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形-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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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我没有把这个不满的情绪说出来,在老人殷殷询问何可人的伤势之际,心中
暗叹。
鸡场没有电话,我又问了一些何可人工作和生活的情形,发现老人对何可人根本不
是怎么了解,只说她工作十分勤力,一个人打理一个鸡场,何可人几乎没有甚么休息时
间,更别说娱乐了。
老人一再说何可人十分爱鸡,天生是管理鸡场的,每次运鸡到市场去,她都会难过
好一阵子,舍不得鸡给卖到市场去宰杀。
老人又说,何可人在鸡群之中,挑了几只出来特别饲养,当宠物一样,爱惜无比。
那几只鸡,不必被困在鸡舍之中,可以在鸡场之中,自由来往,所以,特别肥壮可爱。
那几只鸡,何可人宝爱之至。有一次,老人说这样的鸡好吃,想杀一只来吃,才提
出来,何可人就和老人大吵了一场。
那是何可人和老人之间唯一的一次冲突,所以老人的印象十分深刻。
老人又问我,在进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几只自由自在在走动的鸡,我却并没有注
意 就算看到了,在一个鸡场中见到几只鸡,也不会放在心的。
我答应老人,我一离去,立即设法找人来照顾他和鸡场,临走时,我问了一个问题
:“鸡场中所有的鸡,是从小就在翼尖上钉上号码的?”
老人对我这个问题,瞠目不知所对,我也没有再说下去。在离去时,经过鸡舍,随
便抓起几只鸡来看看,翼尖上都没有号码标志。由此可知,那一车子五百六十只鸡,是
鸡场中的特殊份子。
我此行,除了救了一个老人和几千只鸡外,对事情进展一无帮助。
在我离开之前,我又到何可人的住所看了一下,倒是很有点值得记述之处。
何可人住在老人后面的一列屋子,屋子的外观,也很是残旧,推门进去,屋子里收
拾得乾净之极,陈设也简单得令人难以置信。
一共是两间房间,外的一间,除了一桌一椅之外,别无他物,椅是一张泛著光的竹
椅,看来很有些年代了。
桌上有一只杯子,还有三大叠书,书也堆放得很是整齐。
我走近去看了看,书的种类很难,有一半是古人的小说笔记,还有一些也大都是记
述一些奇异事件的杂书。
想不到一个养鸡场的女子,竟在繁重的劳动之余,还保持著阅读的习惯。
进了里间,陈设也简单之至,一床一几而已。床上的被铺,摺得齐整,有一顶发了
黄的蚊帐;在床头之旁,也堆著好几叠书。
我走近去,顺手拿起一本来看,却是《白蛇传评话》,是把《白蛇传》这个故事,
说书化了的唱本,我心中想:这何姑娘的兴趣,可真广泛。
见没有甚么发现,我转身出了屋子。
离开了鸡场,一面驾车,一面和黄堂联络,告诉他鸡场的情形,要他和福利部门联
络,立即派人来。
黄堂苦笑:“派人照顾老人,没有问题;派人去养鸡,那只怕全世界都没有如此的
福利。”
我也觉得黄堂所说有理,就道:“说得对,我去找大发明家。”
黄堂这时也想到了,他道:“这位何姑娘,确实古怪,难道她忘记了鸡场中有一个
不能照顾自己的老人了?”
我答不上来,黄堂又道:“说来,这老人和她的关系,也非比寻常。”
我闷哼了一声:“当年若不是那老人收留了她,她不知会流落何处。”
黄堂皱著眉,好一会不说话,我问:“你在想甚么?”
黄堂道:“我在想你刚才所说的一切,有甚么不对头之处。”
我没好气:“我全是照实说的,会有甚么不对头之处?”
黄堂道:“就是奇怪,我……觉得很不对头,可是却又说不出原因来。”
我知道黄堂并非无中生有之徒,所以道:“且好好想一想。”
黄堂伸手在额角上轻轻敲著:“好像是和我记忆中的一件甚么事有关连,可是却又
想不起来了。”
我只好道:“那你慢慢想,一想到了,请立刻告诉我,嗯!”
黄堂点头答应 这时,我怎么也想不到,我到那鸡场去,经历平凡之至,在卫斯
理故事之中,简直不值一提,连记述出来也属多余,竟会有意外之至的发展。世事之奇
,真有无法预料者。
黄堂问:“你去找大发明家?”
我道:“是,我看这大发明家,对那位何姑娘颇是迷恋,他一定陪在病床之旁,叫
他找人去鸡场,那再好不过了。”
黄堂也没有异议,于是我又到医院去,一路上,我不禁埋怨自己不知浪费时间干甚
么,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来去去,真是无聊之至。我已决定,就此一次,再不
理会了。
到了医院,先找丁真,果然,丁真病房的护士抿著嘴笑:“丁先生在何姑娘处。”
我闷哼了一声,走向何可人的病房。推门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一个妙
人儿,那当然就是何可人了。虽在受伤之后,可是俏脸英爽之气迫人,一看就会叫人暗
叫:好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而且,这种美,不是艳,也不是媚,另有一股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尽管这时她的浓眉微蹙,大眼茫然无神,但仍不掩其秀丽。
她双眼睁得很大,望著天花板,一眨也不眨,也不知道她在出甚么神,她的这种神
态,看来很是动人。难怪坐在病床边的丁真,目不转睛地望著她,和她一样,都一动也
不动。
我曾听白素和丁真描述过何可人的样子,此刻一见,才知道这位何姑娘,可以说“
别有系人心处”,另有一股与别的美女不同的韵味,就算丁真对她迷恋,也不算是情理
之外的事。
但是她弃一个老人于不顾,这种行为,无论如何,和她的外貌不甚相称。
我一想到这一点,就用力咳嗽了几声,破坏了静默的气氛。
可是我发出的声音,对这一男一女来说,却一点作用也不起,他们仍然一动不动。
我走向前去,在丁真的肩头上,推了一下,丁真这才陡然震动,向我望来。他一见
是我,口唇掀动了几下,欲语又止,我提高了声音,喝道:“别向我提那只鸡,有一件
事,你立刻去办。”
我这一说话,床上的何可人也向我望了过来。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向我,眼
神依然茫然,我冲她瞪了一眼,发出了“哼”地一声冷笑。
我的行动,可算突兀,我估计她多少会有一点反应。可是她却视若无睹,只是望了
我一眼,重又把视线投向天花板去了,倒像是在那天花板上,有甚么世界可以令她久久
欣赏。
这时,丁真总算认出我来了,他语音乾涩,问我:“我该去做甚么事?”
看他这种沮丧的神情,我倒可以知道,那“最后的一只鸡”还没有找回来。这时,
我当然不会去和他讨论这个问题,我疾声道:“那位老人,你立刻派人去,照顾他。不
然,他就要死了!”
丁真现出极其迷惘的神色来,反问道:“甚么老人?”
丁真的反应,本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他本来就不知道有一个老人在何氏鸡场之中
。可是何可人听了我的话之后,仍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还是在看她的天花板,这就令人
气愤了 除非她撞车撞昏了头,不然,如今这种情形,她可说是冷血了!
所以,我向何可人一指:“你去问她。”
丁真又呆了一呆,向何可人望去,问道:“卫先生说要我去照顾一个老人,是怎么
一回事?”
我留意何可人的反应,只见她在听到了“卫先生”之后,除再向我望来之外,并没
有甚么别的行动,等丁真问完,她淡淡地道:“我怎么知道,你该去问卫先生。”
丁真又向我望来,我已气往上冲,若不是对方是女性,我才不理会是不是受了伤,
早就一把提起来了。
我盯著何可人,冷冷地道:“我才从鸡场来,你的鸡场。”
我特地在“你的鸡场”上提高了声音,加重语气,何可人果然震动了一下,可是她
接下来所说的话,却令我摸不著头脑。
她失声道:“啊!它回去了?”
我一怔:“谁回去了?”
何可人道:“那只鸡,那只还没有找回来的鸡,它回家去了?”
听得自它的口中吐出这样的话来,至少使我肯定一点:何可人的精神,绝非处于正
常的状态之中!
因为她只是牵挂著那只鸡,而不理会那个老人!
我盯著她,可是却发现她的神情之中,一点也没有作伪或掩饰的成分,反倒是很急
切地想知道答案。
我心思电转,心想:在遭到了翻车的意外之后,她的精神状态有异,倒也可以理解
,甚至暂时性的失忆,也大有可能。
所以我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那只鸡有没回去,我不知道 鸡场中有上千只鸡
,我也无法在其中认出特定的一只来。”
听得我这样说,何可人先是呆了片刻,接著,很是失望。
我再道:“你在医院里,那么多鸡没有人喂,饿得发慌,我去喂它们的时候,它们
几乎想冲出来把我也吞下去。”
何可人一扬眉,有讶然之色:“怎么会呢?”
我大是恼怒:“你以为那些鸡可以多少天不必进食?”
何可人像是根本没有听出我话中的责备,居然笑了一下:“我当然没有忘了我那些
宝贝,不过,自动喂饲器在七十二小时之内,会不断把饲料喂给它们,我离开还不到四
十八小时。我正准备一等那只鸡找到了,我就回去 你为甚么要去喂它们?”
她倒反而责问起我来了,我真是啼笑皆非,这种情形,我始料未及,所以竟不知道
如何应对才好。
丁真这时也道:“可人对我说了鸡场中的情形,我也接洽了工人,在她未能操作之
前,去鸡场帮忙。”
听丁真的话,竟也有点怪我多事之意。我冷笑道:“或许不必请工人,那老人就可
以负责工作。”
在我这样说的时候,我努力在想,鸡场中有“自动喂饲设备”吗?
我的答案是否定的 鸡场残旧,虽然管理不错,但是绝不现代化,若是有这类设
备,我一定可以知道。而且,事实是,那几千只鸡在我去的时候,由于饥饿,几乎暴动
了,哪里有甚么自动喂饲设备: 何可人这样说,真不知是甚么意思。
这时,当我提及了老人,丁真怔了一怔,反问道:“甚么老人?”
我冷笑:“何姑娘没向你提及那行动不便的老人?”
丁真立时向何可人望去,我也望向何可人,何可人居然也问道:“甚么老人?”
我倒抽了一口气:“鸡场的主人,何老伯。你是靠了他才能在鸡场工作的,你忘记
他了?他无法照顾自己,七十二小时,他要饿死了,或许,你也为他准备了自动喂食设
备?”
我一口气说下来,只见何可人的神色变得怪异之至,她几次想要撑起身子来,又几
次想要开口,但却未曾出声。等我说完,她才尖著声问丁真:“这人……就是卫斯理?
”
我不等丁真回答,就大声道:“正是区区在下!”
何可人的神情,更是怪异之极,她可能心中感到很害怕,反手握住了丁真的一只手
,丁真忙把另一只手也握住了她的手。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推开,一个警官喘著气,闯了进来,大呼小叫:“卫斯理!卫
斯理先生!”
我向他望去,他忙道:“黄主任有电话来,十万火急,请你立刻去听!”
我没好气:“甚么事?”
那警官道:“黄主任说,半秒也不能延误,请你快去通话,请!”
我虽然等著何可人的回话,但是黄堂催得如此急,不知有甚么事。
所以我向何可人指了一下,意思是“你最好能有令我满意的答覆”,何可人陡然叫
了起来:“你说老人,何伯……是甚么意思?”
我道:“你该知道是甚么意思,你出来多久,他就饿了多久。”
那警官见我还在说话,竟急到来拉我,我看何可人目瞪口呆,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也没有再等地,就和警官一起走了出去。
出了病房几步,才听得何可人在病房之中,发出了一下怪异之至的叫声。
我跟著警官到了一辆警车旁,只见黄堂自警车之中探出头来,叫我:“卫斯理!”
我一看是黄堂自己来了,并不是他有电话来,就怔了一怔:“你在搞甚么名堂,鬼
头鬼脑的!”
黄堂又叫了我一声:“卫斯理!”
他连叫我两声,却又不说别的甚么,这已经奇怪之至了。我正想发作,却见他望定
了我的神情,古怪莫名,难以言宣,像是我的脸上有著甚么五色缤纷的图案一样。
我不由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