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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西西里人-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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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都不能幸免。这种状况延续了一个世纪,因此所有的西西里人都了解这种惯例。假如一处庄园有黑手党的保护,那里的土地便不会被索取。罗马可以通过上百条法律,但是没有一条具有实际意义。 
  正像唐·克罗斯一次不介意地对特雷扎部长随口说的那样,“你们的那些法律对我们究竟有什么用?” 
  大选后不久,对于奥洛托亲王的庄园里的闲置土地提出索取的那一天到来了。所有十万英亩的土地已被政府标出,实质为假心假意的表现。左翼党派的领袖们督促人们去提出索取的要求。这一天到来之际,大约五千农民聚集在奥洛托亲王的宫殿大门之外。政府官员们在巨大的帐篷里等候,里面备有桌椅和其它官方所提供的设备,用来登记农民们的索求。农民中有一些来自蒙特莱普镇。 
  奥洛托亲王依照后·克罗斯的建议,雇用了六位黑手党头目作为他的税务员。因此,那个晴朗的早晨,烟雾色的西西里太阳烤得人们冒汗,那六位黑手党头目骑着马沿着奥洛托亲王的庄园围墙来来回回地跑。聚集起来的农民们在古老的橄榄树下关注着他们六人,他们以心狠手辣著称于整个西西里。农民们等待着,似乎在盼望某个奇迹的出现,他们恐惧异常,不敢往前靠近。 
  然而奇迹不会是法律的威力。特雷扎部长已经向马雷西亚洛发出了直接明了的命令:武装警察不得离开兵营。那一天,在整个巴勒莫看不到一个身穿制服的国家警察。 
  群众在奥洛托亲王的庄园围墙外等候。六位黑手党头目策马来回行走,如节拍器一般始终如一,脸上冷淡无情,枪套里插着短枪,肩上背着猎枪,短上衣下的皮带里塞着手枪。他们没有做出向人群威胁的动作——他们的确目中没有那些人;他们仅仅骑着马默默地往返走动。农民们打开了粮袋,投去了酒瓶的瓶塞,好像希望这些马将会感到厌倦,把这几个守护恶神带走。他们中大部分是男人,只有少数女人,贾斯蒂娜姑娘和她的父母亲也在其中。他们的到来是为了表达对杀害西尔维奥·费拉的刽子手们的挑战。然而没人敢于越过马匹缓慢行走的那条路线,也不敢索取根据法律的规定属于他们的土地。 
  他们的退缩不仅仅出于恐惧,这些骑马的人均为“受尊敬的人”,他们实际上是当地的法律制定者。“联友帮”已经建立了自己的无形的政府,比罗马政府更加行之有效。有小偷或窃走牛和羊的喊吗?如果受害者把案情告诉武装警察,他绝不会重新找回他的财物。但是,假如他去拜访这些黑手党头目并付给百分之二十的费用,丢失的牲畜便会找到,而且他将得到不会发生类似情况的担保。如果一名性格暴虐的恶霸由于一杯酒而杀死了某个无辜的工人,由于伪证的证词和保密禁规的法令,政府难以判他的罪。假如受害者的家人去找这六位受尊敬的人中的一位,那么,既能得到复仇也能伸张正义。 
  在贫困居住区的一些惯偷将被处决,家庭之间的历史旧怨会得以体面地调停,有关土地边界的争端可以在没有律师的情况下解决。这六人就是法官,他们的意见不能被提起上诉或不予理睬,他们的惩罚严酷,不能逃避,除非你移居外国。这六人在西西里拥有连意大利总理也不能实施的权力。因此,人群依然呆在奥洛托亲王的围墙之外。 
  六位黑手党头目骑着马并不靠在一起,因为那是虚弱的表现。他们相互分开,俨然独立自主的国王,每人带着各自独特的令人生畏的神态。最让人害怕的是骑在杂灰色马上的唐·西亚诺,他来自比萨奎诺镇,六十多岁,他的面色和他的坐骑的毛色一样灰且杂。26岁时他已成为一名传奇人物,当时他暗杀了一位在他之前的黑手党头目。这个人曾谋杀了唐·西亚诺的父亲,那时唐本人还是一个12岁的孩子,西亚诺为了报仇足足等了14年。那一天,他从一棵树上跳下来落在那人的马上,从后面拤住了他,迫使他驱马穿过镇里的主要大街。当他们骑着马走在人们的面前时,西亚诺把他劈成数块,割掉了他的鼻子、嘴唇、耳朵和生殖器,然后抱着血淋淋的尸体在死者的家门口驱马炫示。从那以后,他一直用残忍、严酷的手腕统治着他的辖区。 
  第二位黑手党头目是皮亚尼…戴格里西镇的唐·阿扎那,他骑着一匹黑色的马,耳朵尖的毛为红色。他是一位镇静自若,深思熟虑的人,他认为一场争端总有两个方面,所以拒绝因政治目的去杀害西尔维奥·费拉,多年来他确实从中斡旋保住了费拉的命。费拉的遇害使他悲痛,但是他无可奈何,因为唐·克罗斯和其他黑手党头目坚持要在他的地区杀一儆百而且刻不容缓。他的统治里探合了怜悯与仁慈,因此他是这六位暴君里最让人喜欢的。可是现在当他骑在马上,面对广大人群时,他的面孔严峻,他内心的一切疑虑已荡然无存。 
  骑在马上的第三人是来自卡尔塔尼塞塔的唐·皮杜,他的马的马勒上装点了些鲜花。人们都知道他对阿谀奉承特别敏感,摆着一副高傲自负的模样,迷恋权力以及扼杀青年人的愿望。在一次村庄的节日活动中,一个年轻的乡村豪侠使得当地的女人们为之倾倒,因为他跳舞时脚上系着铃挡,穿着在巴勒莫裁制的绿色丝绸面料的衣裤,他边唱歌边弹奏着马德里制造的吉他。唐·皮杜被这乡间情人节上表现出的馅媚行为所激怒,女人们居然不崇拜像他这样的真正的男子汉而迷上了这个矫揉造作,女人味十足的青年,对此他大发雷霆。节日之后,再也没有看到那青年人跳舞,而是在通往他的农场的路上发现了他的尸体,身上布满了子弹孔。 
  第四位黑手党头目叫唐·马库齐,来自维拉穆拉镇,是个有名的禁欲主义者,像古老的贵族一样,他在家里设有自己的小教堂。唐·马库齐生活非常简朴,尽管有点装模作样。从他个人来看,他是个穷人,因为他拒绝利用自己的权力去获利。但是他尽情地享受那份权力;他不厌其烦地竭尽全力去帮助他的西西里同乡,但是他也是“联友帮”的旧习惯的忠实信徒。他处决了他的最宠爱的侄子而变得名声大震,因为他的侄子干了件可耻的事,违反了保密禁规的法律,向警方传递情报以对付一个对立的黑手党派系。 
  第五个骑马的人是帕提尼科的唐·布克西拉。以前,图里·吉里亚诺被剥夺了公民权的时候,在性命攸关的那一天,他为了他外甥的利益去拜访过赫克托·阿道尼斯。如今,五年以后,体重增加了40磅,他依旧身穿旧式的农民服装,尽管在这五年中他已变成了大富翁。他的残暴中带有宽容,但他不能容忍欺骗,处死了许多窃贼,完全同18世纪英国高等法院法官们的判决一样,连小扒手也免不了死罪。 
  最后一个人是吉多·昆德纳,虽然名义上是蒙特莱普人,他却由于占领了科莱昂镇的血腥战场而建立了声誉。他这样干是出于无奈,因为蒙特莱普直接在吉里亚诺的保护之下。而在科莱昂,吉多·昆德纳发现了他那凶残的心所渴望的东西。他曾采用消灭掉反对他的决定的人的武断办法解决了四个家族的世仇。他杀害了西尔维奥·费拉和其他工会组织者。他或许是唯一的受到憎恨多于尊敬的黑手党头目。 
  就是这六人,由于他们的名声和威望以及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巨大恐怖,把西西里的贫苦农民排斥在奥洛托亲王的土地之外。 
  两辆满载武装人员的吉普车在蒙特莱普至巴勒莫的公路上疾驶,然后拐进了一条通向庄园围墙的小道。除了两人之外所有的人都戴了在眼睛部位开了小洞的绒线面罩。两位没戴面罩的人是图里·吉里亚诺和阿斯帕纽·皮西奥塔。戴面罩的人中包括卡尼奥·西尔维斯特罗下士、帕萨坦波和特拉诺瓦。安东里尼从巴勒莫过来的一路上也戴着面罩。吉普车在离黑手党骑士们大约50英尺的地方停下了,此时另外一些人从农民群中挤过来。他们也戴着面罩。在此之前,他们正在橄榄树丛中野餐。当吉普车出现时,他们打开食品篮,拿出武器,戴上面罩,以长长的半圆形状散开,枪口对准了骑士们。他们总共大约50人。图里·吉里亚诺跳下车,查看一下各人的位置。他看着他们骑着马来回地走。他知道他们已经看见他了,而且群众也认出了他。西西里下午的烟灰色的太阳给绿色的原野染上了淡红色。吉里亚诺感到奇怪,几千名强硬的农民竟然吓得任凭这六人从他们的孩子的口中夺走面包。 
  阿斯帕纽·皮西奥塔在他身旁像一条急躁的毒蛇等待着。只有他不愿戴面罩;其他人担心会与这六位黑手党头目和“联友帮”结下家族之间的血仇。现在,吉里亚诺和皮西奥塔首当其冲地与他们结下了血仇。 
  他两人都戴着刻有狮和鹰的金带扣。吉里亚诺只有一把重型手枪插在挂在皮带上的枪套里。他还戴着绿宝石戒指,那是他几年前从公爵夫人那儿得到的。皮西奥塔端着一架小型冲锋枪。由于肺病和兴奋的缘故,他的面色苍白;他对吉里亚诺的迟迟不动很不耐烦。吉里亚诺正在仔细地观察情况以证实他的命令已经执行。他的手下已经组成半圆状的包围圈,这样如果这些黑手党头目决定逃跑,可以给他们留条生路。他们假如真要逃跑,就会失去“威严”和他们的巨大影响力,农民们再也不会惧怕他们。然而他发现唐·西亚诺调转他的杂灰色马,继续在围墙前行进,其他人跟随在后。他们决不逃跑。 
  从古老宫殿中的一座高塔上,奥洛托亲王通过用来观看星星的望远镜注视着这一场面。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吉里亚诺的面孔甚至那些细微部位——椭圆形的眼睛,清秀的面庞,丰满的嘴现在却绷得紧紧的;他知道那张脸上表现出的力量是刚毅的力量,他想,很遗憾,刚毅不是一项更为仁慈的财产。因为,当刚毅不含杂念的时候,它的确是可怕的,此时亲王知道他的刚毅是不含杂念的。他为自己的作用感到羞愧。他十分了解西西里老乡,他将为即将发生的一切负责。他花钱请来的这六位了不起的人将为他而战,决不会临阵逃脱。他们曾吓倒了在他围墙前的一大群人。可是,吉里亚诺正站在他们前面,像一个复仇之神。对于亲王来说:太阳似乎已经变得阴暗了。 
  吉里亚诺大踏步地向他们骑马的小道上走去。他们骑在马上,威武高大,驾驭着马保持缓慢稳定的步伐。他们不时地用堆在凹凸不齐的白石墙旁的燕麦喂马。由于马不断地吃,它们便不停地排泄粪便,留下了似乎带有侮辱性的一连串的马粪;然后它们继续缓慢地走着。 
  图里·吉里亚诺逼近了他们的小道,皮西奥塔紧随其后。这六人骑在马上,目不旁视,继续朝前走。他们的面孔流露出令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们肩上虽然都背着短筒猎枪,但他们毫无取下它们的意图。吉里亚诺等待着。他们又在他身旁经过了三次。吉里亚诺退后一步,平静地对皮西奥塔说:“把他们打下马,带到我这儿。”接着他穿过小道,身体倚在庄园的白石墙上。 
  靠着墙时,他晓得他已经越过了命运之线,即今天他正在做的事将决定他的命运。但他没有任何犹豫不决和心绪不安的感觉,只有对这世界的一股憋在内心的愤怒。他知道在这六人的背后隐现着唐·克罗斯的巨大身影,而且知道唐·克罗斯就是他的头号敌人。他也对这些他正在帮助的人群感到恼怒。他们为什么如此驯服,如此胆怯?只要他能够武装和领导他们,他就能造就出一个崭新的西西里。然而,他接着对这些衣衫褴褛、饥肠辘辘的农民产生一阵怜悯之情,他扬起手臂向他们致意以示鼓励。他们依然保持着沉默。刹那间,他想起了西尔维奥·费拉,他或许能够使他们觉醒。 
  此时,皮西奥塔成了场面的主角。他穿着奶油色的毛线衫,上面织有几条暗色的、恣意蔓延的龙。他的乌黑发亮的头发,削得像刀刃一样,沐浴着西西里的血红色阳光。他转过头如同一把刀逼向那六员骑在马上的铁塔般的大汉,用毒蛇般的致命的目光凝视着他们。他们经过时,唐·西亚诺的马在他的脚下撒了一脬屎。 
  皮西奥塔后退了一步,朝特拉诺瓦、帕萨坦波和西尔维斯特罗点头示意,他们便向形成包围圈的五十位全副武装的戴面罩的人跑去。这些人进一步散开,关闭了曾留出的逃跑出路。黑手党头目们傲慢地继续行进,似乎什么也没注意到,尽管他们理所当然地早已观察到并懂得所要发生的一切。不过,他们已经赢得了战斗的第一回合。现在该是吉里亚诺来决定是否采取最后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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