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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幻象大限 作者:林可行-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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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就不慌,你们啥时有啥时给我。”
    女人站在那像一只被脱了毛的母鸡,全身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骨架不错,看起来
体质不赖。炎拿着自己的衣服给她换时,她像一部被开动的机器全速运转起来。冲到雨
地痛痛快快地冲洗然后更衣,我问炎咋办。
    “咱们明天走。”
    “去双台镇还是回头?”
    他对兔子说:“你打算咋办?是就此回转还是继续跟我们
    去?“
    现在的路程都不近,我不忍心现在这样凄婉地分手。
    让她随我们一起去县城,再转到宁县,到那边天也许睛了,再让她回去,我们也放
心。
    吃饭前,胖嫂换上了那副极富人情味的慈母面孔,弄来了两只兔子三斤散酒给我们
恭喜,严老兄还带来了一块野猪肉。
    几个孩子挤在洞口,唤着肉香,看着碗里的肉。炎让胖嫂端一碗给他们。“别理他
们,我在锅里留了不少,他们一会儿就抢光了,这几个孩子死能吃,死尸都能吃下两
副。”
    我按炎的意思掏出三十元作吃喝开销,她一边收下钱一边说:“别着急,和那六十
块一起给也不迟。我知道你们是老实人,今天的这事草率了一点,若是有心,给你们找
个没结过婚的真姑娘也不过份。俩个男人同时爱上一个姑娘,看来你们是戏文上的那种
有情人,他们都说沟头上的那一对是活着的梁山伯与祝英台,我看梁山伯与祝英台也赶
不上你们住的感情好。像恩爱的夫妻,胜过亲生兄妹,对这女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夫妇俩吃罢,收拾残局过去了。
    女人见兔子总是和我凑在一起,误会是有意的配对,自动地和炎挤在一块。炎恼火
不是生气亦不是,想和她解释今天收留她的原因。她用不信任的目光打量着我们。
    “你们要怎么办尽管直说,我都不会在意。”
    我让兔子和她攀近乎。
    她叫成红霞,兔子大喜过望,她叫成海霞,仅差一字,完全是一对姐妹的名字。
    我们天未亮就开路了。炎在草垫上留下一百块钱,女人捡起来塞到他手上,“不用
给钱,我是自己跑出来的。不是卖人。”
    炎略思考之后还是丢下了七张十元。
    这场雨,就这样不停地下了两天。我们近十天才从原订路线转回了宁县。这一路还
多亏了红嫂,不然或许真的会难倒我们。
    在小旅社里落脚后,兔子去邮局给他哥通了电话;人后天就回家,明天休息一天。
    炎给了一百四十元叫她们明天就去买衣物,作为礼物送给她们,以答谢她们给予的
帮助。虽然事先就想到了,还是未能预防兔子对我们产生的感情。
    在这即将告别的日子里,她那眼里总隐含着晶莹的泪花,即使是笑的时候也如此。
    清秋的小县城,在北方冷空气的压迫下,建筑物全趴在了地上。和来时的感受完全
不同,寻遍了城中所谓的名胜景点,都索然无味。
    她俩买了衣物后,两个换上新衣的女人,突然对逛街有了兴趣。红嫂有了钱买零食、
买水果,还买了几个青萝卜,说是带回旅社吃。兔子要去县重点中学去看看,那一度曾
是她的梦想。
    学校的面积不大,两栋二层楼的教学楼前是一个大操场,楼后教员的宿舍和办公室
是青一色的砖木结构的院落。
    炎告诉我们这些房子应该有一二百年的历史,山墙上的怪兽的砖雕就是最好的证明,
是一种人们传说中的类似羊的
    动物,是女人的克星。
    在历史的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地区的女人掌管着社会的巨额财产,而女人的天性是
软弱的,所以整个社会都处在最乱的状况下。这个房屋上装饰这个动物,意在拒女人于
门外,反映出主人对女人的畏惧心理。据说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只要遇见了它都要俯
首听命。它回避男人,所以女人就要找一个自己能控制的男人做保护神。
    教师们随意搭的棚屋、厨房破坏了房屋的整体结构。炎还是从一堵改造的隔墙下找
到了正院的台阶,和放在仓库里的超宽的垂花门。
    到了学校的后院,粗糙的红砖墙把建筑群分开了,经问一名校工才知道,场那边是
教育局。那边的旧房子更多更大,我说过去看看,炎说不用了。
    从墙头上看看那边屋与屋之间的高高的防火墙,就看到黑色的主体建筑。宁县建县
只有二十多年历史,在此之前相当于双台镇那边的三不管地带。而这建筑群坐北朝南气
势非凡,有与天子争夺天下之势,因而断然不会是官府。本地从古至今文化不发达,没
有办学之风,五十年前的事就是神话了,决不是学府。从第一道门直到中门,都有九级
台阶,可见其在地方上的权势。
    学校的隔壁还有一幢高房子,炎不知是什么道理,它似乎和这些房子关系不大,但
又挨得很近,年代亦很相近。
    兔子来时曾见到招牌,是粮食局的仓库。
    确是一座仓库,守门人见我们并无恶意,放进了我们四个人。房子四周有采光井、
通风口,侧面又像是一座教堂。
    守门人介绍说这是宁县最大的一间仓库,我们问为何不见保管员。
    “没办法,前些时消防部门来检查,也要求仓库留人值班,可值班的娘们就是不肯
进仓库,说里面闹鬼。”
    找到了仓库保管员,请求她们让我们进去看一下,她们推辞要等主任来带我们进去。
    时间不早了,还不知那个爱喝酒的仓库主任来不来。我们正束手无策,红嫂立即展
开了攻心战,把水果烧饼统统放在了办公桌上,又是奉承又是甜言蜜语,大妹子老大姐
一套一套搬上来。果然奏效。
    一个因瘦而像男人的女人经不住磨嘴皮子,拎着一大串钥匙领我们去,另二个年轻
的媳妇啃着水果笑道:“梅二嫂,当心别又扔了钥匙跑了。”
    红嫂把青头萝卜送给了守门人。
    凡请客送礼的人都该向她学习,没花几元钱,就能皆大欢喜。我做梦都没想到这么
能送礼。守门人笑逐颜开。
    房子的空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二层有铁窗眺望日,内部像屯兵的古堡,给人以
全新的印象。墙脚方方正正的气孔,和我们的欣赏习惯相差太大,令人迸发出许多奇异
的遐想。
    梅三嫂告诉我们这屋子四周有点怪,女人不能在这里屙屎屙尿,否则会有怪事出现,
特别是阴天。她们不相信迷信,又不能不讲点迷信。
    前二天刚落过雨。不落雨墙脚也是湿的,但是堆放的粮食不易受潮或者腐烂。事情
就是这样怪,我还在想方洞该有点别的用处,炎却问这里是否有厕所。梅二嫂说在后门
外。
    厕所分明是两间半人高的半盖顶的古屋,一边大一边小,奇怪的是厕所中间是平平
整整的方石砖,四周是土质的地,这
    厕所如何使用,怎么也想不通。
    “会不会是像长江下游有些地方一样,在里面放马桶,专门有人处理它的。”我问。
    炎摇摇头,问梅三嫂有哪些怪事。她不乐意地说:“你们就别问了。看你们像是为
人师表的教师,是有知识的人,干吗对女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感兴趣?快点走吧。我要
锁门了。嗯,不是你们早该下班了。”
    今天不虚此行,遗憾的是没带照相机出来,本可拍些照片回去的。红嫂今天露了一
手,觉得我们只不过如此,再不像前些日子那么讲客气,在饭馆旅社都大有作主的味道,
派兔子这样那样。兔子明白她是不明真相,也不吱声。
    晚上炎写东西,我去她们房间找兔子聊天。
    在县城玩了一天她的心情好多了。她郁郁问我红嫂咋办,我不知道,到时看炎怎么
说。
    红嫂见我们避着她,知趣地退出了房。
    “你信不信,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她是去找炎大哥去了。”
    兔子说。
    “有可能,你该向她解释一下。”
    “没用,她头脑有问题,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我们是什么关系,她却执迷不悟,还
当我们是寻宝贝的。我说没这事她不信,她还开导我不要想不通。一个女人共二个男人
终不能长处,你们俩人迟早会分开的。到那时,一个跟一个男人走,各奔东西,做一对
好姐妹,保留好一份情和义。命中注定再相见,还是一家人,无缘相遇,心里总有一个
念着的姐妹。她倒想得挺远的。”
    我说到相互留下地址,日后再联络,她的眼眶红了。问我们什么时候再来?我实话
实说,告诉她再也没有这个可能了,最好是将来她有机会去省城。
    “我确实想去,我们村的青年人都想出去闯一闯,在乡下一辈子没有出息。当我看
到小学辍学的同学结婚后,像婶子们一样,养孩子,干活和丈夫打,我都怕认她们同学。
有时她们在我面前学着大人的架式开玩笑讲男女之间的呕心事,我不相信会是她们说的
那个样。这些日子我们生活在一起不是很好吗?没有她们说的那么肮脏丑恶,除非你们
不是寻常的人。”
    我无疑是个普通人,炎倒不是凡人。从我的角度看他,倒是像仙风道骨的神人,我
想了解他办不到。
    “你有点怕他?”
    “不应该是怕,准确地说是敬畏。”
    “那你回去后干什么?”
    “去单位上班。你要是去省城,直接去找我,我领你去炎大哥的家。他夫人可厉害
呢,也挺高贵,不好接近。”
    “那我们说定了,到那时你可别不理我。”
    “那哪能呢?”
    轮到红嫂就不好对付了。炎让我们一起过去话别,明天就走,她不同意分手。兔子
告诉她,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约束关系,大家本是陌路人。她不理解,一把鼻涕一把泪,
从过去哭到长大,被家人推出门,嫁给了一个病快快的男人,不醒事的男人。
    婚后在村里乱讲他们是怎样做房事的,讲她是个白虎星,坏了她的名声。在她有了
两个女儿时男人病死了,叔子们为了占房院,一同把她撵出了家,她把两个女儿送给了
同宗的人家。
    兔子帮忙解了围,让红嫂明天随她一同去她家过一段日子,她哥或许能帮上忙,不
行再去找我们。
    就这样第二天,我先给东方打了电话,随后去车站乘车回家。我们的车先发。她们
背着炎留下的医药箱,扒在窗下频频招手:“再见,再见!”
 
    
   十七     
 这一年的冬天在我的过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孤苦无助的幽灵,在我的世界里游荡,
这不能说是我没有尽到力,大概是能力太有限,根本不足以改变命运。作纵向的比较,
是在长大成熟,作横向的比较,仍处在弱小的地位。有我或无我对别人没有什么影响,
在炎家的小院也不例外。对他们我有许多祈求不能说出口,那可能是一种非份之想,弄
不好会失去这个良师益友,希望他们不会怀疑我是个动机不纯的入。
    冬日寒风的凛冽是挡不住的,再厚的棉衣都不能温暖这颗心,我所看到的只是荒原
上的一只鸟巢,骋目四望不知桑梓在何方。
    黑幽幽的野岭,打开了恢廓的胸怀,我的身后狼奔豕突。
    我惆怅地前行,不顾世人狰狞的面目,何啻是胆怵或倜伥。我深深的野心,潜在的
狂乱,贪婪地结合在我貌似忠厚诚实的外表下。在我命运没有越过巅峰的时候,我做不
到别无所求。
    我不强壮又未衰竭,既无英明,又无神勇的胆识,我对自己无可奈何。人与人之间
充斥的是一个个看不见的。处处都能感觉到的堡垒。它的坚实不是一次强行爆破得以毁
垮的,这就是人性对抗的基础。
    我必须以牺牲自我的前提,用投降的手段,攻克每一个目标,直到取得全面的胜利。
这就是我的道路,通向死亡的路。每个人在前进的时候,都应牢记先行者的宣言。就像
这冬天,冬天的前方总是冬天,冬天的女人是另一个冬天。
    东方也是冰冷的。我只能归究为贫寒、无名,没有万人之上的权力,不平等是罪恶
的根源。每次见了她好像冬天是我带来的,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关系因我的殷勤变得融
洽或是出现转机。
    冬天同样困扰着炎,看书少了,语言也少了。
    我背着行李回到了工程局。年底门市部根本就无事可干,元旦前夕,门市部上锁,
各人都忙自家的事去了,把我抛向了街头。
    逛市场逛商场是很多人的爱好,正如每个人的行囊里有苹果和石头,有的人背着它
的时候想到的是苹果,有的人想到的是石头,我是哪一种人呢?这个比喻能否说明问题?
生活或许要经常回头看,不要想的太远。为一辆高级的自行车奋斗,为一块牌子响当当
的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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