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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幻象大限 作者:林可行-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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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求我和兔子尽量学会这些语言,他则去弄清楚他们生活的来源,操作的手段。
    每当胖女人有为难的意思,炎都给她个三五元。拿到钱她自然地满足他的要求,声
称要做我们的保护神,有她在这沟里没人敢动我们一根毫毛。
    这里人的底细她全清楚,那个敲我们竹杠的莽汉是个骗子,别看他人高马大,并不
中用。起初他刚来这里时,别人都敬畏他三分,去年过年他喝酒与人动起手来,熊包一
个,趴下了。
    一个四川汉子让他当众喝了别人撒的尿才罢休,所以他从不敢在这撒野,只是见了
新来的,在别人还没了解他之前敲诈一点。
    果真五天后沟里又来了一个过夜的老汉,他去收保护费,可老汉是个犟牛,在沟头
上咆啸起来。人们都从洞口伸出了头,没人前去围观,那老汉不仅没给他钱,还砸烂了
他的脑袋。
    我们都以为这下事情没完了,可他连忙捂着脑袋跑了。
    天黑后他来到我们洞里,要求给他包扎一下。胖女人掀起了连洞的草帘示意我们要
钱。
    待他走后她嚷嚷起来:“你们怎么这样饭桶,难道连钱都不敢要?你们用不着可怜
他,这回不要,以后你们再也别想在他面前抬起头来。”
    她又给我们出了个主意,要我把钱交给她,和她家打仗。
    她今年在山岗上种了不少土豆,够吃一个冬天的。现在要弄点米和油到手,再以后
天变了弄粮食就难了。
    她让丈夫严贵银和我们结拜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以后再给别人看病,她帮我们收费,哪怕是包个小伤,也要讨五元钱。“
    炎给了她一百元,她的身体像冲气般膨胀起来,赶快唤几个孩子过来,认我们作干
爹,认兔子为干娘。这一切来得这么快,这样出乎意料。
    和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现代文明人的生活习惯格格不入,她把我们从现代生活一下
子拉到了愚昧的陋习中。离开大都市的时间不算很长,却仿佛相离了一个世纪。我想找
个机会与炎交流一下各自的感觉,很显然,他没有这个意思,我的内心苦难不堪忍受。
兔子对我心理状态似乎理解,总是和我挤在一起。
    这土洞太小,不便进行私下的交谈,为了使我安心,炎开导我,生活的意义本身并
不存在,意义是寻找来的。人处在一个具体的环境中。不一定就是环境的奴隶,要能跳
出三界外,对人生的各个层面都能持有欣赏的心态,像在观赏一幅有着时代特色的风景
画,不必让自然的感情迷失在风景中。在生活中,同样是既要参与生活又保持一定的审
美距离。
    严贵银过游民的生活已近二十年,他曾是一个粮管所的粮管员,因工作失误万吨的
粮垛发火了,为了逃避责任,逃出了县城,四海漂泊。二十年前的惊惧仍在脸上,变成
了一道道深刻的折痕,黑瘦的脸颊,一双凸出的大眼睛,再过四十年也
    不能使我忘记。
    这沟里的人都有着不同的特征。就像胖女人身上的肉,如何也想象不出是怎样长出
各种形状的,该长的地方不长,不该长的地方堆起了肉泡。
    她从不讲自己的身世,为了满足我们猎奇的心理,她把别人的事当故事讲给我们听。
讲那猴子在家时因冒充他哥上了嫂子的床,被兄长逐出了家门。住在我们洞旁的一个小
个子汉子,因有谋杀四人的嫌疑离家出逃。我们无法相信小个子能一次杀四个人。
    胖女人说,是别人没有找到他杀人的任何证据才让他跑了。我不禁要问,你们都是
单个的来自不同地方的人,怎么会知道对方的情况?
    “这很简单,这里人不多,消息挺灵,外面有什么事发生这里都能听到。有的人是
忍性不好自己讲出来了,那猴子只要给他倒一杯酒,就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讲了。为了讨
第二杯酒,就讲了他偷嫂子的经过,以后就再也没人请他喝酒了。他们不像你们,只想
刺探别人的事,我这人不爱打探别人的事。”
    沟里还有一对小两口,看来令人生疑,他俩不像是苦大机深的出生。从他们深深的
不安和良好的体形中,让人想到他们该来自安定有保障的家庭,就胖女人猜测他们是私
奔出来的。
    这天,年轻的男人到胖女人这儿讨盐,她呻了一口唾沫,“哼!光想讨东西,世上
哪有这样的好事?”
    青年男子在洞外站了一会儿,空手而去。
    炎见此向胖女人讨了半杯盐,让我给他送去。
    我出来时,他正在沟的另一头向洞里钻。我来到洞前挑起草帘,小夫妻俩正在叹气。
男人穿的牛仔裤已经很难辨认,女的脚上的半高跟的皮鞋,只看得出式样而看不到颜色。
    对穿这种半高跟的露着脚背的女人,我历来都有着好感。
    面对他们的惨相,同情怜悯之心油然而生。
    我本想和他们聊一聊,他们为难的神态,害怕别人接近。
    我在洞里多坐一会儿他们就多一份猜疑,就像我的到来不是在做一件好事,而是向
一个流着鲜血的伤口抹盐。他们因我而受着煎熬,内心的痛苦隐隐浮现在脸上,面部的
表情因肌肉抑制不住在不停抽搐,最终失去控制,没有怨气地呜呜哭泣起来。她挺着大
肚子,那不合时宜的有几分秀气的擦泪的柔指,感染着我这个本意做个看客的第三人。
她晾在洞口的袜子,本色是白色,现在已变成了黄色。就像她椭圆形的脸儿,白净的时
候一定典雅动人。
    是个什么样的爱情故事,把这对情侣逼上了绝路,就不得而知了,远离城市和文明,
生存安全都将失去保障,相爱能坚持到哪一天?
    小油灯下,兔子睡在我们中间,听我和炎谈人与人之间至死不渝的爱。如果没有现
代文明和科学进步,置今天的人在大自然的天国里,将是如何一种景象?在今后的几代
人中人类回归自然的可能性,像山沟的所有人一样,永久地扎根在这荒山野岭,人们就
能培养出与大自然的同一性,或者在文化与宪法中,为走投无路的人开辟一个保护区条
例,才是符合人类自身的根本利益。关于乌托邦、世外桃园、梦幻般的香格里拉,和理
解他人的情感什么时候才会驰进人们心里,又是什么原因使她破灭?时代、岁月、人生,
磋跎在一次又一次反复中,幻生出朴实纯净的情感流。可惜的是她不能在人们的心底永
驻。
    炎时常流露出的长叹是那样天真。我无法认定跟前的他,
    是一个发明幽情的老佛爷,还是充满幻想的孩子。如果没有我,恐怕没有这个寻根
的旅程,而我的动机下含有多少纯真的成份,自己都不清楚,她究竟能为我带来什么好
处,同样是不清楚。
    只是从兔子的身上,我看到了自已经过伪装的企图。一方面就是她厌烦了枯燥无味
的日子,另一方面她或许还有许多苦心经营的梦想。
    我们都在等待着意外的收获,就像炎期等着意想不到的喜悦。他是坦诚的平淡的,
她是纯朴的强烈的,都是真实的。而我的处之泰然有着理智的刻意追求。
    山里又下雾了,兔子出洞方便回来说。
    炎道:“那就早点休息吧。要想在这多呆些日子,我们明天去帮严大哥做事。”
    “洞里在反湿,大概夜里要落而。”兔子说道。
    她又向我指指隔壁的洞小声道:“那边有人,她在想什么呢?她一定有想法,我能
看出她的不安。”
    当她躺下后,我向她挪了挪了身子。土洞的湿度在增大,我和她开玩笑:“我刚发
现你是对眼。”
    她明白我是想与她交流,向我贴近。
    通过这段日子的相处,沟通起来很容易。我问了她的身体状况,又问到她的过去及
将来的打算。外面的雨哗啦啦地落下来了,她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听到炎的咳声,毫
不思索地脱下褂子,搭在他身上,我脱下上装给她盖上。“不用,我睡在中间不冷的。
我脂肪厚,能抗寒,要不备盖一半。”
    “别争了,你们女的体温低。”
    她把上衣一角盖在了我身上。
    湿气在上升,雨越下越猛。
    天亮后洞里仍是黑的,为了光线好,兔子卷起了草帘。胖女人在洞里生火,湿柴烟
灌满了土洞。要不是昨夜他们连夜搬木柴现在都没烧的。
    阴天,一天只有两顿饭,炎要出门去做事,吃得特别多。几个孩子从洞口钻到我们
这边玩,胖嫂恶狠狠地一个个拖了过去。
    炎呆不住想出去。兔子无论如何也不让他走,三人都有点感冒了,他若出去,必病
无疑。
    我们还在为时间难打发犯愁,就听见前面洞里有人叫胖嫂。她是有唤必应,整天像
个大忙人。
    不一会她领着一个年轻的妇女,钻进了我们的土洞。
    她钩着身子,让她的孩子把一条毛巾递给她,其实那是一块粗上布。声音宏亮地对
炎说:“我的大兄弟,我给你们做好事来了。我这人心善,爱管闲事,现在我们吃的是
一锅饭,住的一个洞,你们的事也是我份内的事……”
    她的话还没讲完我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卖这女人,什么问题都想过。就是没想
到要买人。
    “哎——你们听我把话说完,不是我要管这事,你们的事,寨里人都明白。”她叫
这山沟为寨。“刚才人家与我商量,是瞧得起我,因为在这里我保护着你们,要不没这
儿平平安安。之所以找上你们也是有道理的,你们两个大男人共一个小女人也不像话……
这里条件差,晚上做起事来,让孩子见了多不好意思。我不是想说你们,而是为你们考
虑,你老兄身子弱,你老
    弟身体不算差。像这两天,闲着无聊,都起这心事,你让我弟媳妇一人咋吃得住?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昨天见了弟媳妇在洞尾清理污秽,那是来月经了,你们整晚上还
不得闲“。
    看来一切都弄糟了,我们三人一时都有口难辩。光是这一个胖嫂的发难就是如此,
若是动员整个所谓寨里的人来,非杀了我们不可。
    “还有啊,你们到处拉屎撒尿,寨里人早就看不惯了。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这里
也有这里的规矩,像弟媳妇那样在干净的洞里丢脏物是要挨刀子的。那些洞是有主的,
也是为过路客留宿的。今天就不说这些了,还是让我来撮合你们的好事,留下这个女人,
过些日子你们摸准了对方,看合适谁再分开不也体面吗?弟媳妇你也别大贪心,也别欺
老实的男人,有一个男人也就够了。要论掌管钱财,治理家务谋生活,你样样不如我,
有你严大哥一个男人我就心满了。我年轻时比你逞强多了,现在的三个男人加在一块也
不及我那前夫强壮。如今人老了,有孩子拖累,晚上也没兴致,连一个男人都嫌多
了……”
    我们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意思是你怎么不反驳啊,是理亏还是不会说话?
明明都不是。
    兔子的脸一阵似红一阵,冲血时两眼冒着红光。
    炎像是完全听不懂胖嫂的话。
    “你们在发什么呆吗?又不是亏待你们了,人家十四五岁瘦精精的小姑娘都要八九
十块钱。这么大的一个女人也不多收,只要一百块。这山里生活艰苦,你们要是带她去
县城,老娘不要你们一分钱就让她跟你们走。”
    我不知她何时又变成了我们的老娘。
    “可人家是来陪你们吃苦的。嫁鸡随鸡,一辈子跟你们受苦受难,生儿育女,还要
伺候你们。说不定哪一天你们又把人家转卖了。用了享受了还赚她个百儿八十的。甘肃
那边的淘金客,不都是大几百才买一个女人?可人家是个良家妇女,丈夫死了才出门的,
遭不起那份罪。一个女人要伺候七八个男人,生的孩子谁是谁的都不负责。”
    她使我们大开眼界,可我不知道她说的七八个男人共一个女人是否属实。
    胖女人不管我们搭不搭理,继续围剿,“罗,你们细瞧了人家,鼻子是鼻子,眼睛
是眼睛,一副厚实的好身板,当猪肉卖也不止这几个钱。”
    见我们没理,她又说:“我自己作主,把身价降到六十元。
    我知道你们不是走歪门邪道的人,不会虐待她,可你们毕竟是犯了法的人,要不不
用来到这山寨,大家都有难言之隐,只要今后好好做人。看你们三个恩爱的样一产,我
又何尝忍心害你们?让你们收留她只是给她一条生路。就这样订了,我还要回话给别人。

    她向外跨了几步又转回身问那女人:“你没妇科病吧?”
    那女人摇摇头。
    “钱就不慌,你们啥时有啥时给我。”
    女人站在那像一只被脱了毛的母鸡,全身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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