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形-第6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去调查。”
白素对我的调侃,并不生气,反倒睁大了眼望著我:“是‘我们去调查’,不是我
一个人去调查。”
我一时失口,说了一个“我们”,白素这样追问我,我自然不好再打退堂鼓。
我只好道:“从何开始啊?”
白素笑:“看来你有点不情不愿,这样吧,你挑容易的做好了。”
我苦笑,我岂止“有点”不情不愿而已,简直是大大的不情不愿!
我叹了一声:“好,请分配工作。”
白素道:“五百多只鸡,不会是普通家庭养出来的,一定是养鸡场的出品。你先找
到那个养鸡场,从而在那里了解一下何可人这个人的一切。”
我的神情一定是相当悲苦,因为我竟然要接受如此的任务;所以,我那一声“得令
”,也说得有气无力之至。
白素却不肯放松:“这就去,立刻回音!”
我没好气,拖长了声音:“喳 老佛爷。”
不等白素瞪我,我就大踏步出了门口。在门口,一声长叹,那自然也是叹给白素听
的。
也就在那一声长叹之中,我有了偷懒的办法,我直赴警察总部,去找特别工作室主
任黄堂 有他相助,可以省事许多。
到了黄堂的办公室外,只见进出的人很多,而黄堂的咆哮声,自办公室中传了出来
,他在骂人:“他奶奶的,甚么玩意儿,有钱人吃饱了没事做,爱怎么就怎么,可是不
能拿警队开玩笑,全撤回来,我的命令,全撤回来,一个也不能留。”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粗话。
我认识黄堂很久了,从来也未曾见过他发那么大的脾气。
这时,只见几个警官狼狈而出。我趁办公室门打开之际,向内挥了挥手,只见黄堂
满面怒容,见了我,有点意外,示意我进去。
我走进去,轻松地道:“惹黄主任生气的,一定是头等大事了。”
黄堂“呸”地一声:“屁,气死人了!”
他一面说,一面取出一瓶酒,两只杯子来:“你来得正好,看到你,心肠也开朗一
些。”
我接过了他斟的酒:“以你如今的身分地位,谁还能给你气受?”
黄堂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你且听听,世上事真是无奇不有,这世上竟然有人出
十万元的花红,找一只鸡。”
我怔了一怔,心想这倒好,事情都凑到一块来了。
黄堂又愤然道:“而且,要动员警务人员去找;这下可好,连休假的警员,也全找
鸡去了。”
他说著,瞪著我道:“你说,气人不气人?”
我笑道:“你的消息不是很灵通,花红已经提高到一百万了。”
黄堂呆了一呆,恰好一个警官进来,喘著气报告:“主任,那……家伙把赏格提高
到了一百万,很多人不顾命令,我们……都劝不住。”
黄堂脸色了白,青筋暴胀,我忙道:“由得他们去找,找到了,叫先来报告,有可
能得到比一百万更多。”
黄堂盯著我,我又忙道:“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你的!”
黄堂一下子就明白了:“这……鸡有古怪?”
我道:“太是古怪。”
黄堂吸了一口气,就照我所说的发了命令,那警官一面抹汗,一面离开。我敢说,
他也必然会去参加那找鸡的行列。
黄堂一叠声道:“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我把事情摘要地说了一遍,黄堂听了之后,闷哼了一声:“我看,不单那个何可人
是神经病,那个发明家也是神经病,你 ”
我不等他批评,说道:“我的意见和你一样。可是白素十分重视这件事,其中自有
道理。”
黄堂自然知道白素的能力,所以他也疑惑起来:“鸡送到市场去贾,不过几十元的
事,有甚么大不了?”
我心中陡然一动:“是啊 鸡送到市场,一定脱不了被斩杀的命运,何可人不在
乎那只鸡死了,只是不要它活著不见了。”
黄堂愈想愈奇:“奇哉怪也!究竟是为了甚么,你的意思是 ”
我道:“我要到养鸡场去了解,请你给我一些资料,我直接进行。”
黄堂先答应了,接著苦笑:“卫斯理,你我二人合作,干过多少惊天动地的事,如
今只为了一个养鸡女子,这是从何说起?”
我也感到别扭:“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打紧。”
黄堂苦笑了一下:“你常说,在一件莫名其妙的事之中,往往可以发掘出一桩古怪
之至的事来,这件事,也有这个机会?”
我吸了一口气:“这件事,一开始已经够古怪的了 要是那位何小姐的精神状况
正常的话,那么她心中的秘密,一定有我们意想不到的情况在。”
经我如此一说,黄堂总算松了一口气。由于不少警务人员纷纷去找那只悬有重赏的
鸡,黄堂大发雷霆,他早已把一切资料调了来,也有何可人的个人资料,他把一份文件
给我,道:“你看。”
我这才是第一次看到这位何可人姑娘的照片。照片上看来,确然是一位美丽可爱,
青春热情兼而有之的女子,眉宇之间,有一股英爽之气,很具巾帼英雄的气概,颇惹人
喜爱。
至于她的个人资料,很是简单。
她是孤儿,自小在一间教会主持下的孤儿院中长大,也在教会主持下的中学求学。
不过在这一部分,从孤儿院到学校,对她的评语,都不怎么样。除说她活泼好动之外,
都说她好生事,太活跃,与人相处不是很融洽,常制造事端等等。
总之,这样行为的人,可以统称为“麻烦份子”。
我对这些评语,很不以为然,尤其是青少年,往往被成年人视为“麻烦份子”。其
实,青少年并没有做错甚么,只不过是行为未能尽如成年人之意而已,就被归入“难以
管教”这一类了。
何可人多半也是这一类人,尤其教会的管教加倍严格,所以何可人在“无心向学”
之下,中学没有毕业,就进入了一个养鸡场工作。直到如今,从十四岁到二十二岁,在
养鸡场工作了八年。
这一段时间中,何可人的生活过得自由自在,想来绝不会有“九时熄灯,不得讲话
”等规章制度拘束她了。因为那养鸡场只有一个老年场主,所有的工作,全落在何可人
一个人身上。
可以想像,一个女子单独管理一个养鸡场,是十分辛苦的工作。可是,何可人显然
很满意辛劳的工作,她把养鸡场管理得很好,所生产的鸡只,很受市场欢迎,那老场主
也把她当成自己女儿一样。
若不是有了丁真这样的冒失鬼,因为失恋而喝多了酒,在大雨之中,站在马路上,
令得她运鸡的车子出了车祸,那么,何可人就和许多普通人一样,绝对不会引起甚么特
别的注意。
当时,我一面看资料,一面确然是如此想的。可是后来,白素却不同意,她道:“
你没想到她很美丽吗?在大城市中,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她的一生遭遇,必然和普通
人不同,不论处在甚么样的环境之中,都会冒出头来,各自精采的。”
白素说的话,我无法不同意,因为太多这样的例子了。可惜我没有生花妙笔,不然
,效法曹雪芹,为这些由于貌美而在生活之中高潮迭起的女孩子,一一作传,倒也是可
以流传千古。
却说我看完了资料,黄堂问我:“你准备如何著手?”
我吸了一口气:“你密切注意那只鸡的下落,一旦找到了,先别给丁真和何可人知
道。我,少不得要到那鸡场去走一趟。”
黄堂现出很是同情的神色,点了点头。
不但黄堂同情我,连我自己也很同情自己,上天入地,甚么事没做过的卫斯理,到
一个小小的养鸡场去,会有甚么发现呢?
我肯去,自然是由于白素的态度很是执著,而我对白素有信心,可以肯定在这件事
中,一定另有古怪。
那养鸡场在郊外,地方很是偏僻,有一条勉强可以行车的路通过去。到了门口一看
,却很令人意外,不见破败,大是整齐,有一道拱门通进去,拱门之上有招牌,写著“
何氏鸡场”四个字。
那四个字,居然苍劲有力。我在门口停了车,推门而入,一面大声叫“有人吗”,
一面向内走去,打量四周围的环境。
只见鸡舍整齐,反倒是要来住人的几间房子,相当残旧。我才一走近鸡舍,便听得
鸡声嘈杂,极之震耳,且令人有心惊之感。我从来也未曾想到过,鸡只也会发出如此惊
人的声响,愈是走近,愈是震耳。我试著推开一间鸡舍的门,只见鸡舍中上千只鸡,个
个发出怪声,简直如同一群妖魔一般。
而且,在笼中的鸡,一见了我,动作也大是异常,竟然一面发出怪声,一面争先恐
后,向前扑来!
五、鸡场老人
看那情势,若不是有铁线笼子阻挡著,只怕上千只躁动的鸡,会把我活埋了。
那种情景,说不上恐怖,可是却诡异之至。
我只在门口站了一站,立时退了开去,又大声叫:“有人吗?”
我的叫声被鸡群的嘈杂声,完全遮掩了,所以我来到那一列房子前,又叫了几声。
这才听到,自一间屋子中,传出了一个苍老而又有气无力的声音在反问:“甚么人
?”
我循声走过去,推开门,只见在陈设简单的屋子中,有一个老人正吃力地挣扎著,
想藉一根竹杖之助,自一张竹椅中起身。
我忙道:“你坐著,不碍事。”
那老人在问“甚么人”时,我已听出他的话中带有浓重的胶东口音(山东省东部,
胶州湾一带的方言),所以我也用同样的方言回答他。
那老人一听,一松劲,又跌坐入竹椅之中,抬头向我望来。
只见他眼眶深陷,双眼混浊,颧骨高耸,皱纹满面,双手之上,更是青筋盘虬。一
望而知,是已临风烛残年,行将就木。
他望著我,喘了一口气,才道:“你是 ”
我忙道:“有一位何可人小姐,是在这里工作的吗?”
老人的身子,陡然发起抖来:“这孩子,去了一天多,不知到哪里去了,我……自
己行动不便,也一天多没水没米进口,那些鸡已饿了……”
他愈说愈是有气无力,我这才明白何以鸡一见人就如此躁动的原因,原来是由于饥
饿。看来,这里除了何可人一个人之外,再也没有别人打理;要是我不来,非但鸡群会
饿死,连这个老人,只怕也难以幸免。
我知道现在不是多说话的时候,忙道:“你先甚么也别说,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那老人却道:“你……劳你驾……也喂喂……鸡……可人这孩子怎么了?”
我匆忙答了一句:“她车翻了,受了伤,在医院,没大碍。”
我先替老人弄了吃的喝的,再提上大袋的杂粮去喂那些鸡。
我估计,鸡场之中,至少有五千只鸡以上。我一生中古怪经历颇多,甚至曾接近过
上万只小蝙蝠的尸体,走向通往阴间之路,可是也未曾面对过几千只饥饿的鸡只。
等我把近二十大包鸡粮倒进食槽,退了出来之后,一头一脸,都沾满了鸡毛,几乎
使我疑心自己也变成了一只鸡。
而且,我禁不住地伸手指在耳中转动,好把鸡群的聒噪声驱走。
我要把接下来和那老人的谈话,简化一下,因为那老人的话十分噜苏 这是一般
老人的通病。
那老人姓何,照他说来,他本身也可以算是一个传奇人物。他是军人,且官拜中将
军长,打内战,打日本鬼子,再打内战,大时代的风云变幻之后,是一个典型的失败者
,还幸他有远见,早准备了一个鸡场,这才得以有生活的依靠。
何可人由社会福利机构介绍来,一直在鸡场工作,照老人的说法,何可人能干之至
,鸡场的大小事务,全是她一人负责。近几年来,老人行动不便,便由何可人负责照顾
。
所以,老人在这一天多时间内,焦急无比,不知发生了甚么事。
老人一再强调,他和何可人可以说情如祖孙,所以很关心何可人的伤势。当然他在
谈话之中,也说了许多他往年的辉煌大事。
我听了之后,觉得很不是味道。
因为何可人在出事之后,只记挂著那五百六十只鸡,发了疯一样,要把它们一只也
不少地追回来,却一个字也没有提到鸡场之中,还有一个饮食起居都无法自力完成的老
人。
要不是我来,饿死了几千只鸡事小,活活饿死了一个老人,却是人间惨事了。
这何可人不知是甚么心肠,若说她忘记了有老人的存在,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当下,我没有把这个不满的情绪说出来,在老人殷殷询问何可人的伤势之际,心中
暗叹。
鸡场没