也知道他是病过?真是神人!”大师说:“哪里:要是神人,那时我就该留下他这个名人来好生谈谈哩!”孟云房就忙说:“改日我一定领他来拜会大师!”一期学功班下来,孟云房迷上了气功,且四处张扬身上有了气感。每有熟人聚会,他总是盘脚作用功态,动辄给别人发功,又反复问有没有感觉?感觉是没有的。复念咒语,念得满嘴白沫,一头汗水,还是不行。众人就浪笑了。夏捷说:“他真有气了的,昨晚我肚子胀,他一发功,果然肚里嘎咕咕响,一会我就跑了厕所。他现在酒肉不沾,烟不吸,葱也不吃哩!孟云房说:“真的。”众人说:“噢,跟了和尚就当和尚了,那戒色了吗?如果晚上不和嫂予睡,那就真是戒了!”夏捷也就笑了说:“我也等着他戒哩!”却拿眼乜斜过来,孟云房脸就红了。夏捷的话,只有夏捷和孟云房知道。原来学功期间,孟云房认识了寺里的小尼慧明。慧明年方二八,三年前从佛学院毕业到孕璜寺,两人交淡过数次,孟云房甚是佩眼她的佛学知识。他也是看过《五灯会元》和《金刚经》的,又善发挥,倒惹得慧明常有难事来请教。于是许多中午时分。慧明在矮墙那边喊孟老师,两人就趴了墙头嘀嘀咕咕说长长的话。一天晚上,月光清幽,夏捷从外边回来,见孟云房又趴在墙头与小尼姑说话因为趴得久了,蚊子叮那一双光腿,一只脚就抬起来不停地在另一条腿上搓。墙这边说:“慧明,这篇论文写得好多了!可你也得悠着些劲儿呢。”墙那边说:“我不累的,人累是心累。清静地写这份论文,我只觉得愉悦的。”墙这边说:“是如莲的喜悦吗?一墙之隔,两个世界、我倒羡慕你们……”墙那边就嘻嘻笑,说:“你什么都可以当,是不能当和尚的,你在外边寻清静寻不到,真到了清静处,怕你又受不得清静。”墙这边说:“是吗?”那边又说:“前几日我对你说过的事和咱们一起亲亲热热地做了的那个美妙的好事,一定得口严着。”这边说:“这我晓得,心系一处,守口如瓶嘛!”那边说:“孟老师真好,那我还写了一份状书,要托你送到市长手里。”这边的就竭力探了身子,伸了手去接,说:“你站在石头上,我就接着了。哎哟,脚崴了吗?”那边说:“没有的。”墙头上一沓纸冒上来,孟云房抓到了,同时这边踏着的一根木条断裂,噗咚一声,人出溜下来,下巴正撞在墙头瓦上,一页瓦遂落地而碎。夏捷看了一场好戏,说:“嘿嘿,孟云房,你可要小心的,《西厢记》我才看了一折哪!,我还想看看你们两个后面的精彩表演呢?……”也不顾孟云房伤着没有,搭了凳子往墙那头看,小尼姑己幽灵一般从花丛里跑远了。此时,夏捷当着众人面暗示孟云房,孟云房脸红了,却说:“你不要说了吧,这也是作佛事,功德无量的。”众人更是不得其解,就嚷道该吃晌午饭了吧,说:“嫂夫人不要急,只要你出力,不会要你出钱的!”便各人掏了五元,自然是赵京五脚勤提了篮子上街打酒买菜。
西京东四百里地的潼关,这些年出了一帮浪子闲汉,他们总是不满意这个不满意那个,浮躁得像一群绿头的苍蝇。其中一个叫周敏的角儿,眼见得身边想做官的找到了晋升的阶梯,想发财的已经把十几万金钱存在了银行,他仍是找不到自己要找的东西。日近黄昏,百无聊赖,在家闷读罢几页书,便去咖啡厅消费,消费了一通,再去逛舞场。舞场里就结识了一个美艳女子。以后夜夜都去,见那女子也场场必至。周敏就突发奇想:这女子或许能给我寄托!舞散后,提出送女子回家,女子推辞一番却并不坚决,他就大了胆子,用自行车驮到一个僻背巷口。女子跳下来告别,说你走吧,却是不走。他就上去亲了一口,女子便呜地哭了,说:“我恨你!”周敏说:“我太激动。我再不了。”女子说:“我恨这个时候才见你,三年前你在哪儿?”周敏一把拥了她再在车后架上,一阵风骑到城外河滩,车子一倒,两个人也倒在沙窝里做了一团,两个人很快脱光了所有衣物后,疯狂亲吻着、舔吮着,疯狂抚摸着、颤抖着,激情般地燃烧着、融化着……一阵又一阵的狂热的高潮过后,这时女子说,“我有丈夫哩,孩子都两岁了。”周敏吃了一惊,但已无法自制,说:“我不管,我只要你,你嫁给我吧!”女子叫唐宛儿,从此不忘了周敏,回家提出离婚,丈夫不同意,剥光了衣服地打。这边一打,舞场上的周敏见不上,布置了小兄弟在宛儿家的前后察看动静。消息返回,周敏就在那丈夫前脚出门,后脚进去,带宛儿出来藏于一处密室。潼关县城也就那么般大。每只苍蝇都有出处,何况一个活人?第四天里,周敏来见宛儿,宛儿只说她刚才瞧见丈夫的一个朋友了,鬼鬼祟祟的,一定是派来查访的。周敏听了,也觉得自己早已不宜于呆在这小地方,当下包一辆出租车开往西京城里,租赁一所房子住下了。初到西京,两人如鱼得水,粗略购置了一些家具和生活用品,先逛了华清池、大雁塔,又进了几次唐华宾馆、天马乐园。这妇人是好风光的尤物,喜欢宾馆的豪华和漂亮的时装,又喜欢读书,有奇奇妙妙的思想。两人路过城中的报话大楼,巨大的钟表正轰鸣着乐曲报时。宛儿便说:“人若要死,从钟表上跳下来,那死也死得壮观吧!”周敏说:“我要死,我才不跳的,拿一根绳子就吊死在钟表上,既能在乐曲中死去,死去又能让全城人都看得见!”宛儿说声好,竟扑在周敏的怀里撒娇,说她那个丈夫以前和她吵架,她开了音箱放小夜曲,为的是有这种轻音乐,双方的情绪就会渐渐平和,丈夫却一脚把音箱踢翻了。周敏说:“他不懂”。妇人说:“他只是有笨劲,是头蠢驴子”。—月后,两个人疯劲渐渐疲软,所带钱财也所剩无几,周敏才知道女人对于男人不过如此。诚然唐宛儿美艳超群,非常漂亮,而西京这么大的城市,也不能实现他的愿望,得到他想要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